皇后這麼做也是用心良苦,一來她不忍蕭南被韋良娣母女爲難、折辱,二來也是避免蕭南與平安再發生衝突,不想讓兩家的關係越鬧越僵。
皇后的這份心意,蕭南自是明白,立刻感激的謝道:“多謝皇后殿下!”
然後,蕭南便在那宮女的陪同下去了東宮。
興慶宮裡,韋良娣正在平安的寢殿陪女兒說話。
經過一個月的調養,平安早就康復了,身上的擦傷亦都痊癒,只除了額上那道淺淺的約莫兩寸長的疤。
但,韋良娣還是很擔心,因爲平安的變化實在太大了。
過去,平安有什麼不高興的事兒就會直接發泄出來,罵人也好、打人也罷,發泄完了,火氣也就消了,然後該怎麼笑鬧怎麼笑鬧,何等的快活、恣意?
如今呢,韋良娣發現,女兒忽然間變得沉默起來,饒是被告知額上的疤永遠無法祛除後,她也只是平靜的點點頭,一句抱怨、咒罵的話都沒說。
若女兒是真的長大了、成熟了,知道如何隱藏心事了也好,偏、偏……韋良娣曾數次捕捉到平安那平靜雙眸中閃過的陰鷙和森寒。
那眼神很可怕,連韋良娣這個做母親的見了都心驚肉跳。
所以,這些日子裡,韋良娣沒事兒就到平安的房間,陪她聊天,儘量的開導她,生怕女兒一時想不開做出什麼過激的事情來。
至於平安爲什麼會有這樣巨大的改變,韋良娣也曾想過,不過她並不知道女兒在心底連她和太子都恨上了,只以爲平安是記恨蕭南,偏有不能出氣,再加上她額上的傷疤去不掉,小姑娘一時想不開罷了。
“……明兒咱們就該啓程去驪山了,去了湯泉宮,阿孃陪你好好泡泡溫泉。”韋良娣坐在主位上,拉着平安的手,柔聲說道。
平安表情很平靜,哦不,確切的說,應該是沒有表情。
她任由韋良娣摩挲着她的手背,好一會兒,纔打斷道:“阿孃,我沒事兒,您不用總來勸慰我。嗤,不就是頭上多了個疤嘛,脂粉塗得厚一些也就是了。再說,我都訂了親,昏禮也只是推遲到十月,又不是被人退親,您不必擔心我嫁不出去。”
涼涼的聲音一頓,平安扯動嘴角,露出一抹嘲諷的笑,低聲道:“就算我整張臉都毀了,他們家也不敢退親,呵呵,我可是堂堂太子之女呢!”
‘堂堂太子之女’幾個字,是平安經常掛在嘴邊的。
但此刻,聽到這熟悉的話語,韋良娣卻禁不住打了個寒戰,她似是想到了什麼,心中如驚濤駭浪般驚疑不定。
良久,韋良娣才喃喃的問:“你是不是還在怪阿孃沒用?未能幫你報仇、讓你出氣?”
女兒那句‘堂堂太子之女’分明滿是嘲諷,她這是在埋怨父母呀,父親是未來儲君,天下第二尊貴的人,她卻被個公主之女壓得死死的,嗚嗚,難怪平安會在一夜之間性情大變呢。
平安見韋良娣的臉上寫滿哀慼和愧疚,忽而燦然一笑,反手摟住她的胳膊,嬌嗔道:“阿孃,我怎麼會怪您?您可是這個世界上最疼愛我的人呢。”
韋良娣聽了這話,表情總算和緩了些,她輕輕拍着女兒的手背,糾正着女兒話裡的失誤:“還有你阿耶呢,他也極疼愛你,你養傷這些日子裡,他每日都要詢問你的病情,還特意叮囑太醫,定要好好照顧你……”
韋良娣話音一頓,她伸手托起女兒的下巴,看着她的眼睛,定定的說道:“爲了大局,爲了安聖人皇后的心,你阿耶纔沒有懲處蕭氏,你受傷,他也很心疼,但現在只能先忍着,所以,孩子呀,你千萬別怪你阿耶,更不要對他心生怨恨。”
平安迎上母親的雙眸,母女兩個對視好一會兒,平安才緩緩點頭,強笑道:“瞧阿孃說的,我、我怎麼會怪阿耶呢。這次是我魯莽了,險些給阿耶惹了禍,阿耶不生我的氣,我已經很高興了,哪裡還會怨恨?!”
韋良娣在後宮混了小半輩子,如何看不住女兒的言不由衷,她心底微微嘆息,卻什麼都沒說。
就在這時,門外有宮女通稟“良娣,郡主,襄城郡主來了!”
“誰來了?”韋良娣擡起頭,眼中的無奈一掃而光,取而代之的則是森然的冷意:“可是蕭氏來了?”
平安也坐正了,雙目灼灼的盯着房門,彷彿下一刻她的大仇人便會從門外走進來一般。
進來的不是蕭南,而是那個小宮女,她先是恭敬的行禮,然後回稟道:“剛纔宮門的小內侍悄悄來報信,說襄城郡主來探望郡主了,還帶了不少東西做賠禮。”
“哼,誰稀罕她的東西!”平安冷哼一聲,不屑的說道。
韋良娣卻露出一抹笑,心說話,來得好,她正準備教訓蕭氏一下,先給女兒出出氣。如今蕭氏倒自己送上門來了,襄城郡主,哼,那可是稀客呀,她定要好好‘招待’一二。
韋良娣在後宮生活多年,熟知許多上不得檯面的陰損伎倆,以她的手段,教訓了蕭南,也絕不會讓人在明面上挑不出錯來。
再說了,在東宮的地盤上,就算她公然陷害蕭南,只要沒有證據,誰又能把她怎樣?!
韋良娣眼中眸光閃過,心中已經有了‘妙計’,她暗暗估算了下時間,轉頭喚過兩個貼身宮女,低聲耳語了幾句。
兩個宮女是韋良娣的心腹,幫她辦了不少隱私的事兒,聽完主人的吩咐,立刻應聲而去。
安排完畢,韋良娣笑着對平安道:“乖女兒,你瞧着,看阿孃怎麼幫你出氣!”
平安知道母親的手段,眼中滿是〖興〗奮,用力點點頭“嗯,我就知道阿孃最疼我。”
兩個宮女的效率很高,不多會兒就準備好了。
韋良娣暗暗點頭,很好,現在是萬事俱備,只欠‘正主’了。
但,韋良娣卻漏了一件事,她在東宮的位置再高,平日裡再怎麼凌駕於諸妃妾之上,她也不是太子妃。
蕭南雖是特意前來探望平安,但依着規矩,她還是要先去跟興慶宮的真正主母請安。
是以,此刻,蕭南正在太子妃蘇氏所居的偏殿,與太子妃母女聊天呢。
蘇氏隨意的跪坐在主位上,皎皎斜倚在她身側,母女兩個都很放鬆,就是蕭南也沒有跽坐,而是較爲隨意的胡坐在右側下首的單榻上。
“說起來,喬木是頭一回去驪山避暑吧?”蘇氏輕輕摩挲着皎皎的頭,柔聲問道。
“太子妃記得沒錯,湯泉宮落成的時候,我正好隨夫君回洛陽守孝,回來後又趕上生產,所以,我家在驪山的湯泉別業都建成四五年了,我還不曾親眼見過呢,更別說泡溫泉了。”
蕭南抱着‘客隨主便’的心態,既然太子妃表現得這般隨意,不管是言談還是動作,都一副不把她當外人看的模樣,蕭南也不好太過死板,說起話來還忍不住玩笑兩句。
蘇氏很滿意蕭南的表現,如今太子地位穩固,東宮的內部爭鬥也悄悄展開。
在太子的諸多女人中,她佔着名分和結髮夫妻的情義,但也僅止於此。
基於宗法,太子很敬重太子妃這個嫡妻,但卻不是疼惜寵愛,若論起男女感情,太子更喜歡韋良娣。
丈夫的心不在自己身上,這讓蘇氏的心裡很不舒服,同時也很不安。
更讓她不安的是,她至今尚無嫡子,而那個姓韋的賤婢卻有三個兒子。
另外,太子還有幾個育有兒女的妾侍,她們雖不及韋良娣受寵,但對太子妃依然有威脅。
說起來也諷刺,古代的君王們個個嚴格要求臣下遵從宗法、規矩,重視嫡庶、長幼,而最沒有規矩、最不講嫡庶的恰是後宮。
蘇氏很清楚,如果她沒有兒子,就算未來做了皇后,也不能保證永遠尊榮。對於後宮女子而言,只有當了太后,且皇帝是親子,她纔算是得到了真正的勝利,再也不必擔心被廢、或是被賜死。
現在太子還沒正位呢,各方勢力就開始在東宮搶佔地盤了,蘇氏看得分明,每一個育有兒子的女人後面都有一股或者幾股勢力支持着,那些人跟她的孃家也進行着各種明爭暗鬥,雖然動作都不大,但已經讓蘇氏有了危機感。
所以,蘇氏必須爭取更多的助力,除了拉攏朝中重臣,她還有爭取宗室、公主、親王們的支持,而爲了謀求更多的支持,她也愈發變得平易近人。
聽了蕭南的話,蘇氏掩口而笑,順着她的話音,調笑着:“呵呵,你也別惱,今兒就能啓程去驪山了,等到了驪山,若是你家的溫泉池子玩得不盡興,你就來我這兒,正好跟皎皎湊做堆兒一起玩兒。”
皎皎忙附和道:“阿孃說的沒錯,我的小院裡就有池溫泉,太醫說常在裡面泡對身體也好,阿姊,到了驪山,你一定要來我那兒試試。”
“好呀”蕭南笑着點頭,話鋒一轉,道:“說起對身體好,我今天帶了樣東西來——”
說着,蕭南衝着身後的玉簪使了個眼色。
玉簪會意,雙手捧着個木匣子送到太子妃榻前。
蕭南繼續道:“這東西極好,太子妃每日用上一盞,可以滋養身體。當初,我阿孃生產前,堅持喝了好幾個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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