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親四載,卻一無所出。郎君又是家中獨子,肩負着傳承重任,柴玖孃的壓力可想而知。
好幾次柴玖娘都心懷忐忑的探問劉晗,“郎君,我、我若一直不能生育該怎麼辦?”
那時,柴玖娘早已打定了主意,一旦劉晗說出‘納妾’的話,她就跟夫君和離——讓她與別的女人分享丈夫,哪怕是爲了所謂的子嗣大計,她也不同意!
所幸劉晗從未動過納妾的念頭,每當柴玖娘不安的提及子嗣問題時,他都會耐心安慰妻子,“命裡有時終須有,娘子無需如此耿耿於懷……咱們還年輕呢,孩子總會有的。”
被逼問急了,劉晗便直接下保證:“倘或你我夫婦註定命中無子,就從其它族親那裡過繼一個便是。”
他們這一房雖只有他一個男丁,但劉氏族人多了去,與自家血緣近的堂兄弟更是兒女繁茂。從中挑個好的過繼過來,也不是什麼難事。
劉晗雖然也希望能有自己的親生骨肉,但,他更明白,妾乃亂家之源,他要的是整個家族的復興,而想要達到這個目的,必須夫妻同心。
說句市儈的話,劉晗還要依仗妻族的支持呢,一旦有了侍婢、庶子,他與娘子的夫妻情分也就淡了。
夫妻離心,家庭不睦,後宅都不能安定,還談什麼光耀家族、恢復劉氏的榮光?
每次聽了郎君的這番話,柴玖娘既感動又愧疚,在這般複雜的心態下,她愈發想爲郎君生個孩子,壓力不減反增。
如今好容易得到了喜訊,壓在心頭的巨石瞬間消失,柴玖娘怎能不激動得熱淚盈眶?
其實,昨日從數個太醫嘴裡得到消息後,柴玖娘就一個人躲着正寢室裡痛哭了一場,似是要將幾年受的委屈、不安、愧疚一股腦的宣泄出來一般。
到了晚上,她還是激動不已,以至於根本就睡不着覺,先是跟夫君討論了一番腹中胎兒是男是女,接着又暢想孩子出生後該如何教養。
最後,劉晗實在堅持不住,被周公拖去下棋,柴玖娘還睜着眼睛歡樂的自言自語,她甚至想到了兒女長大後的婚配問題。
在牀上翻了一夜的烙餅,直到黎明,柴玖娘才漸漸睡去。
入睡前,她腦中閃過一個念頭,她似是忘了什麼事兒,但她太困了,一時也沒想出來。
次日清晨,柴玖娘醒來後,在丫鬟的服侍下穿衣服的時候,無意間看到炕邊的高几上放着一個托盤,托盤裡放着一瓶百果佳釀和一隻水玉高足杯,猛然想起,難怪昨天失眠了呢,原來是沒喝果酒呀。
等等~~
百果佳釀?懷孕?
柴玖娘立刻掰着手指算日子,唔,這果酒是兩個月前喬木送她的,腹中的胎兒剛好一個半月。這兩者之間有沒有關係?
柴玖娘屏退丫鬟,一個人坐在炕上,努力回想那日蕭南送她果酒時說的話、以及她臉上的神情。
“……難道?”柴玖娘似是想到了什麼,雙眼瞪得溜圓,旋即她又搖頭:“不會吧,此事應該與喬木無關!”
柴玖娘努力用這話說服自己,用過朝食後,她還是忍不住跑到了崔家的別業,與好姐妹分享喜悅,順便、順便也試探一二。
“哦?真的?哎呀,真是太好了?”
蕭南聞言,也驚喜不已,親自拖了個隱囊放在柴玖娘腰後讓她依着,接着又吩咐丫鬟,讓她們換些孕婦益食的茶湯、果品來。
“太醫給問過脈了嗎?怎麼說?幾個月了?情況可好?”
一邊忙着,蕭南一邊問道,一連串的問題砸出來,倒也不顯失禮,反而讓人覺得燙貼。
柴玖娘拉住蕭南的手,“好啦,你就別忙了,我瞧過太醫了,太醫說一切都好。”
說着,柴玖娘把蕭南拉到自己身邊坐下,看着她的眼睛,道:“喬木,謝謝你!”
蕭南一怔,隨即故作疑惑的說道:“謝我?你謝我什麼呀?”
柴玖娘見蕭南故意裝傻,愈加肯定心中的猜測,不過她也知道輕重,知道此事決不能宣揚出去,扯了扯嘴角,笑道:“若不是你,我怎麼會與劉郎相識?怎麼會有今日的幸福?呵呵,你說我該不該謝你?”
蕭南聽出柴玖孃的言下之意,知道她已經猜到了那件事,並且還隱晦的表示會保密,對此蕭南很滿意,順着她的話,點頭:“唔,你這麼一說,倒也有幾分道理。不過,只口頭說說可不成呀,怎麼着也要有點兒實際的表示吧?”
柴玖娘見笑得說得有趣,忍不住掩嘴而笑,邊笑邊點頭,“恩恩,很是呢,你說吧,想要我如何表示?”
“嗯~~”
蕭南故作沉吟狀,片刻後,一本正經的說道:“這樣吧,我既幫你說了門好親事,你也還我一門好親事如何?”
“你是說我家表兄?”
柴玖娘立刻便想到了之前談論的話題,旋即露出驚喜之色,“鄭家郎君同意了?”
蕭南淺笑頷首:“是呀,前些日子鄭家表兄忙着差事,一時顧不上,如今他在國子監做得極好,公事順遂,也就騰出時間幫妹妹擇婿了。”
來驪山前,崔幼伯便向太子舉薦了鄭勤。
太子抽空見了他一面,隨便問了些問題,見鄭勤應答恰當、談吐不俗,長得又好,出身也清貴,頓時覺得此子不錯。
隨後,太子又聽崔幼伯說,鄭勤曾主管過洛陽的藏書閣,這下太子也想起來了,太子妃的族弟蘇茂數次在他面前提到鄭勤,直誇他學識好、有見識,能力極強,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這下子,太子對鄭勤的觀感更好了,思量一番後,太子一揮手,把鄭勤安排到了國子監,擔任國子監錄事,從九品下階。
官級雖小,但國子監清貴,且是崔家的根據地,鄭勤只要正常發揮,用不了多久就能擢升。
對此,鄭勤和崔幼伯都很滿意,尤其是鄭勤,從一介布衣躍身官場,後面又有崔家做靠山,仕途定會順暢,他日興復家族也不再是空談。
前途解決了,鄭勤便想起妹妹的婚事,於是在崔家舉家離京前,他帶着妹妹前來送行,分別時鄭勤認真的將此事託付崔幼伯。
柴玖娘聞言,忙笑道:“太好了,那日我給姨母說了鄭家小娘子的情況後,姨母直說好,這些日子總催我幫忙安排相看呢。”
蕭南見這件親事有門,便故意笑道:“這麼說來,我可以吩咐奴婢們打掃庫房咯?”
柴玖娘連連點頭,“你只管放心,我定會讓姨母準備一份豐厚的謝禮。唔,十萬錢夠不夠?”
十萬錢,這是時下謝媒錢的數額。
兩人又說了些閒話,中午,蕭南留柴玖娘在別業用了晝食,直到下午,暑氣減退了,蕭南才送柴玖娘出了門。
回到正院的堂屋,蕭南剛坐下來,還不等喝口茶,宮中的小內侍便來下通知:傍晚時分,湯泉宮舉辦宴集,驪山上三品以上官員、宗室以及他們的女眷、同品級的外命婦及宗室女,皆要出席。
蕭南是正二品郡主,自在受邀者之列。
唔,估計是魏王回來了,聖人高興,想舉辦個宴席,跟大家一起歡樂一番。
這樣一來,蕭南便不能再休息了,立刻喚來侍女,命她們準備宴會時要穿的衣服、首飾。她自己則要沐浴、梳妝,然後還要安排好家中的事務,尤其是幾隻小包子,更要安頓好。
忙了足足一個半時辰,蕭南終於在黃昏前將一切處理完畢。
崔幼伯也命人帶回話來,說他直接從衙門去湯泉宮,讓蕭南不必等他。
好吧,這下也不用等崔幼伯了,蕭南直接上了奚車,留好看護門戶的奴婢護衛,領着一羣人浩浩蕩蕩的往湯泉宮趕去。
來到宮門前,蕭南帶着貼身侍女,在小內侍的引領下,來到宴集的女賓席。
此時,席上已經有不少人就座。
居於主席位置的自然是皇后,太子妃、魏王妃等兒媳婦坐在她的右手下方,大公主、城陽公主、晉陽公主等人則坐在她的左側下首。
至於其它的命婦和宗室女則按照品級依次排序。
蕭南的品級高,又是大公主愛女,所以混了個不錯的位置,左邊是常山公主,右邊是豫章公主之女南陽縣主唐灼。
一個是姨母,一個是表妹,大家都是親戚,說起話來倒也隨意。
“夭夭,”蕭南直呼唐灼的小字,親暱的說道:“我給姨母送去的果酒,姨母可吃了?感覺如何?”
豫章公主雖不是皇后親生,卻是養女,與其它幾位嫡出的公主自小一處長大,感情極爲親厚,是以唐灼與蕭南的私交也不錯,雖不如阿晼,但比皎皎的關係還要親近些。
唐灼忙笑道:“用了,阿孃說阿姊送來的果酒比番邦貢來的葡萄酒還要好呢,她每日都要吃上一杯,還別說,我瞧着阿孃的氣色都好了不少。”
許是遺傳,豫章的身體也不好,這些年時病時好,帝后夫婦擔心女兒,直接派了太醫常駐公主府。
經過幾年的悉心調理,雖有起色,但還是稍顯病弱。
當初蕭南送果酒的時候,也曾猶豫過,她倒不是擔心果酒的效果,而是擔心豫章公主虛不受補,萬一補過了,她可真是好心辦了壞事。
幸而駐守公主府的太醫發了話,蕭南這才命人把酒送了去。
蕭南笑道:“那就好,只要姨母吃着好就成。等過兩日,我再命人送些過去。”
“呵呵,那就多謝阿姊啦!”
兩人湊在一起,嘀嘀咕咕的說笑着。
女眷這邊的氣氛倒還和樂,但外頭的男賓席上,氣氛卻忽然緊張起來……
ps:一更,月底了,某薩振作精神,努力碼字去,吼吼~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