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氏來做什麼,不但崔江心裡清楚,就是蕭南也猜到了。
無非是看着蕭南幫王氏出了頭,他們也想來尋求幫助罷了。
本來,崔江不想見蔣氏。蔣氏不待見她,她也不待見這個兒媳婦。
崔江覺得,兒子幼時非常聽話,結果就是娶了這個女人,才漸漸跟親孃生了間隙。看着兒子對她越來越冷漠,崔江若是能看蔣氏順眼,才真是奇怪呢。
崔江也不想想,王樑小的時候不需要四處交際,各種開支也少,自然體會不到有個吝嗇鬼做母親的悲哀。
可人總要長大,待王樑入了學,有了同窗、朋友,與一羣小郎君出去喝個小酒、打個小獵啥的,處處都要錢呀。偏他身上半文錢都木有,別說請客吃飯了,就是aa制,他都沒錢付賬。
次次都要別人掏錢,時間久了,人家不嫌棄,自己都要不好意思了。
當王樑意識到銀錢的重要性,跟阿孃討要的時候,次次都被抽回來——要錢沒有,要命不給!
長此以往,就是沒有蔣氏在旁邊嘀咕,王樑跟崔江也親近不起來。
但崔江拒絕這麼想,她就是覺得兒子有了老婆後就不乖了。當然兒子原本是很好的,都是蔣氏不賢,帶壞了她的寶貝兒子。
自己回孃家住了十年了,這個蔣氏硬是攔着兒子不來看她,如今知道她這個做母親的有用處了,卻又巴巴的來了,崔江越想越生氣。
有心拒絕,但一想到女兒的話,‘大兄過得也極不如意’,崔江就心軟了。
那可是她十月懷胎的親生骨肉呀,好吧,她雖然稍稍愛財了些,但這並不意味着,她不疼愛自己的兒女呀。
罷了罷了,崔江長長嘆了口氣,還是把蔣氏喚了進去。
婆媳兩個幾乎沒什麼話好說,所以寒暄什麼的都省去了,崔江直奔主題,“你來是想見襄城郡主吧?”
蔣氏見婆母這麼直接,她也不繞彎子了,點頭道:“是的,郎君已經三十有五,卻在仕途上沒什麼進益,兒想着,郎君有才有德,缺少的只是機會。表弟是中書舍人、表弟妹是郡主娘子,不管他們夫婦誰肯提攜郎君一把,郎君定能有所建樹。”
崔江聽兒媳婦對兒子還是如此尊敬,很是滿意,唔,蔣氏各方面都馬虎,唯有規矩和婦道上倒是非常不錯,倒也能配得上她的阿樑。
既是爲了兒子的前途,崔江也不敢耽擱,直接拉着蔣氏去榮壽堂。
路上,崔江半是炫耀、半是敲打的說,“喬木,哦,就是郡主娘子的小字,對我極爲敬重,上次一聽說你妹妹被謝家的那羣鼠狗奴欺負,立時要爲你妹妹出頭,很是大方的借了幾個壯碩的奴婢去王家,現在,呵呵,現在那個老賤婢見了你妹妹都膽顫腿發抖,再也沒了往日的威風。”
崔江倒也不笨,並沒有跟兒媳婦說蕭南給王氏想的那個良計——謝家的堂叔還沒有抵京,謝侍郎的親事沒定下前,不能走漏了風聲。否則,王氏就唯有和離一條路可走了。
額?謝家的鼠狗奴?
蔣氏好想扶額,心中默默吐槽:婆母哎,難道您忘了,您的寶貝外孫兒也姓謝?!
不過,崔江今日這般配合,蔣氏還是感激的,來之前她都做好被婆母爲難的心理準備了。沒想到這般順利,單衝這一點,她也要感謝婆母呀。
蔣氏便順着崔江的話,沒口子的稱讚郡主娘子寬厚,直說人家肯幫忙,也是因爲阿孃在郡主娘子面前又體面,所以……說到最後,還是阿孃厲害!
兒媳婦的這一通或真或假的稱讚,崔江聽了很是高興,於是愈加賣力的講起蕭南對她如何好:“這是去年進貢的錦緞,喬木也只得了十匹,結果她惦記我,硬是給我送了兩匹……
還有這鐲子,上面鑲嵌的紅寶石是西邊貢來的,一顆就值上百貫,這裡足足鑲嵌了六顆呢,喬木也是直接派人給我送了來……”
崔江抖着手腕,將去年生辰的時候,蕭南送她的生辰禮物特意展示給兒媳婦。
說着說着,崔江猛然想起,她的長孫要說親了,但自己是和離的婦人,不能參加孫子的昏禮,想了想,一咬牙,將那嵌了紅寶石的赤金鐲子拔下來,握在手裡猶豫了半天,才戀戀不捨的遞給蔣氏。
“……”蔣氏錯愕,婆婆沒事兒吧,怎麼好端端的給她鐲子,還是這麼貴重的東西?!
崔家咬着後槽牙,努力不去看那鐲子,堅定的說道:“下個月大郎也要成親了,這、這是我給新婦的見面禮。你代我送給她吧。”
蔣氏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聽到了什麼,她那極度吝嗇、無比小氣的婆婆竟給了未過門的新婦這樣的大禮?
天呀,面前這位確定是婆母本人?她沒生病?沒中邪?
要知道,當年小姑出嫁的時候,也只得了一套赤金的首飾呀。
不過,很快蔣氏就知道,面前這位確實是她的好婆婆。
因爲她清楚的聽到了婆婆的嘀咕:“再有一個月又是生辰了,去年她送了我這個,今年應該不會更差。嗯,另外,我再跟她說說大郎成親的事兒,沒準兒,她還會另外有贈送呢……”
原來如此!
蔣氏默默的將鐲子收起來,默默的跟着婆母進了葳蕤院,見到蕭南的時候,她甚至都不好意思看人家。
崔江卻不會覺得有什麼不好意思,她甚至很乾脆的跟蕭南商量:“我家大郎自幼聰慧,善譜學,書法也極好,只可惜總沒有好的機會……”
其實,蕭南對崔江這樣直來直去的性格反而比較欣賞,至少跟她說話不比費腦子的去想她話裡是不是有什麼更深層的涵義。
不過這件事,蕭南卻不好隨便應承下來,想了想,蕭南道:“姑母和表嫂放心,表兄的事兒,我們理當幫忙。只是我對外頭的事兒不甚瞭解,待郎君回來,我與他說說?”
崔幼伯是一家之主,於情於理,蕭南也不能繞過他去。
再說了,最近這廝變得有些奇怪,蕭南還在研究期,在不確定崔幼伯的性格屬性的時候,還是少做些越俎代庖的事兒。
崔江也沒想蕭南會當場答應下來,她肯跟崔幼伯說,就表明有機會。
想到這裡,她忙笑道:“哎哎,理當如此,理當如此,話說咱們大郎自從做了中書舍人,變得越發能幹,這可都是喬木你帶來的福氣呀。”
這話雖有拍馬屁的嫌疑,但也有幾分道理,至少有許多貴婦私下裡八卦的時候,每每談及蕭南,都會頗爲感慨的說,襄城郡主是個有幫夫運的女子呀。
這麼說的理由很簡單:崔幼伯在婚前是個什麼樣子,大家都知道;而他開始上進,卻是在與蕭南成親後的第二年。
此時,蔣氏也終於擡起頭來,對於蕭南的迴應,她也覺得正常。不過,她此行還有個目的。
“多謝郡主,頭一次見您,就請您幫忙,我、我真——”蔣氏的聲音很好聽,尤其她可以放柔了語調,讓人聽了分外舒服。
蕭南伸手打斷她的話,笑道:“表嫂太客氣了,之前常聽姑母提起你們,只是我這裡事情太忙,竟也沒有去拜會表兄表嫂。如今,表嫂有事用得上我,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蕭南如此親和的態度,讓蔣氏很感激,她淺淺一笑,從身後摸出個包袱,推到蕭南近前,略帶赧然的說道:“今兒來得倉促,也沒準備什麼禮物,這是我親手調的幾樣香料,所用的材料一般,但勝在味道新奇,表弟妹若是不嫌棄,就請收下吧。”
蔣氏出自汝陽蔣氏,雖不是全國聞名的世家,卻也是一郡之望。她們家最出名的便是調香,據說那制香的秘法已經傳了三四百年,且有幾樣至今還只有蔣家會做。
蔣氏用這個做禮物,也算得上很有誠意了。
蕭南忙命人收了,微微欠了欠身子,權作答謝:“早就聽說汝陽蔣氏善香調,今兒託表嫂的福,我終於能見識了,多謝表嫂!”
蔣氏謙虛的笑了笑,接着,她又面露羞色,欲言又止的說:“還有一事,我、我……”
蕭南知道似蔣氏這樣的世家女最羞於求人,而她對蔣氏的觀感還不錯,不忍看她如此難堪,便笑着說:“表嫂只管說,這裡又沒有外人。你放心,只要我能做到,我定會幫忙,否則,就是姑母也不饒我呢。”
崔江知道蕭南這是故意調節氣氛,她也跟着舉起巴掌,露出個惡狠狠的表情,玩笑道:“知道就好,阿音你放心說吧,阿孃在這裡撐着呢。”
蔣氏頭一次覺得婆母的‘無賴’是這般的可愛,她也忍不住笑了,道:“是這樣,我聽說表弟請了原國子監的博士宋昱來家中做夫子……我那個三郎今年七歲了,”
話還沒說完,崔江便截過話頭,衝着蕭南連連點頭:“長生一個人上學也孤單,不如讓我的孫兒來陪他如何?”
這個可以有。
蕭南直接答應了,不過還是加了個備註,表示要跟郎君商量一二。
但這已經足夠,崔江婆媳很滿意的告辭離去。
傍晚,崔幼伯回來,蕭南便將蔣氏的來意告訴了他,最後還加了一句,“說起來,王樑也不是外人,姑母怪可憐的,也只得了這麼一個兒子,郎君若是能幫得上忙,就幫一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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