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更重要的一點,那便是鄭氏一死,王錦瑜作爲王家的嫡長子也要回鄉奔喪。而且,未來這三年的日子裡,按照規矩,他也不能出仕,需丁憂在家。
“唔,哥哥雖然代表清苑王家加入了俠客盟的造反運動,但如今出了這種事,哥哥必須遠離京城這個權力中心,而且三年內不得離開清苑,根本不能有效的利用自己的身份跟地位,幫俠客盟做事,這樣一來,大哥是不是也可以避開造反之後的‘牽連’呢。”
王綺芳辭別了小鄭氏之後,又轉去松鶴園給老太太請安,從老太太的嘴裡得知,大哥也已經得了信兒,此刻正快馬加鞭的往回趕着。
一想到大哥,她禁不住算計道。
“妹妹,想什麼呢,這麼入神?”
王綺芳正悶頭想着,身後忽然傳來一聲略帶嘶啞的女聲,她禁不住回頭看了看,來人不是別人,正是三房的六娘子王流芳,瞧她滿身素白的喪服,眼圈也紅紅的,應該也是剛從靈堂趕來拜見老太太的。
“七娘見過六姐姐,六姐姐一向可好!”
王綺芳忙微微欠身,語氣中帶着幾分疏離,行禮道。
“託妹妹的福,我很好。”
王流芳跟十二孃一樣,都是三房的庶女,她比王綺芳大一個月,十四歲那年便由小鄭氏做主,將她嫁給了青州西海縣的一個落魄小世家。說起來,王綺芳自王流芳出嫁後,便再也沒有見過她了呢,屈指一算,居然有十多年未見了。
不過,從王流芳的臉色跟神態可以看出,她這些年過得並不好,單是眼角的皺紋,就比王綺芳多了許多,兩個人站在一起,根本不像是同齡的姐妹,反而像年歲相差許多的姑侄,甚至母女。
很顯然,王流芳這句‘我很好’,說得很違心,而且王綺芳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從王流芳的話語裡,竟聽出了絲絲的怨恨。
怨恨?
等等,她跟這位堂姐向來不熟,有限的記憶裡,王綺芳跟王流芳碰面的次數,絕對不會朝過十次。還有,就算是兩人見面,也不是單獨呆在一起,而是跟王家七八個小娘子一起玩樂。至於兩個人說過的話,恐怕一個巴掌都能數過來,她哪裡就得罪了這位堂姐呢?
“那就好,”不過,王流芳怨恨她也好,喜歡她也罷,這些都跟她沒有關係,想到這裡,王綺芳微微勾了勾脣角,道,“姐姐也是來給老太太請安的吧,那我就不打擾姐姐了,姐姐慢走!”
王綺芳這話,基本上已經是在告別了,但王流芳似乎沒有聽懂,而是壓低聲音道,“七妹妹,你知道嗎,我大哥前些天被族長叫去了,說是有一項極重要的差事要讓他做……就跟當年族長選中大堂哥一般。”
“恩?”
王綺芳楞了下,臉上不露分毫,心裡卻如同掀起驚濤駭浪般着實嚇了一跳,她忍不住暗自揣測道,“她這話是什麼意思?族長把三房的庶長子叫了去,還說有什麼差事讓他做?難不成,族長也意識到大哥需要丁憂在家,不能參與‘舉事’,而協助李唐王朝復辟,王家又不能缺席,於是需要個替補?”
“其實,王家這麼多小娘子,就咱們兩個的處境最相似,都是一出生便沒了親孃,上頭只有一個親大哥能依靠,而且都不被家裡的主母相容,更不被老太太所喜。不過,你比我強,你的大哥被族長選中了,身後有族長撐腰,大伯母根本就不敢往死了折磨你們兄妹。而我跟哥哥就沒有這麼好運了……”
王流芳越說越傷心,發紅的眼圈裡眼瞅着又要涌出淚水……不過,她見到王綺芳怔楞的樣子,泫然欲泣的臉上忽然露出些許的得意,有些蠟黃的臉上滿是笑容,道,“如今好了,你哥哥要丁憂,族裡的差事沒人做,我哥哥又被族長看中,很快就能頂上。族長也會舉薦哥哥當官兒,嘿嘿,有了當官的哥哥做靠山,我看齊家的人還敢不敢欺負我,尤其是那個狐狸精,看我怎麼收拾你!”
起初王流芳的話,王綺芳還能聽明白,只是越到後來,王流芳臉上的表情越怪異,說的話,她一句也聽不懂,最後只好點點頭,隨便附和了兩聲,匆匆跟她打了招呼,便折回自己的院子裡休息去了。
不過,王流芳的某些話,引起了王綺芳的注意,她回到朝霞苑之後,忙叫紫苑叫來王樑,也就是王綺芳收留的一個鏢師,這次王綺芳回清苑,一共帶了四名護衛,全都是她無意間收留的落魄鏢師,王樑是他們中功夫最好,爲人也最仗義,是幾個鏢師的頭兒。
“你去調查下王家在清苑的族長以及王錦琠的動向,尤其是王錦琠,他最近都有什麼異常的舉動……還有,這件事不要告訴任何人,包括雷鈞跟清風!”
事關俠客盟,王綺芳不想讓李靖天知道這些,所以,還是用自己的人比較穩妥。
“屬下遵命!”
王樑是個二十七八歲的漢子,身材高大,臉膛黝黑,一雙大眼炯炯有神,一看便知道是個練家子。他聽了王綺芳的吩咐,也不問爲什麼,衝着王綺芳抱了抱拳頭,匆匆下去了。
“夫人,奴婢打探過了,這次王大太太的喪事辦得極爲隆重,不但王家的親近子侄都到了,而且連齊地一些官員、儒商也都前來參加喪禮,甚至,齊王府也派了人來,就是那個武大管家!”
王綺芳去拜見老太太的當兒,紫苑也沒有閒着,而是不着痕跡的在王家大院裡打探着消息。
“恩,母親救了齊王妃,齊王府派人來參加喪禮也算正常。”
對於那個鼻孔朝天的武大管家,王綺芳根本就沒有看在眼裡。她今天聽到的事兒有點多,尤其是王流芳那些莫名其妙的話,讓她腦子裡亂成了一鍋粥,此刻她只想靜下來好生想想。
只可惜,她想休息,可就是有些人喜歡不請自來的來騷擾她。
“姐姐,好休閒呀,母親在前面辦喪事,你卻在院裡睡大覺,似乎不太像孝女的樣子吧。”
王玖芳穿着一身雪白的襦裙,外面罩着粗糙的麻布喪衣,頭上梳着喪髻,髻上繫了跟麻布帶子,人也憔悴得不行。
王九孃的變化也正常,鄭氏已經過世近二十天,這二十天裡,王玖芳先是傷心過度,隨後又是繁瑣的大喪禮節,讓她這個十五六歲的嬌小姐真是有些受不住,整個人都消瘦了許多,原本有些嬰兒肥的圓臉,也瘦得尖出了下巴。
嗓子更是因爲整天整天的哭,早就沙啞了。
如今她慘白着一張小臉,無比怨毒的看着悠然的斜倚在大炕上休息的王綺芳,嘶啞的嘲諷道。
“妹妹也不要太過傷心了,母親去了,但是你可要好好活着呀,否認,母親在地下也不會安心的。”
王綺芳根本就不理王玖芳的話茬,而是強忍着疲憊,從炕上坐起來,拉着王玖芳的手,柔聲細語的安撫道。
“你……”王玖芳真想把王綺芳的手甩開,但一想到接下來的戲碼,她還是強行忍住了,湊到王綺芳的耳邊,小聲挑釁道:“怎麼?姐姐,你就這麼喜歡演戲?哼,聽說你在京城有個戲院,怎麼當老闆當煩了,也想下臺當戲子?嘁,母親還說你的生母出自海城李家,是出身高貴的千金小姐,可沒想到,這千金小姐卻有個自甘墮落的女兒。”
王玖芳越說越上癮,她眼裡閃着熾烈的光,編排着李氏的不是,企圖將王綺芳激怒。
果然,王綺芳聽到王玖芳用如此不屑的口吻談論李氏時,臉色頓時變得鐵青,她一字一頓的說,“妹妹,別用這種語氣談論我的母親,否則,後果將是你無法承受的!”
“哼,我就這麼說了又怎樣?”你快打我呀,最好惡狠狠的打我,王玖芳見王綺芳終於被她激怒了,臉上禁不住露出得意的神色,變本加厲的繼續糟蹋李氏,“聽說,李氏是被父親弄死的?嘖嘖嘖,姐姐的母親做人真是失敗呀,連自己的相公都恨不得她死……
www◆ttκΛ n◆CΟ 姐姐不是在外面散佈謠言,說有其母必有其女嘛,果然沒有說錯呢,這不,姐姐不就被京城趙家趕出家門了嗎?而且,我絕對相信,即使你嫁給了李盟主,很快也會被李盟主休回家的,因爲,這是遺傳呀!”
“你,果然找死!”
王綺芳眼中閃過一抹寒意,雙手緊緊的握成拳,大有揮拳胖揍王玖芳一通的趨勢。
對對對,就這樣,快打我呀!
王玖芳看着王綺芳握起的拳頭分外的激動,恨不得自己把臉貼上去,以坐實王綺芳暴打弱妹的罪名,屆時,她哥哥再大肆宣傳一下,讓清苑的人都知道,王綺芳是個面善心狠的兩面派,表面上她尊敬繼母,實則狠毒無比的設計陷害繼母,當初母親都是被她污衊的……
忽然間,王綺芳緊繃的臉皮鬆了下來,只見她湊到王玖芳的耳邊,輕笑着說,“怎麼,也想學姐姐嗎?呵呵,告訴你,你的道行還差了些,別說你了,就是你娘鄭氏,也被我害得身敗名裂,不得不以死換來你們兄妹的平安與前程。哼,就你這樣要靠老孃的命才能嫁出去的廢物,也敢跟我鬥?”
“你~~賤人!”
王玖芳氣得不行,當下就忘了嫂嫂定下的計謀,揚起巴掌抽向王綺芳。
“妹妹,我、我答應還不成嗎?哎呀,不就是幾個莊子嘛,雖然是母親賠給我的嫁妝,但既然你想要,我哪會不給?現在家裡正辦喪事,母親還在靈堂躺着,你、你還是安生些吧!”
在盧氏領着一大幫貴婦人涌進來的時候,王綺芳握住王玖芳揮起的巴掌,無奈的規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