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六月,驕陽似火。
“唉,老天爺真是不給活路了呀。幸虧咱們被縣尊大人抓到了這裡,不但每天能吃飽飯,水也能敞開了喝。”
逍遙島上,一夥穿着短褲光着膀子的壯漢,坐在樹蔭下吃飯,其中一個二十來歲的男子,個頭不高,偏黃的臉膛,只見他咕咚咕咚喝下一碗甘甜的山泉水後,用力抹了抹下巴,感慨的說道。
“可不是,當初俺還罵楊知縣是昏官,不分青紅皁白就亂抓人,現在想想,還真要謝謝人家咧,”說話的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的漢子,黝黑的面頰,下巴上長滿鬍鬚。他聽了黃臉男的話後,咬了一大口白麪饅頭,又夾了一大塊油汪汪的肉片,吃得一臉的滿足,道:“不但每天吃飽喝足,還有工錢拿。可惜,這活兒馬上就要幹完了,咱們這夥子人以後可咋辦呀。”
談起未來,衆壯漢都有些黯然。
他們都是齊地各州縣的農民,上個月家裡先鬧旱災,接着又是蝗災,地裡的莊稼都死光了,實在沒有活路,這才拖家帶口的出來逃難。
誰承想,他們剛來到西海縣,還沒等坐下來歇口氣呢,就被一幫青衣捕快鎖了起來,說是他們擅自進城,且沒有路引,身份不明,可能是敵國的奸細,根本不管他們的拼命辯解,一股腦的帶回了縣衙大牢。
進了大牢,他們才發現,整個牢房裡裝得滿滿當當的全是人,看衣着和臉色,幾乎全是難民。
第二天天剛剛亮,獄卒們就把他們拉出了大牢,十個人捆成一隊,趕到了海邊。
“他們這是要幹啥,不會是想把俺們投入大海毀屍滅跡吧?”
難民們開始害怕起來,紛紛哭喊着‘冤枉呀’‘我不想死’‘娘呀’……
一時間,碼頭上哭聲一片。
而那些碼頭監工們,似乎對這種場景習以爲常了,根本沒有人在意,有的碼頭工人還悄悄湊過來對哭得聲嘶力竭的難民說,“兄弟,馬上就能有吃有喝了,你嚎喪啥呀。”
有吃有喝?嗚嗚,恐怕是海里的大魚有吃有喝吧?
他們則是餵魚的魚食兒
只可惜,任憑他們怎麼哭喊,看守的捕快也不搭理。過了一刻鐘,一艘房子一樣的大船駛進了碼頭,接着從船上走下來一個漂亮的小娘子,那些捕快見了來人立刻精神抖擻的站了起來,滿臉堆着笑,點頭哈腰的跟那個小娘子說着什麼。
難民們隔得遠,聽不清他們說的話,只是看小娘子從捕快的手裡接過一本冊子,擡眼掃了他們一眼,從袖袋裡掏出一個荷包扔給捕快,又交代了幾句話。
幾個捕快接到荷包後,態度更加謙卑,小娘子每說一句話,他們就點一下頭,等人家交代完,捕快們便跑到難民前,抽出腰刀,趕着難民上了船。
上船後,大傢伙提心吊膽的縮在一起,四周都是膀大腰圓的護衛,個個神情嚴肅,目光犀利,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人。見到這種陣勢,難民們對自己將要面對的事,充滿畏懼。
好容易船停了,他們被帶到一個小島上,上來後,那個漂亮的小娘子又出現了,先是給大家介紹了下這裡的情況,隨後又詳細的詢問了每一個人的資料。
登記完資料的人,被帶到幾間木屋裡,洗了澡,換下乾淨的衣物,髒的衣服則被帶隊的人集中到一起。
等全部的人換好衣服後,小娘子,哦,不,帶隊的人說,這位是島上的管家,大家要尊稱她管家大娘,管家大娘命人擡來了幾大筐饅頭和幾桶熱湯,讓大傢伙吃飽喝足後,這纔將他們要做的事一一說清楚。
回想到過去一個月發生的事,絡腮鬍也有些感慨,不過,他更關注的是,這樣的生活,還能不能繼續。
三兩口將手裡的白麪饅頭塞進嘴裡,又灌了一口菜湯,絡腮鬍小聲的問道:“你們說,王夫人這裡還需要佃農嗎?我聽那邊桃花島上的同鄉說,王夫人對桃花島的佃農可好了,租子低,還不用交農稅,而且幹得好的還有獎勵呢。”
“嘁,這還用你說?咱們這些人誰不想留在這裡當佃農呀,只是不知道王夫人收不收呢。”
說話的是個長得清秀的小夥子,十七八歲左右,將碗裡的菜湯喝光後,有些不確定的說道。
“哎哎,我聽我娘子說,管家大娘統計過,咱們加上那邊島上的人,一共填了七百多畝的地,等這些地上全都補上土以後,便開墾成農田。兄弟們,你們想想呀,七百多畝,那得要多少佃農?而且,咱們還在開工,等全部完活後,兩個島子少說也能墾出一千多畝地,到那時,王夫人肯定要找佃農。咱們只要好好幹活,王夫人要佃農的時候,肯定會優先考慮咱們呀。”
黃臉男左右看了看,見都是自己兄弟,便壓低聲音說道。
“真的?那要是這樣,咱們就趕緊幹活,多填出一畝地,咱們就多一份指望呢。”
絡腮鬍一聽這話,面露喜色,急切的說道。
“走走,幹活去,王夫人不是說了嘛,只要咱們好好幹,她絕不會虧待了咱們。”
大傢伙一聽有希望,也顧不得休息了,紛紛拍了拍屁股,扛上撬棍,幹活去了。
因爲他們都是從外面逃難過來的,知道島外生活的艱辛,尤其當天災發生的時候。
……
濟州,齊王府前街。
“噫,今天的粥棚咋沒有人呢?”
乾旱了近半年,地裡的糧食幾乎絕產,齊地的難民越來越多,逃到海邊的難民都被楊知縣抓進了大牢,而還有一部分則被齊王賑災的消息,吸引到濟州。
到了濟州,發現齊王真的在賑災,每天都派幾十個家丁在王府前街設粥棚施粥,那粥雖然稀了些,但好歹餓不死人。
另外濟州的知縣和齊地的知州,倒也都沒有幹看着,派了不少捕快將難民分流,組織他們挖深井,搶救濟州周邊的莊稼。只可惜,有免費的粥喝,肯相應官府號召的人並不多。
每天都有幾百口子人圍坐的王府前街,啥也不幹,等着粥棚施粥。
不過,今天都到了飯點兒了,怎麼還不見王府的人熬粥?
“對呀,怎麼回事呀?”
手裡端着個破碗,難民甲踮着腳尖往粥棚裡看着,可裡面空蕩蕩的,除了個臨時搭的竈臺,啥也沒有,連那口大黑鍋也不見了。
“哎哎,來了來了。”
難民乙站在街口,看到齊王府的角門開了,從裡面走出幾個人,領頭的便是每天來施粥的張管事。
衆難民一聽,呼啦站起來,拿着碗,自動排成幾隊,等着喝粥。
不過,王府的下人們並沒有像往常一樣生火熬粥,而是直挺挺的站在粥棚裡,等大家排好隊後,那位張管事清了清嗓子,喊道:“各位父老鄉親,我是齊王府的張管事,大夥兒都知道,今年齊地大旱,我們齊王愛民如子,不想家鄉的父老受災捱餓,便從自己的私庫裡拿出糧食賑濟災民。只是,災情越來越重,難民也越來越多,可咱們齊王府也能力有限呀,連續施粥一個月,再多的存糧也吃空了。”
“什麼意思?”
“今天咋還先講話再熬粥?”
難民們餓的有些不耐煩,嘁嘁喳喳的議論道。
“大家靜一靜,靜一靜,”張管事發現自己說的話,他們好像都沒有聽懂,便乾脆利索的說:“從今兒起,不施粥了”
這句話簡單明瞭,難民們都聽明白了。
話音剛落,衆人便哄得一聲爆發了,紛紛大聲喊着,“爲什麼呀?”
“哎呀,父老鄉親們,我們齊王也沒辦法呀,”張管事在家丁的護衛下,總算從擁擠的人羣中衝了出來,不過人是出來了,就是有些狼狽,帽子掉了,臉上還被抓了幾道血痕。
摸了摸火辣辣的臉頰,張管事也不再好言相勸,沒耐煩的吼了一句,“我們王爺又不是知州,管你們一個月的飯已經夠仁義了,沒飯吃,找官府去呀”
“對呀,咱們去找知縣老爺去,朝廷不能不管咱們。”
聽了張管事的話,人羣中有人迅速響應了起來,用力一揮手衝出人羣。
其他的難民,見有人出頭,也趕忙跟了上去,幾百人浩浩蕩蕩的奔赴濟州縣衙。
知縣有啥辦法呀,起初聽了知州的話,安排這些難民以工代賑,可他們不幹呀,眼睜睜看着地裡的莊稼完全死掉,現在就是想賑災,他、他也沒有糧食呀。
縣衙沒有糧食,難民們可要吃飯呀。
“兄弟們,糧鋪裡有糧食,咱們去糧鋪要糧食”
圍着縣衙喊了半天,知縣也沒有露頭,難民羣裡又有人喊話了。
“對,去糧鋪”
衆人又跟着帶頭的兄弟衝了出去。
跟縣衙一樣,糧鋪也大門緊鎖,任憑難民們在外面喊破嗓子,裡面的人就是不開門。
“孃的,這些奸商,囤積居奇,趁着天災發黑心財,看着咱們餓死,也不肯給咱們糧食,砸了他孃的”
“對,鋪子裡一定有糧食,砸開大門,咱們搶糧食去呀”
領頭的大哥就是有氣魄,拳頭一舉,衝在了最前邊,後面的人還沒有聽清他的話,便被裹挾着擠了上去,‘哐當’,糧鋪的大門開了,一棍子戳進麻袋,花花的大米流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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