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啓稟大長公主、九公主、靜薇公主,婢妾蘇氏求見”
秀珠攙扶着虛弱的蘇姨娘,步履緩慢的來到花廳裡,跪倒在地,向坐在上首的幾位公主請安見禮。
“哎呀,蘇姐姐快起,咱們都是自己人,不必如此多禮”
靜薇公主見蘇姨娘滿臉慘白,嬌弱的身子更像秋天枝頭上的枯葉般搖搖欲墜,忙伸手示意讓她平身。
大長公主似乎沒有看到蘇氏的到來,也沒有聽到靜薇公主的話,兀自低頭捧着一盞白瓷茶盅,細細的品着。
唯有九公主,鄙夷的嗤笑出聲,“靜薇公主此言差異,誰跟蘇氏是自己人?恩?哼,不過是個連族譜都沒上的賤妾,有什麼資格做大周堂堂公主的‘姐姐’?靜薇,蘇氏若是你的姐姐,那我和長公主算什麼?靜薇,你想認賤妾做姐姐沒關係,但不要忘了大周皇室的體面”
“我……”靜薇公主楞了下,她只是看在蘇郎的面子上,不想爲難蘇氏罷了,怎麼還牽扯到體面?還有,蘇氏多善良一個人,九姐姐怎麼一口一個賤妾的叫着,還當着人家的面,這、這也太刻薄了吧?
“呵呵,靜薇,你九姐姐說得沒錯,你是堂堂公主,而蘇氏不過是趙家的一個婢妾,兩者之間猶如雲泥,豈能相提並論、亂攀親戚?”大長公主見九公主找起靜薇的茬兒,不好再裝聽不到,忙笑着打起圓場,“哎呀,小九,靜薇是個民間公主,剛剛受封不久哪裡知道這麼多規矩?咱們是姐姐,平時多指點便是。好啦好啦,還是聽趙太太判案子吧”
“哼”
九公主聞言,冷冷的哼了一記。民間公主?就算是來自民間,也應該知道妾室和正室的區別,也應當瞭解與妾室認親戚是自甘下濺的行爲。而靜薇卻當着衆人,與一個婢妾談關係,只能說明一個問題——暴發戶就是暴發戶,即使穿上釵鈿禮服也成不了公主
“是,長公主”
蘇姨娘低着頭,手指死死的掐着掌心,想她沒出嫁前也是家裡受寵的千金,現在卻因爲一個‘妾’的名頭,被人當着這麼多人口口聲聲罵做‘賤妾’,爲什麼?還不是身份和地位鬧得?好,既然你們都因爲我的身份瞧不起我,那我就一定要拼盡全力也要改變它
或許是受了刺激,蘇姨娘心中那股取代王綺芳的慾望愈加強烈。她低着頭想了想,然後再次朝上首的幾位貴客施禮,“因爲婢妾的一點小事,累得諸位公主和太太們來趙府,蘇氏甚是愧疚。雖然慚愧,但蘇氏還想請三位公主殿下幫妾身主持公道”
說到這裡,蘇姨娘像打了雞血一般,轟地一聲站起來,撲到紫晶的身邊,又抓又推搡的哭喊着:“紫晶,紫晶姑娘,我蘇氏究竟哪裡得罪了你,你要如此害我?還是你受了什麼人的指使?嗚嗚,紫晶姑娘,求求你,你就告訴我吧,到底是什麼人如此惡毒,非要害我腹中的兒子?”
“就是,趙太太,不是我要插手貴府的家事,而是府上的某些貴人欺人太甚了,”王蘇氏見妹妹哭得撕心裂肺,也忍不住插嘴道,“上回我妹妹,哦、不,蘇姨娘就莫名其妙的流了產,如今不過一年的時間,又再次小產……趙太太,這、這也未必太巧合了吧?還是府上有人看蘇姨娘礙眼,一定要置她於死地?”
“噫?怎麼,蘇姐、蘇氏不止一次被人害得失去孩子?”
靜薇公主一副吃驚的模樣,微胖的小手捂着嘴脣,不置信的問道。
“嗚嗚,回靜薇公主,確有此事,”被下人拉開的蘇姨娘,跌坐在地上,鼻涕一把淚一把的哭訴:“今年春天的時候,婢妾懷了身孕,卻被二少奶奶的貼身侍女推倒在地,結果腹中三個月的胎兒流掉了;幾天前,婢妾突然小產,小心翼翼守護了六七個月的哥兒,生生的小產了,卻又是二少奶奶的貼身侍女所謂……二少奶奶,妾身自進了趙家後,一項謹守規矩、不敢有半點僭越,您、您——”
王綺芳站在趙太太身後,冷冷的看着蘇氏又哭又鬧的現場做戲,聽到這裡,不止是她,她相信在場的衆人都聽明白了蘇姨娘的控訴——一個恪守規矩的小妾,數次被惡毒的大婦害得流產,境遇何其可憐?
實際上,在場的諸位貴客中,也有人相信了蘇氏對她的指控,看向王綺芳的眼神充滿了不屑和不贊同。
例如靜薇公主
王綺芳見這位皇上的‘義妹’要開口說話,忙從角落裡閃出來,屈膝行禮:“大公主,九公主,妾身可以說幾句嗎?”
“哦?既然有話要說,那就說吧。總不能做妾的能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偏偏堂堂正室連句辯駁的話都不讓說吧。”九公主一聽王綺芳的話,昏昏欲睡的眸子頓時一亮,語氣中略帶幾分興奮的說道。
“謝謝九公主”王綺芳早就從紫株嘴裡得知,那日紫晶受刑,正是紫株求了留守京城的娘子軍,將與三公主交好的九公主搬來救人。今天又聽了九公主的幾句談論後,王綺芳愈加肯定,九公主是站在自己一邊滴。
唔,這樣算來,三位公主,兩位支持蘇氏,一位重量級的支持自己,也算得上勢均力敵了。畢竟有了九公主的支持,雖然不能起決定性的作用,但至少可以震懾其他兩位公主及一心隨便結案的趙太太。
這麼一想,王綺芳多少有了些底氣,她轉過身子,冷笑着看向猶在嗚嗚痛哭的蘇姨娘:“蘇氏,你剛纔不就是想說,你兩次流產都是我指使的?對嗎?”
“妾、妾身不敢”
蘇氏一副很怕王綺芳的樣子,連說話也帶着顫音。
“不敢,哼,你堂堂蘇少奶奶還有不敢的事?”王綺芳腦海裡如同放電影一般,往日種種被蘇氏欺壓、陷害的場面一一浮現。她咬了咬牙,心說話,好吧,蘇氏,今天就把咱們的所有恩怨做個了斷
“大公主,九公主,靜薇公主,有些事,妾身擔心有損趙家的顏面,所以一直忍着不想說,但今天蘇氏既然把話說到這個份上,句句關乎妾身和太原王氏的名聲,妾身也不得不說了。”
“首先,蘇氏剛纔提到了今年春天發生的一件事,關於這件事,想必在場的諸位貴客都有耳聞,那妾身也就不再一一重複。妾身只想說…:第一,當日事發的時候,不止蘇氏懷了身孕,妾身也有了三個月的身孕,但妾身因爲、因爲某種原因,並不知道自己懷了身孕;第二,春天的時候,掌管趙家內院的是蘇氏,廚房、針線、漿洗的管事媳婦兒都是蘇氏的心腹,妾身中午吃什麼,蘇姨娘都知道得清清楚楚;第三,那日撞倒蘇姨娘致使她小產的侍婢,是二少爺的通房丫頭,而這位通房向來與蘇姨娘交好”
王綺芳並沒有直接說當時的情況是什麼,而是將客觀事實有節選的說了一遍。
“哦,這本宮知道,趙天青寵妾滅妻,堂堂趙家的中饋讓一個妾主持,硬是把出身名門的正妻丟到角落裡不聞不問,”九公主很配合王綺芳,聽了她的話後,忙用‘我知道’的神情說道:“噫?聽你這麼一說,本宮倒有些懂了。唔,正室和妾室同時懷孕,正室因爲不受寵,連請醫生的機會都沒有,更不知道自己懷了身孕。掌管內院的妾室,卻通過自己的眼線知道了正室少奶奶懷孕的事。而那位妾室呢,想必是享受慣了掌管內院的超然感覺,生怕正室奶奶生了嫡子,動搖自己的權利和地位,於是……”
彷彿親眼見到一般,九公主條理清晰的將王綺芳隱藏的深意說了出來:“所幸的是,老天有眼呀,苦心設計正室的妾室卻害人不成,反而害了自己的孩子。嘖嘖嘖,趙太太,我三姐姐說的沒錯,你們趙家還真是熱鬧”
“九公主,您說這話不過是憑空猜測,”王蘇氏見九公主句句針對自己的妹妹,言語之間則偏袒王綺芳,心裡暗自焦急,也顧不得對方的身份,高聲反駁道:“畢竟當時除了蘇氏、趙二少奶奶和那位通房,其他人全都不在場,至於當時是什麼情況,也只有她們三個才知道,其他人,包括您估計也不知道真相吧。不過,有一件事,妾身倒是清楚的很,害蘇氏流產的通房,趙太太明明將她關了起來,可誰成想,二少奶奶回到趙府的第一件事便是將她放了出來,還指了一個院子將她好生安置。這……當然,蘇氏不過是個妾,主母想打便打,想罵便罵,可事關子嗣,二少奶奶也未免太多狠毒了吧?”
“可不就是,想處置妾室沒關係,但是也不能不分輕重呀。哎呀,好好的兩個孩子都被弄掉了,二少奶奶,您未免也太、太不顧忌家族的血脈傳承和利益了吧。畢竟,妾室生的孩子,也要叫你一聲母親呢,日後掙了誥命也是您的呀”
九公主總算是找到了攻擊的對象,毫不客氣的指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