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秋回來的時候,已經是五月初了,京城裡的人已經開始準備過端午節了,祝氏也去藥鋪子買了不少香藥,回來給一家老小人人都縫製了一個香包。
“你這個跟他們的都不一樣,裡頭有我從長清觀給你求來的平安符,道長說了,戴上能保一年平安!”祝氏笑着給未秋的腰帶上繫了一個金豬香包,因爲未秋是屬豬的。
掛好後,祝氏摸了摸胖嘟嘟的金豬香包,嘆了口氣,嘟囔道:“都說屬豬的有福氣……”怎麼未秋的命運這麼坎坷呢!
陳方連忙笑道:“老天給人的福運是有數的,咱們秋兒的福氣在後頭呢!”
未秋也笑着打趣祝氏,“去長清觀求平安符,肯定很貴吧?”
她來京城這麼久,也知道了這個朝代的事情,皇帝信道信的厲害,宮裡養着二三十個“國師”給皇帝煉“長生丹藥”,長清觀就是其中一個國師的道觀。
皇帝都信的厲害了,底下的百姓自然也追捧這個,長清觀香火旺盛,身價不同一般,連最普通的平安符都價值不菲。
“胡說八道什麼!”祝氏一邊給茜茜白嫩的小手腕上系五彩絲線,一邊嚴肅的教訓未秋,“這是我在大師道觀裡給三清祖師上了香火錢請來的,什麼貴不貴的,別亂說,免得這平安符不靈驗了!”
看祝氏緊張成這樣,未秋笑的兩眼彎成了兩道月牙。
“等會兒你跟六月去買些江米糉葉。”祝氏吩咐道,“再晚買怕買不到好的,要是有艾也買幾支回來,掛門上去去晦氣!”
六月連忙脆生生的答應了,拉着未秋的手出了門。
自從未秋回來後,一直在家裡沒出去,祝家大舅母帶着祝蟬兒來過一次,未秋也懶得見她們。兩個人來了後不問未秋如何了,只一個勁的跟祝氏打聽姜國公府是個什麼態度,還準不準備迎未秋進門,被陳方板着臉轟走了。
祝氏和六月都不想讓未秋悶在家裡,想讓她出去走走,看看外面熱鬧的街市,散散心。
然而兩人還沒出門,秦雋和盧炳就上門了,聽說未秋和六月要出去買東西,秦雋立刻說道:“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了吧。”未秋有點尷尬的說道,她總覺得和秦雋在一起很怪。
秦雋看了她一眼,沒有吭聲。
未秋算是明白了,秦雋這個人骨子裡最固執不過了,他認定要去做的事,不管別人怎麼說,他都會去做。如果未秋不讓他跟着,他鐵定會默默跟在未秋後面……
“那好吧。”未秋妥協了,他愛跟就跟着,多個保鏢加提東西的人,她還佔便宜了呢。
出了巷子沒多久,未秋看着眼前擠都幾乎擠不動的集市,心裡就有點犯怵。
“還是算了吧,要不等人少的時候再過來?”未秋和六月商量。
六月笑着扯着未秋的手往前走,“那怎麼行,去晚了只能買人家挑剩下的了!”
四個人正往前走着,就聽到旁邊一個耳熟的公鴨嗓喊道:“姓陳的小丫頭!哎,叫你呢!”
未秋和六月回頭,就看到一旁陷在人流中,移動艱難的馬車,井二公子井麒從馬車裡探出了一個頭,指着六月興奮的叫道。
看到未秋也在,井麒大聲問道:“你們這段時間去哪裡了?我聽王家表姐說你們在集市行醫,怎麼沒瞧見你們啊?”
六月撇撇嘴,“我們跟你又不熟,你管我們去哪了!”她可記得清楚,這小子不是什麼好人!
井麒哼哼了兩聲,指着六月叫道:“你踹過我一腳,怎麼就不熟了?我長這麼大,還沒人敢打我!你個臭丫頭,小爺早晚收拾了你!”
“啊呸!你活該捱揍!”六月是個牙尖嘴利的性子,當即就和井麒槓上了。
未秋看了眼生龍活虎的井麒,拉了拉六月的袖子,小聲說道:“我們走吧,別跟他一般見識。”
本來就是兩個世界的人,牽扯過多沒什麼好處。
這時馬車的車簾被人全部掀開了,一個穿着深紫色錦袍,面相有些陰沉的年輕人探出頭來,打量了眼和井麒說話的六月,就把目光放在了未秋身上。
“你就是那個陳未秋?”年輕公子居高臨下的問道,嘴角噙着譏諷的笑意。
未秋皺眉看向了他,沒有答話,六月也警惕的看着他。
“你命可真夠大的啊!”年輕公子自言自語道,“你是不是屬貓的有九條命?上次費了那麼大的勁兒都沒弄死你,還讓你毫髮無損的回來了……”
未秋盯着那個面目陰蟄的紫衣公子,問道:“你是誰?”
井麒也感受到了兩方緊張的氣氛,不明所以的看了眼旁邊的紫衣公子,疑惑的問道:“崔表哥,你認得陳娘子?”
未秋聽到了井麒的話,沒等紫衣公子回答,直接問道:“你是崔梅柔的什麼人?”
紫衣公子盯了眼陳未秋,壓根沒把未秋身後站的秦雋和盧炳放在眼裡,漫不經心的說道:“這次算你命大,要是再不知道天高地厚,就是你自己不要命,去閻王爺那裡的時候別怨天怨地!”
秦雋皺起了眉頭,擋到了未秋前面,冷冷的說道:“崔公子還請慎言!什麼時候崔家權大勢大到可以隨意草菅人命了?”
“崔表哥,你在說什麼啊?”井麒急的要跳腳。
六月大概明白了是怎麼回事,指着崔佑咬牙切齒的罵道:“他肯定和崔梅柔是一家子的,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紫衣公子看着六月和秦雋笑了起來,取出摺扇悠哉的扇了一會兒,說道:“我是崔梅柔的大哥,你們能把我怎麼樣?”
“我們不能把你怎麼樣。”未秋平靜的說道,“你剛剛大放厥詞這麼久,承認綁架我又要把我殺掉的事是你們兄妹做的了?你們犯了罪,還有臉在這鬧市裡叫囂,你們兄妹臉皮之厚,算是領教到了。”
崔佑彷彿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一樣,樂不可支的用摺扇指着京城衙門的方向,大笑着叫道:“犯罪?哈哈,笑死爺了!既然我們犯了罪,你去告我們啊!去啊!大爺我等着!”
“我也覺得,我怎麼都得爲自己討個公道。”未秋看着他點了點頭,“既然你肯認這個罪,那再好不過了,希望你在京兆尹大人面前也能這麼乖乖的承認自己的罪行。”
說罷,未秋拉着六月轉身就往衙門的方向走,她一個好好的人,努力的,認真的,堂堂正正的活在這個世上,卻被人先後害了兩次,未秋心裡無論如何也憋不下這口氣。
原本,她是想就這麼算了,安安分分的跟着祝氏他們回汴州的,可她在看到崔佑的那一瞬間,就改了主意。
崔家兄妹把她從正常的人生拉進了地獄,她歷經了那麼多驚險恐懼才死裡逃生,罪魁禍首卻像沒事人一般,依舊過着富貴悠哉的日子,還衝他們得意洋洋的大放厥詞……
她心裡滿是憤怒。
這世上公平和法理何在?
姜澤不肯幫她討個公道不要緊,但她自己不願意這麼認命。就算知道這世道官官相護,即便告到了衙門,京兆尹也會維護崔氏,她還是想去試一試,爲自己討個公道。
秦雋目光沉沉的看了眼崔佑,轉身跟了過去。
井麒莫名其妙的看了眼遠去的未秋一行人,又看了看依舊不當回事的崔佑,忍不住埋怨道:“崔表哥,什麼告不告的,你們之間到底出了什麼事?怎麼都瞞着我啊?我可跟你說,不管什麼事,鬧大了崔家臉上都沒光!”
崔佑剛纔得意的厲害,臉上表現的不在乎,可看到陳未秋真的帶人往衙門的方向去了,心裡還是有些心虛的,然而又不願意在井麒一個半大孩子面前露了怯,便說道:“她不敢的!那刁婦也就是嘴上說說,嚇唬嚇唬人罷了,她敢去告我們?哼,笑話!”
“她有什麼不敢的?你不知道她們姐妹倆膽子有多大!”井麒皺起了眉頭,“你和崔表姐到底做了什麼事,讓人家氣成這樣啊?”
“你這叫什麼話!”崔佑本來就心虛氣短,被井麒這麼一說,頓時就火大了,指着井麒叫道:“我們纔是一家人,同氣連枝的,你居然向着那刁婦說話?胳膊肘向外拐,你還當不當我是你表哥了?”
井麒到底是頂級官二代,被井家人寵大的,雖然一時新鮮六月的脾氣,但不代表着他就能忍受別人的指責說教,當即就冷了臉,“我是好心提醒你,怕惹出什麼笑話來幾家臉上都過不去,看來崔表哥不愛聽。”
說罷,喊了小廝下了馬車,看都不看崔佑一眼,自己走了。
崔佑在馬車裡氣的臉色青白,半晌咬牙罵道:“有什麼了不起,不就是攤上了一個厲害祖父和伯父,要不是這兩個人,誰會多看你們兄弟一眼?呸,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了!”
崔佑憋了一肚子火氣,剛到家,就聽下人來報,說有人在京兆尹那裡遞了狀子,告他和崔梅柔綁架良家女子,殘害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