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珍殷勤的端了用具伺候兩人梳洗。殊離是被人伺候的慣得,不覺得有什麼不妥。可薛冷玉卻是百般不是,一口一個謝謝的,聽的顧珍越加不好意思。
不過看殊離看薛冷玉時始終笑容溫和的樣子,一看便是正迷戀至深的時候,顧珍也便猜着他定是不會逆了薛冷玉的意思,心中更加寬心。
梳洗好了,衆人急急來到廳裡,卻見只有羅十三等在廳中,想來老人小孩昨晚睡的不沉,早上都不會起那麼早。
羅十三急急迎上去,那目光卻不太敢直視殊離,略低了頭道:“殊大人,薛姑娘。”
薛冷玉道:“你們這院子,經常來嗎?”
羅十三愣了一下,不知道薛冷玉問這何意,想了想道:“這院子,是珍兒一個遠房親戚的,已經很久不曾有人住的,因爲地方又偏,所以我們這次纔想到來這裡避避。”
“那太好了。”薛冷玉道:“你們趕快走吧。”
“走?”羅十三隻以爲薛冷玉是.讓他們遠走高飛去避難,不禁爲難道:“薛姑娘,你是好心放我們走,可是……孩子還小,老夫重病……”
要是能走,他們早就走了,哪裡等到薛冷玉來說。
薛冷玉笑道:“不是讓你們去逃難,.是讓你們回城。從哪來回哪去,老老實實的和往常一樣把店開起來,就像是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羅十三和顧珍都吃驚的張大.了嘴,不知道薛冷玉這一招,是要做什麼。
薛冷玉見兩人不出聲,道:“還不快收拾東西,帶着家.人都回去?慕容浩軒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找到這裡了,要是他來了,就誰也救不了你們了。”
羅十三猶豫道:“那我們走了,薛姑娘你……”
“別擔心我了。”薛冷玉道:“我把這裡一切處理好,下午.便去找你們商量茶莊的事情。有殊離在,你們別擔心我。”
殊離聽說薛冷玉要羅十三他們先走,自己處理.這剩下的爛攤子,也不由的皺了皺眉。不過沒有說什麼。既然自己沒什麼辦法妥善解決,那麼便一切相信她,實在到了不可收手的時候,大不了走最壞的一步。
羅十三和顧珍.相互看了看,沒敢動,最終還是殊離出了聲:“冷玉既然這麼說了,你們便先走吧。”
既然薛冷玉決定了如此,一味拖延下去只能更糟。
薛冷玉加了一句:“回去了,記得去慕容府邊的巷子裡,有一家叫傾國傾城的店,我是那裡的老闆,你們去那裡找一位姓展的公子,告訴他我平安便行了。他若是問的多,便說我今日就會回去。”
“是,是。”羅十三雖不知什麼是傾國傾城,可是知道薛冷玉是向家裡報個平安,急忙的應了。
見羅十三雖然應得爽快,可是卻不往外邁步,薛冷玉道:“羅十三,你昨天不是還說,從現在起一切聽我的安排,怎麼這叫你走,你也不聽?我不至於爲了你家老小犧牲自己,別把事情想得太複雜。”
聽出薛冷玉語氣中急切,羅十三再看一眼疏離,相信這個男人在無論任何時候,必然會護的薛冷玉周全,咬了咬牙招呼妻子:“珍兒,去喊爹和旻兒起身,我去準備馬車,我們馬上回去。”
羅十三說了走,顧珍自然不會說半個不字,便連忙的想殊離和薛冷玉道了別,匆匆忙忙的去收拾東西。
這夫妻倆喊了家小自去忙了,殊離看着薛冷玉:“現在呢?慕容浩澤他們,你打算怎麼辦?”
薛冷玉嘆一口氣,她最不願意的事情,就是去面對慕容浩澤那自大張狂的臉。不禁伸手撫了額頭,嘆道:“我要是個壞人,那該多好啊,我要是能狠下心來殺了他們,不就什麼也不用麻煩了。”
殊離笑笑,輕彈了彈她光潔的額頭:“我昨晚後來想了想,你要是真殺了他們,反而麻煩。試想,慕容浩軒那樣的人,怎麼會由着自己的弟弟和妻子橫死,只怕是不管用什麼手段,不管花多少錢,也要把這事情調查清楚。到時候……我們就真得去亡命天涯了。”
薛冷玉哼了一聲捂着額頭,撇嘴道:“我還真的寧可去亡命天涯,也不想面對慕容浩澤那張死臉。有時候我真的不明白,他明明那麼喜歡穆南珍,爲了她可以殺人,也可以不要性命。可是爲什麼就是不敢走呢?在你們這個年代,私奔不是件很正常的事情嗎?”
殊離皺了眉:“在我們這個年代,是什麼意思?”
薛冷玉自知失言,拉着殊離往院裡走,一邊道:“沒有什麼意思,就是我說什麼也得逼慕容浩澤去私奔,他們就是不想活了,也不要連累我跟着倒黴。”
殊離被薛冷玉拉着身不由已的往前邁了步子,沒有多問,卻是將她這話在心裡重複了一遍,仍是不解其意。苦笑了笑,這姑娘,從認識的第一天,便那麼的與衆不同。自己這一生,只怕是有挑戰的生活還遠在後頭。
這一夜,慕容浩澤和穆南珍都沒有睡,幾乎是聽見院子裡有腳步聲傳來後,立刻的就將頭扭向了門口。
慕容浩澤的臉上,有着明顯的青紫和未消的指印,可看着穆南珍的眼神,卻是心痛柔和。
“別怕。”慕容浩澤嘆道:“馨兒,無論生死,我都會陪你的。”
他們的感情,雖然熾烈。可是卻有太多計較太多牽掛,太多彼此的顧忌。誰也不敢下決心拋下一切,怕是會傷害到對方,可是如今,卻是終究走到了這不可挽回的一步。
穆南珍的眼睛,盯着傳來開鎖聲音的木門,有些顫抖的道:“浩澤……我們還有機會一起離開嗎?”
慕容浩澤回頭看穆南珍那不過經歷了短短一晚,卻疲憊的不像樣子的臉,心中酸澀,說不出話來。若是早知如此,便不該那麼牴觸薛冷玉的意見。
薛冷玉一而再,再而三的,就是逼他們離開。可是在他心裡,始終對薛冷玉存了一份輕視之心,後來的時候,更是殺機四起,只想着怎麼除了這個心頭大患,根本就沒有仔細去想過她的建議。
門被嘩的一下子拉開,慕容浩澤看了門口,看見的,居然不是殺氣騰騰的羅十三,而是看不出什麼表情的薛冷玉,身後站着個身材修長的男人身影,避了奪目的陽光,那男人,竟是殊離。
是了,薛冷玉說過的,她是殊離的人。
慕容浩澤心裡,又再冷了三分。殊離他雖然不熟,可是這個人的事情,卻是聽說過的。冷酷冷漠,殺人於無形,既然他對薛冷玉如此重視,那麼爲了薛冷玉除了自己,想來也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情。
便是沐王府與慕容府一向交情匪淺,可是死無對證,誰又能想到他們會死在殊離的手上。只怕是羅十三他們,現在已經被滅了口吧。
薛冷玉開了柴門,見兩人靠在一起,面上神色,均是一夜未睡的疲憊驚異。不禁嘆了口氣,轉頭道:“殊離,解開他們吧。”
殊離點了點頭,也不過去,食指扣起,只聽連聲輕彈,兩人身上綁着的繩索便啪啪的斷了開來。
“都出來吧。”薛冷玉道:“慕容浩澤,我們的事情,還是要解決一下。”
慕容浩澤甩了身上繩索,連忙的將穆南珍身上的也全部解了,事情到了這個地步,知道殊離必然也什麼都知道了,索性也不避嫌,小心的扶了穆南珍出來。
穆南珍被捆着坐的久了,昨天又是一天沒有進食,身子有些發軟,走了兩步便險險的要倒。慕容浩澤索性將她攬在懷裡。心想着反正是最多一死,反而不再怕被人看見。
薛冷玉見了他們這樣,笑道:“怎麼樣?經過這一個晚上相處,兩位感情又深一步啊?”
薛冷玉這話怎麼都像是諷刺,穆南珍低了頭不說話,慕容浩澤卻是瞪着她道:“薛冷玉,你不用在這裡冷嘲熱諷,如今到了這一步,我也沒有什麼好說,要殺要剮,只求我們能在一起,便足夠了。”
“我何時說過要殺要剮?”薛冷玉道:“一直以來,我不過是看你們郎有情妾有意,想成全有情人罷了。我已經勸了羅十三他們回去了,就當這事情沒有發生過一般,卻不知道你們二位,是什麼意思。”
慕容浩澤愣了一下,不禁道:“你還是要我們走?”
“難道要你們死?”薛冷玉道:“殺人的事情,我沒有興趣。”
慕容浩澤擡頭死死的看着薛冷玉,他無論如何不能明白,此時此刻,自己對她做過那些,她怎麼可能依然肯放自己走。
穆南珍顫抖着脣,道:“薛姑娘……”
“別喊薛姑娘。”薛冷玉擡手製止道:“不用感激我,我放你們走,是因爲你們畢竟幫過我。”
“我們幫過你?”慕容浩澤便是搜遍腦海,也不知道自己曾幾何時,做過幫助薛冷玉的事情來。
薛冷玉笑道:“若不是發現了你們這關係,我怎麼會離開慕容浩軒,怎麼能離開慕容府,可若不是出了慕容府,我又怎麼能遇到殊離?怎麼能有如今我這段好姻緣,豈不是陰差陽錯的,還要感謝你們?”
薛冷玉看了看殊離,陽光下,笑容燦爛。沒有說起還真的不覺得,這麼說了,再仔細一想,要是不是慕容浩澤和穆南珍這段見不得光的私情,自己便是穿越了,也恐怕要在慕容府過着鬱悶的日子,哪裡能得到今天這份美滿的感情。
站在一邊的殊離,一直冷冷的看着這一幕,直到薛冷玉對他這一笑,說要不是因爲他們,自己也薛冷玉也不會走到一起。他竟是突然覺得,慕容浩澤和穆南珍的事情,也沒有那麼讓他厭惡了。
薛冷玉這個微笑落在殊離眼裡,那自然是情意綿綿,心都要酥了。可是落在牆邊另一個人的眼裡,卻是滿腔的怒火在一剎那都變作了濃濃落寞。
殊離笑意斂去,緩緩道:“慕容公子,別來無恙。”
這稱呼,無論如何不像是在喊現在的慕容浩澤。衆人的心都是一顫,隨着殊離的眼光,緩緩的轉過視線去。
牆邊,不知何時出現在慕容浩軒,在六月的陽光下帶着一身的冰霜,站在院子一角,彷彿那半邊的世界,都是冰天雪地。
“讓你見笑了。”慕容浩軒咬了牙,一步步走了過來。昨夜一夜未睡,今日一早,便有探子來報,說是在這附近發現了一些可疑事項,便急匆匆的來了。
鬼使神差的,慕容浩軒心裡也不知道是怕些什麼,竟是沒有帶手下。自恃自己武功也還了得,便一人獨自找了過來。進了這荒郊偏僻的院子,聽見隱約有人說話的聲音,便悄無聲息的潛了進來,誰知道看見的,竟是自己的妻子和弟弟抱在一起的畫面。
旁邊,站着的是他掃地出門的小妾,用無比真誠的聲音說,你們郎有情妾有意,趕快走吧。
慕容浩軒那一刻,只覺得一盆涼水從頭澆下,六月的天,卻如墜冰窖一般的寒。一直在自己眼皮底下的,寵愛的妻子,手足的弟弟,竟然揹着自己,做出了這樣的事情。
由驚到怒,慕容浩軒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壓抑下那本該爆發的燃燒一切的怒火,居然能夠迴應殊離的問候。
殊離暗自搖了頭,上前拉了薛冷玉便要走回房裡。家醜不可外揚,戴着這麼大頂綠帽子的男人,是無論如何不想讓別人看見的。
薛冷玉怔了怔,回頭看殊離,不解他意。
殊離卻是不容拒絕,上前攬了她的腰,強硬的半拖着她離開,在她耳邊低聲道:“如今你已不是慕容家的人了,難道還想摻和他們的家事?”
薛冷玉一愣,以爲是殊離不想自己再和慕容浩軒有任何糾纏,心想犯不着因爲這事影響他們之間的感情,便順從的讓他拉着回了屋。最後的一瞥,卻見慕容浩澤和穆南珍,已經跪在了慕容浩軒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