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冷玉泡在水中,微閉了眼,沒有看見宮女們發青的臉『色』,雖然沒等到回答,卻也不奇怪。
這話說出口,便覺得自己好像又有些隨意了,這皇帝如何,好也罷壞也罷,這些下人應該都是不敢說的。
天然溫泉水溫不會冷卻,薛冷玉在水中泡的昏昏欲睡,宮女們在一旁站着動也不敢動,不過想來是站習慣的,都沒有一點反應。
混混欲睡中,只聽見門吱的一身響,薛冷玉直覺的擡起頭來看向門口,又聽門外有人道:“皇上。”
隨後,是展風頌低低的應一聲:“恩。”
薛冷玉心裡一慌,趕忙沉了下去,只留下腦袋在水面上。
“展大哥……”薛冷玉猶豫着不知道怎麼辦纔好。展風頌明知道她在沐浴,這個時候進來,想讓人往好裡想也不容易。
難道真是因爲做了皇帝,到了他的地盤,便也開始想要予取予求。
展風頌卻並沒有轉過屏風,只是隔着屏風道:“冷玉,你沒事吧?”
“我沒事啊。”薛冷玉見展風頌站定了沒有走過來的打算,心裡稍微的鬆了些,卻奇道:“我有什麼事啊?”
“沒事就好。”展風頌道:“你先前中了『迷』『藥』,朕怕是這裡悶熱,你會不舒服。”
薛冷玉心中,頓時和水中一樣溫暖起來,笑了道:“我哪有那麼脆弱,真的沒事的。”頓了一頓,又有些窘道:“展大哥,你能不能先出去啊。”
就算是隔着屏風,就算是知道這裡霧氣『迷』蒙什麼也看不到,就算相信展風頌是個正人君子,可薛冷玉畢竟是光『裸』着身子,對着一個大男人,心裡還是不踏實。
薛冷玉話一出口,周遭宮女們臉『色』一變,飛快的擡頭看了她,又再迅速的低了下去。
“好,朕馬上出去。”展風頌道:“還有事情要跟你說,朕有事情要外出一下,你就在寢宮裡休息,不管有什麼事情,都可以吩咐她們去做。”
“好。”薛冷玉道:“我知道了,展大哥你儘管去忙。我不『亂』跑。”
展風頌應了一聲,再沒有留下的理由,轉身出了門。在門口略站了站,才大步離開。
走進浴池的剎那,展風頌的眼睛便死死的盯着屏風,明知道什麼也看不見,卻是不願意移開一點目光。想象着池中的薛冷玉是怎麼樣的嬌軀舒展,一片春光,下腹熱流涌動,用盡了全部的毅力才壓制的自己沒有衝了過去。
他不但是個正常的男人,而且是個向來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從來不曾控制自己慾望的男人。如今心愛之極的女子便這麼近在咫尺,卻是不能看不能碰,這對他來說,是何種的煎熬。
自然,他也可以毫不猶豫,毫無難度的要了她,可是那樣……無異於將她永遠的推開。那麼長時間的相處裡,展風頌比誰都明白,薛冷玉絕不是得到了人,便能得到心的女子。
側耳聽着展風頌離開的腳步,薛冷玉心裡又舒緩下來,再泡了一會,直到感覺皮膚都皺了起來,這才從水中出來。宮女急忙的拿了寬大的幹巾替她裹了身子,擦了頭髮,隨後拿了嶄新的衣物,替她穿上。
白『色』繡花的長袍,樣式簡單利落,布料入手卻是柔軟舒適,想來不菲。展風頌如此身份,自然什麼東西都是極好的。
薛冷玉也就樂得享受,任由宮女們穿上衣服,隨口道:“這衣服我穿,還挺合身的呢。”
宮女笑道:“這是皇上專門爲姑娘準備的衣服,自然是按照姑娘的身量來的。”
“我的衣服?”薛冷玉一愣,隨即想起。自己這一路過來,展風頌自然早就得了消息,他那樣一個細緻的人,便是給自己備了生活用品,也不奇怪。只是這裡裡外外的衣服尺寸都如此契合,不由得耳根一熱,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好在這裡還有些水霧『迷』茫,看的不真切。
梳妝妥了,薛冷玉回到殿中,展風頌已經沒了人影,只有一排宮女太監站着。
看了看門外,天已經有些暗了,想來該有六七點鐘,不過自己才吃了飯,並不覺得餓。
閒來無事,還沒見過真正的皇宮,便在殿裡轉了一圈,看了亦步亦趨跟在自己身後的宮女,不禁一笑:“我隨便走走,不出去,你們不用跟着我。”
也不知道是不是宮中規矩太多,還是皇宮本就是如此森嚴的地方,薛冷玉只覺得這些宮女下人,都拘謹的很。
宮女低首應了聲是,不敢再跟,可是視線範圍所在,還是不停的跟着她。
薛冷玉無奈的暗自搖頭,只能由着她們盯,總覺得好像是防着自己偷東西一樣,那感覺十分奇怪。看了一時,終究無趣,在桌子邊坐了,隨口道:“你們知道展大哥做什麼去了嗎?”
宮女臉『色』一白,垂首道:“皇上的事情,奴婢們不敢過問。”
皇帝去做了什麼,交代了也就罷了,沒有交代,誰敢多問一句。
薛冷玉無奈,仰頭看了看天花板,頭轉的幅度大了,還有些不適,便道:“我想睡一會兒,你們先出去吧。”
宮女遲疑了一下,還是應了是,上前將被褥掀開,便要服侍薛冷玉脫鞋更衣。這雖是皇帝的寢宮,平素沒有妃子在此過夜,可是薛冷玉是展風頌親自抱進來的,而且一進來便抱在了自己牀上,想來她身份非同一般,她們也就不敢多事。
薛冷玉察覺宮女意思,急忙的阻止道:“不用不用,我自己脫衣服就行了,你們先出去吧。有人在,我睡不着。”
看薛冷玉並不是嫌棄她們的樣子,而是真的不習慣於此,並不像是一個豪門出身慣了人伺候的女子,宮女們也就不勉強,和兩旁立的侍衛一起,行禮退了出去。
大門關上,屋裡頓時陰暗了下來,薛冷玉想着展風頌不知何時回來,便也沒有脫衣服,只是除了鞋襪便鑽進了被子。
牀十分的大,薛冷玉剛洗了澡,身上也舒服,愜意的伸展了四肢。本來想着躺上一會等展風頌回來,不知不覺的便睡了過去。
展風頌忙了半夜回來,遠遠的看見下人都站在殿外,心裡一緊,快步走了過去。
“怎麼了?”展風頌皺眉道“薛姑娘呢?”
宮女躬了身道:“回皇上,薛姑娘在屋裡睡了,嫌奴婢們在,睡的不安。”
展風頌放了心,這才舒展了眉,輕手輕腳的推門進去,進了大廳。轉進內室,視線所觸,那寬大牀上,錦被捲成一團,不禁眼神中多了一絲暖意。
雖然在這位子不過數日,可是這宮中,已然不乏女人。只是後宮佳麗,都想着各種辦法,使着渾身解數討好承歡,何曾有人會將如此自然不加防範的一面展現在他面前。
薛冷玉這一覺卻是睡的香甜,對展風頌是完全沒有保留的相信,心裡沒有一點負擔,溫暖還帶着微微香薰的牀枕被褥,讓她在睡夢中神『色』也安詳寧靜。這天氣有些熱了,不禁伸腿踢了被子,手臂往外一伸,半個身子便『露』了出來。
這麼大了還踢被子,展風頌微微笑着搖搖頭,輕手輕腳的替她將被子攏了,拿起她胳膊,小心的放進被裡。便是初夏,這夜裡還是涼的。
展風頌臉上那溫和寵溺,手上小心的動作,從不曾有過的深情流『露』,使本就俊美不已的臉孔更添了萬般『迷』人神『色』。?看的身邊下人一陣失神。
畢竟是身在異地睡的不沉,雖然展風頌的動作夠溫和,薛冷玉還是醒了,看見展風頌正坐在牀邊,『迷』『迷』糊糊的道:“展大哥,你回來啦?”
“吵醒你了?”見薛冷玉轉醒,展風頌歉然一笑。
薛冷玉畢竟這些日子一路都是在沉睡當中,並不缺覺,如今『迷』『藥』解了,又吃了睡了,精神竟是很好,『揉』了『揉』眼便覺得沒有什麼睏意,坐起身笑道:“沒事,我睡好了。”
“身上還難過嗎?”展風頌道。
薛冷玉知道展風頌指什麼,轉了轉頭,再搖了搖,展顏笑道:“真的沒事了,一點也不暈了。”
“那就好。”展風頌道,下一句卻是扭頭對了門外:“讓他們起來,回去吧。”
“是。”門外侍衛聽了,應着走遠了。
薛冷玉不解道:“什麼事情啊?”
她醒了,便讓人家起來,這什麼意思?
展風頌道:“送你回來的人,還在外面跪着。”
薛冷玉不禁訝異:“從……從下午到現在?”
展風頌淡淡道:“雖然朕沒有詳細吩咐,可他們這樣對你,也一樣要罰。跪幾個時辰,不算什麼。”
這樣絲毫不將別人當做一回事的話,薛冷玉真的怎麼也不相信會從展風頌的口中說出,一時之間,竟是不知道說什麼好。
展風頌見薛冷玉詫異微愣的神情,心裡略有一絲明白,卻沒什麼好說,只是道:“再睡會兒?離天亮還有一個時辰。這麼早,起來也無事。”
他的溫和隱忍,他的極力壓抑,都只能是爲她。素日裡冷酷凌厲的手段,卻是不可能爲了什麼改變。
薛冷玉點點頭,也沒有說什麼,展風頌是一國之君,怎麼管理手下,自然有他的方法。自己確實不好多說。想着宮女們小心謹慎的行爲,薛冷玉心中一緊,猶豫道:“展大哥……你……你平時對下人很嚴厲嗎?”
不知怎麼的,薛冷玉突然想起那日在林裡,給她看的那一身傷痕和慕容浩澤對自己下手時,身上溢出的殺氣。不知道這展風頌,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展風頌微微想了想,不願回答這問題,卻是道:“冷玉,不管朕是什麼樣的皇帝,在你面前,永遠都不會變。”
這話,說的深情款款,氣氛便有些奇怪了。展風頌的聲音低沉的染着濃濃情愫,看着薛冷玉的目光,也專注起來。
展風頌的心,薛冷玉是早就知道的,此時聽展風頌如此赤『裸』的表白出口,心裡不禁的一陣緊張。這情這景,和那日在傾國傾城又是不一樣。
傾國傾城畢竟是自己的地方,有那麼多人在,可以有恃無恐。可是這裡卻是展風頌的寢宮,自己沒有一點優勢,萬一他要是動了什麼心思,那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哭也哭不過來了。
“展大哥……”薛冷玉訕訕笑道:“我知道你對我好……可是……”
這後面的話,實在不知道怎麼出口。可是她想,即使自己沒說出口,展風頌,應該也是知道的。展風頌一直,不是都知道嗎?
見薛冷玉面部表情瞬間僵硬,展風頌不想這麼就將兩人氣氛弄得難堪了,於是換了一副柔和的表情,故意輕鬆道:“別想那麼多了,在朕這裡,你只管安心的住着便是。睡吧,朕忙了一天,也要休息會兒。”
“恩。”薛冷玉見展風頌不再糾纏於此,輕鬆了下來,身子卻又瞬間繃緊。
自己現在待得,好像是展風頌的寢宮,那麼身下,便是他的牀。展風頌這話的意思,該不是要和她一起睡吧。
“怎麼了?”展風頌隨便說出的話,自己尚未想的那麼深遠。
薛冷玉尷尬笑道:“那我不打擾你休息了,你讓人給我安排個客房唄。”這離天亮,也沒有一會兒了,展風頌忙到此時方能休息,可見做皇帝,也不是個輕鬆的活計。
展風頌眼中笑意一閃,總算明白薛冷玉爲什麼緊張了。這大半夜的,自己跑來人家牀前說要睡覺了,也難免姑娘心裡不安。
“你安心睡吧。”展風頌站起身道:“朕去書房休息。”
“那多不好。”薛冷玉掀了被子便要下牀:“我怎麼好霸着你的地方。”
自己算是什麼人,霸着皇帝寢宮,把皇帝趕在書房裡睡,這也未免說不過去。
展風頌要往外走的步子一頓,自語道:“那倒也是。”
薛冷玉不明他的意思,正愣愣看了他,只見他向周圍下人揮了揮手:“朕要休息了,你們退下吧。”
“是。”宮女太監們應了,倒着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