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柔柔的撲灑在大地。照着花園裡每一片葉,每一朵花,每一株藤。彷彿是想將這世上的一切黑暗驅散。
花園的一角,放着張搖椅,上面坐着個身着華服的老婦人,因爲是背靠着看不清面容,可是遠遠那一望,卻是能看見,那頭髮,竟是都已蒼白。
薛冷玉心裡一揪,展風頌最多是二十幾的年齡,他的母親,就算生他晚,這個年代又能有多晚,四五十歲的女人,頭髮何以蒼白成那樣。
老婦人身邊,還站着個青蔥的小宮女,聽見腳步聲傳來,便扭頭往這邊看了,一見是展風頌,臉色一變。急急的跪了下來:“叩見皇上。”
“平身。”展風頌冷冷道。
“謝皇上。”小宮女起了身,恭恭敬敬的站在了一邊。
那躺椅上的老婦,聽見小宮女叫出了皇上的時候,身子不可抑制的抖了一下,隨即便顫巍巍的起身,轉向了他們這邊。
展風頌站在離她幾步遠的地方,動也沒有動,面上表情,又冷了幾分。他無論如何也不能忘,那一夜,他怕她成爲人質冒險進宮想將她救出去,可誰知,那一夜,竟是給了他機會斬斷所有的親情。
老婦轉過臉來,薛冷玉連忙的逼出一個笑意。不是因爲她是太后,而是因爲她是展風頌的孃親。不過這太后長的,和展風頌還真是有着幾分想象,想來年輕的時候,也是大美人一個。
太后的眼睛,卻是緊緊的盯着展風頌,根本就看不見別人,聲音顫抖着道:“頌兒,你還會來看娘……”
“太后多心了。”展風頌冷冷道:“朕如今事務繁忙,還要想着如何剿滅楚王餘孽,沒有那閒工夫。今日過來,是想告訴太后一件事情。”
提到楚王的事情,太后眸中一暗。眼淚忍不住流了下來,帶着些哀求的聲音出口:“頌兒……”
展風頌卻不想聽太后那千篇一律的懺悔,及時打斷道:“朕如今登了皇位,不過宮中尚無皇后,後宮之事,還要太后做主。”
“什麼事?”太后一愣,止住了哭泣。這個時候,展風頌仍有事情找她,很是不易。
展風頌忽的從身後拉了薛冷玉上去,薛冷玉沒有防備,看着太后看了自己,便只能笑道:“太后……你好……”
太后皺了眉:“你是什麼人……怎麼這麼沒規矩。”
便是太后現在處在如此地位,可是畢竟是宮裡待了一輩子,即使在面對展風頌的時候服軟,可是在別人面前,卻不自覺的仍強勢三分。展風頌再恨她再怪她,也是她親生兒子。她,也是現在名正言順的皇太后。
薛冷玉一愣,爲難的扭頭看了展風頌,她這行爲在宮裡,似乎是沒規矩了一點。可是,要怎麼有規矩?三叩九拜?不是吧,雖然她是展風頌的娘,可是……在她心裡,就沒有一點把展風頌當成皇帝的感覺。
展風頌拍了拍薛冷玉的肩,握上她的手腕:“太后,她便是朕向你提起的薛冷玉,在朕的宮中,她不必守規矩。”
不必守規矩?太后一怔,看向薛冷玉,薛冷玉只得回了個笑臉。這好像是這母子倆的糾葛,自己沒必要插手。
展風頌又道:“朕今日來,是要太后下旨,將這後宮所有妃嬪,全部遣散。願意回家的,便給些銀子,不願意的,出家爲尼。”
“啊……”發出這一聲驚呼的,不止是太后,還有薛冷玉。
太后還來不及說話,薛冷玉先是掙了展風頌的手,道:“你開什麼玩笑。”
展風頌滿臉正經:“朕從不開玩笑。冷玉,朕這宮中妃子,都是以前王府的妻妾。並沒有認識你以後再納的嬪妃。”
“這跟我有什麼關係?”薛冷玉乾笑。
這問題就大了,她便是相信展風頌對她一番心意,也完全沒想到,他會認真到這地步。莫說是一個帝王,便是像慕容浩軒那樣的人家,再有喜歡的女子。也不會溺水三千隻取一瓢。要不然,也不會有薛冷玉前身的悲劇。
展風頌眼中,無比的認真:“冷玉,朕知道你絕不會與人分享感情,所以,朕遣散妃嬪,只是多給自己一個機會。並不是便這麼逼你,要給什麼承諾。”
展風頌這麼說,薛冷玉此還真不知道說什麼纔好。尷尬了半響,喃喃道:“反正是你老婆,你捨得就好。跟我……沒什麼關係。”
太后卻是忍不得了,急道:“頌兒,你怎麼能做這樣事情?便是你再有什麼喜歡的女人,收進宮就是,怎麼能……”
展風頌看也不看她一眼,冷笑道:“太后,你也未免把朕,看的太優秀了。你也不必怨恨冷玉,如今,不是她讓朕這麼做,而是朕爲了討好她,心甘情願。至於今天,朕也不是來徵求你的意見。只是通知你一聲,既然太后知道了,那麼朕就忙去了。”
展風頌說完,不等太后有任何表示,拉了薛冷玉的手便走。
展風頌腿長步子大,薛冷玉只得一路小跑跟在後面,直到出了禁宮的門,步子方纔緩下來。放開她的手。
薛冷玉揉着自己手腕。想罵他幾句,這話,卻是說不出口,剛纔那一番話說出來。他心裡,也是痛的吧。
展風頌盯了薛冷玉半響,見她沒有出聲,奇道:“怎麼?”
“什麼怎麼?”薛冷玉反問。
展風頌扯扯嘴角:“朕以爲你會生氣。朕……拿你去說事情。”
“原來你也知道。”薛冷玉白了他一眼,又低了頭揉自己手腕:“本來跟我沒什麼關係的,這下好了,你母親肯定死心塌地的恨上我了。不過算了,這事兒,我不跟你計較。”
別人的痛楚,薛冷玉是不會去揭的。何況,他說遣散後宮,薛冷玉相信,那也是爲了自己
展風頌眼眸一暗,執起薛冷玉手腕。自己雖然沒有刻意用力,可是剛纔那樣心情,無意識的捏的緊了些,那皓白瑩腕,竟是微微的紅了。
“抱歉。”展風頌道:“朕不是故意的。”
“都說算了。”薛冷玉微一用力抽回手來:“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薛冷玉見薛冷玉並不計較,轉頭對身邊一直跟隨着的一個太監道:“魏銀,去替朕傳令,從即日起,宮中所有嬪妃,全部遣散。願意回家的便放回家,不願回家的,找個地方,讓她們去青燈古佛。”
“是……”魏銀長長的拖着聲音答道,是字音還未落,才反應過來一般,睜大了眼睛擡頭望着展風頌:“皇上……您……您剛纔說什麼?”
遣散所有妃嬪?便是展風頌如今初登皇位並沒有另納妃嬪,以往王府裡的妃子侍妾等等,也有數十之衆。
展風頌皺了眉:“朕的話,說的不夠清楚嗎?”
“清……清楚。”魏銀似是有些嚇到了:“可是……”
“朕的命令,什麼時候有了可是……”展風頌對着王宮裡的下人,那眸中冷的猶如被冰雪覆蓋一般:“你去找太后,讓她傳懿旨。”
“是,是,老奴這就去。”雖然心中驚訝的是無以復加。魏銀卻是不敢再有半點質疑,連忙跑進了禁宮。
薛冷玉無奈的看着魏銀的背影:“你這是何必……不值得的。”
“朕覺得值,便指。”薛冷玉道:“走吧,早上也沒吃什麼,早些去吃中飯。”
薛冷玉唏噓不已的跟在展風頌身後,嘆道:“女人真可憐。”
“怎麼了?突然有此感慨?”展風頌放慢了些步子,等她走上幾步,與她並肩而行。這樣與她並肩而行的日子,似乎已經過去好久好久了。而這天地之大,如今,想有人能與他如此坦然,卻也是不易。
後宮之中,那些妃嬪,有誰敢。
薛冷玉嘆道:“便是你一句話,那麼多女子,便失了丈夫,失了家,一生都不再能再得寵愛。不管是回家面對父兄也好,青燈古佛也好,也是了此殘生。真不知道,是你害了她們,還是我害了她們。”
展風頌頓了頓,道:“是朕。在這世上,朕對不起的人太多,再多幾個,也無妨。只要……這一生不負你,死後,便是下十八層地獄也無所謂。”
他殺人無數,手上染滿鮮血,早就不想什麼善終,不想什麼來生。便是又辜負幾個女子,又有什麼。只要能夠有她,用生生世世來換,也心甘情願。
展風頌隨着薛冷玉的速度緩緩走着,淡淡道:“冷玉,我便是負了天下人,也絕不會負你。”
這款款情話,此時聽在薛冷玉耳中,卻是實在沒辦法也沒心情去領會那其中的一片癡情。不過也沒有立場去責怪他什麼。說到底,這還是他的家事。而那些女子,守着後宮寂寞老死,也是悲劇。
展風頌沒有得到薛冷玉的迴應,也並不難過。自己如今將她強留在身邊,以她的性子,還能願意如此平和的與自己說話,已經是他所想象很好的結果了。
展風頌領着薛冷玉,再緩緩走回寢宮去。若是他自己,本該是回書房的,此時實在有太多事情需要處理。可是想着薛冷玉在,書房裡畢竟待着不舒服,便囑咐了下人將事情全部搬回寢宮處理。
還是想呼叫粉紅,粉紅fen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