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風頌愣了一下:“我從來沒想過。”
在他心裡,薛冷玉便不是那樣不堪的女子,被人看不起也是因爲誤會。既然如此,又怎麼會有連累自己被看不起一說。即便是會被連累,難道就因爲爲了明哲保身,就可以顛倒黑白,不分是非。
薛冷玉的笑意柔柔的盪漾開來。她是真的相信,展風頌確實沒有過這樣的想法,他那雙純淨的眸子,彷彿不沾一絲塵世的污濁。
薛冷玉忍不住道:“小展,你爲什麼相信我?我們只不過是見過一面。”
不過是薛母互相介紹了名字而已,甚至於,只能算是剛剛認識。
“我也不知道。”展風頌道:“只是看見你的那天,我便相信你絕不是他們說那樣的人。也許……也許是因爲我們都是沒有過去的人。所以同病相憐吧。”
“沒有過去的人?”薛冷玉不知他所指何意。
展風頌有些苦澀道:“我並不.是石磨村的人,而是義父在山上砍柴的時候,救回村子的。他們說,我可能是撞傷了頭部,所以將過去的事情忘得一乾二淨,我連自己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展風頌這個名字,說是救我的時候,我身上有一個小香囊,上面秀了這樣的一個名字。也許是因爲正好和義父同姓,義父所以待我特別好些吧。”
展風頌那從來柔和的面上,浮現.出的那一點苦澀,讓薛冷玉不由的揪了心,竟是比剛纔自己千夫所指時,心裡更隱隱的難過。
自己不知道過去,這也就罷了,.好歹知道由來。可展風頌一個古人,便忽然的失了自己的一切身份,他一定有父母兄弟,也許有了妻子,甚至有了孩子,而他這一輩子,也不一定還能見到他們。
看着展風頌那精緻無暇的五官,薛冷玉不禁在想,.他的妻子,又該是怎樣優秀的女子。而這樣好性子的男人,該是生在什麼樣溫馨明理的家庭。
見薛冷玉盯着他不出聲,展風頌還以爲是自己的.話讓她心生傷感了,連忙道:“薛姑娘,你沒事吧?”
“啊?”薛冷玉被展風頌喊的回過神來,連忙道:“沒事.沒事。”
展風頌道:“說實話,薛姑娘,那天,我真的很佩服你。”
薛冷玉心裡有.數:“因爲我知道了我不是爹孃親生的事情?”
“是啊。”展風頌道:“平日裡,我也表現的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可是……不知道過去的滋味畢竟不好受。一個沒有記憶的人像是少了些什麼一般。而你,竟然做到如此坦然。”
展風頌的目光,清淡的凝望着遠處,彷彿想穿越空間,看見自己的過往一般,說不出的冷清寂寥。
薛冷玉心中一動,情不自禁的伸手便抓住展風頌的大手,脫口而出:“別難過。”
展風頌的目光從遠處收回,手上那溫熱柔膩的觸感讓他心裡一動,面上微微一紅,卻是存了一點私心,沒有說出來,不願讓薛冷玉發現了會立刻收回手去。
薛冷玉並未意識到自己失態,而是一心想安慰他的傷心,急急道:“你千萬別難過,如果你只是撞傷了頭部,也許是有淤血什麼的,等時間再過過,總有一天,也許會想起來的。你人那麼好,老天一定不會對不起你的。”
知道薛冷玉是怕自己難過,展風頌道:“你也是個好女孩,你一定也會找到自己的親生父母的。我,雖我不知道自己過去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可是現在這樣的平靜日子,我也並不討厭。”
展風頌沒有說出來的,何況,還遇見了你。
薛冷玉笑笑,笑過之後,忽然發現自己還緊緊抓着展風頌的手,猶如被火燙了一般飛快的收回手來,臉也一下子紅了。其實,和男生手拉手不算是什麼事情,可是薛冷玉卻好像是做了什麼壞事一般,心裡狂跳的不成樣子。即便是被殊離摟在懷裡的時候,也沒有這樣的面紅耳赤。
展風頌不是那樣輕薄調笑的人,雖然男女有別,可是薛冷玉卻覺得是自己佔了他的便宜一般,吶吶道:“不好意思,我剛纔……有點激動……”
展風頌體貼的打斷薛冷玉的尷尬,聲音柔和的猶如一隻手撫平了她心中的皺褶:“我知道,你是關心我。冷玉,我已經很久,沒有被人這樣關心過了。謝謝你。”
太英俊的男人,和太漂亮的女人一樣。即使從不缺人關心,可那關心,往往帶了太多的其他目的。而像展風頌這樣對過去一無所知的如同白紙的男人,正是因爲遇上薛冷玉這樣因爲知道太多也不懷他心的女子,才能彼此都能感覺到那純純的溫暖。
薛冷玉等心跳平復了,擡起頭來,給了展風頌一個甜甜的笑容,老天待她,也畢竟不薄。這樣溫和體貼的男子,即便只是一身布衣,他身邊的人,也該是無比幸福的。
“我們走吧。”展風頌微微一笑:“都已經中午了,薛大媽該等的急了。”
薛冷玉一邊也跟着展風頌的步子,緩緩的往前走,一邊道:“往後,就不用老是麻煩你來我們家幫忙了。”
展風頌不在意道:“沒關係的。你家如今正是需要人的時候,你爹孃年紀都不小了,你又在王府裡做事,也不能常回來。我幫忙也是應該。”
薛冷玉道:“我已經從王府出來了。”
展風頌有點意外,心裡卻是一喜:“怎麼了?出什麼事情了嗎?”
薛冷玉薄脣微張,話到嘴邊卻又變了:“沒什麼事情,只是我跟王府裡說了家裡的情況,王妃心善,便給了點銀子,讓我回家了。”
不知爲何,她竟是不願意讓展風頌知道殊離的事情。即使,他們之間,並沒有什麼。
展風頌不疑有他,也面有喜色:“那太好了。我一直以爲官宦人家,人情淡薄。沒想到也有這樣的好人。這王妃,真是個好人呢。”
薛冷玉不想再深究這個問題:“我即是回來了,很多事情都能自己解決。就不用老是讓你受累了。聽娘說,你昨晚還照顧了爹一個晚上,又在市集忙到現在,你這樣子,便是再好的身子也吃不消啊。”
“不礙事的。”展風頌道:“即便是你回來了,挑水砍柴,這樣的活又豈是你一個女孩子能做的。我沒有什麼本事,也只能出點力氣,幫你這樣的一點小忙,你不要嫌棄纔好。”
“不是的不是的。”薛冷玉忙道:“因爲王妃賞的錢還不少,我看家裡現在這種情況,是在是自己沒有辦法支撐,所以請了兩個傭人,一個照料家事,一個照顧父母。所以我家現在沒有什麼事情要做的了。”
“這樣啊。”展風頌隱隱覺得有些不妥,卻不好說什麼,只道:“這樣也好。你一個姑娘家,確實爲難。”
正午,陽光從頭頂直射照下,溫暖卻不灼熱。在這一刻,寂靜的小道上兩個並肩而行的身影,竟是沒有在地上投下一點陰影。
此時,薛母在家中已是等得心急如焚,任是小安小桃說的如何如何,她心裡也不安穩。隨便的吃了中飯,便站在門外翹首盼望,直到看見遠處兩個人影緩緩而來。
一個,修長俏麗,是他們冷玉無疑。另一個高大挺拔,竟然是隔壁的展風頌。
薛母神情頓時放鬆,臉上閃出笑意。那小夥子,她心裡,也十分中意。
遠遠的,見薛母站在門口,兩人急忙加快了腳步。走到近了,薛冷玉道:“娘,你怎麼這麼早就起來了,吃了飯沒有。”
薛母本是心中全是困惑,想要好好的問一番的。此時見了展風頌和她一起回來,心情竟是一下子好了,把本來迫不及待的問題都丟在了一邊,臉上堆笑道:“娘吃過了,冷玉,小展,你們兩怎麼會一起回來?”
薛冷玉道:“我本來是去市集買東西的,看見小展正要收攤,便等他一起回來了。”
展風頌道:“薛大媽,不好意思,冷玉都是爲了等我,纔回來的遲了。”
“不遲不遲。”薛母忙道:“你們都還沒吃飯吧。”
“沒有呢。”薛冷玉脆生生道:“娘,你們吃了吧。”
薛母道:“早就吃了,小桃姑娘燒了好大一桌子菜呢。”
小桃正在廚房裡收拾碗筷,聽見外面的聲音,探出頭來:“薛姑娘回來了。”
薛冷玉道:“麻煩你照顧我爹孃了。”
小桃本是王府的傭人,向來在王府了就是做的再多,也是理所應當,哪裡有聽過一聲謝字。如今來到這裡,早上便已由小安手裡拿了這個月的工錢,不過是燒了一頓簡單的中飯,又聽薛冷玉這樣的道謝,心裡一暖,也燦燦笑道:“這是我應該做的。薛姑娘還沒吃飯吧,我這就替你準備。”
薛冷玉忙道:“不用單獨燒了,中午有什麼剩菜,我隨便吃點就行。”
薛母道:“小桃中午燒了好些,給你留了菜了。對了,小展,也在家裡吃了吧。”
展風頌忙道:“不用不用。”
“沒關係的。”薛冷玉也道:“你幫了我們那麼多忙,也沒有什麼好報答的,就在我家吃頓中飯吧,沒有什麼好菜,你不要嫌棄。”
“怎麼會呢。”展風頌生怕薛母以爲自己是見外,便也不好推拒,只能應了。
薛母心裡高興。攜了展風頌走進屋去,小桃忙將備在一邊留下的飯菜盛了,重新端上了桌。不可能是什麼山珍海味,卻也有葷有素,搭配的剛好。在這樣的人家,這算是逢年過節也不可能有的好伙食了。
小桃忙替展風頌和薛冷玉都盛了飯,放好筷,隨即立在一邊。
展風頌接過小桃手中碗筷,習慣道:“謝謝。”
小桃聽了,面上一紅,竟是不知道該說什麼,立了一邊,低頭不語。
在王府裡經年,原以爲像王爺,殊離一樣俊俏的男子已是人間難得。誰料在這樣的市井人家,竟然也會有這麼好看的男人出現。當下心裡也恍然,難怪,雖然殊大人對薛冷玉一片情意,可是薛冷玉好似並不那麼熱忱。原來是尚且認識這樣好的男子。
在小桃看來,展風頌和薛冷玉說不定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這樣的關係,即便是有殊離的出現,誰盛誰劣,卻也不好分辨。
薛冷玉暗暗發笑,帥哥的殺傷力就是大,便是一句謝謝,就能讓人家小姑娘動心不已。卻也知道展風頌純粹是禮貌,別無他意。
開始並不覺得,此時薛冷玉端了飯在手,纔想到自己今天還尚未有半釐米進肚。早上是因爲可以離開王府,所以精神一直處於興奮狀態,竟是也不覺得餓,如今看來這一桌子的菜,方覺的飢餓難忍,對着展風頌笑了一笑,道:“吃飯吧。”便自己也不客氣,先是一筷子夾了下去。
一口鮮筍燒肉進了口,薛冷玉只覺得好吃的眼睛都眯了起來,直朝着小桃笑道:“小桃,你的手藝真好呢,好好吃。”
小桃在展風頌面前得了誇獎,不免心裡也高興,道:“薛姑娘誇獎了。”
薛冷玉又吃了幾口,只覺得香濃適中,脣齒生香,正要招呼展風頌也多吃幾口這菜,卻聽小桃接着道:“都是殊大人關心姑娘呢,知道是要照顧姑娘起居的,所以選人的時候,特意問了我們廚藝如何。”
小桃的話,讓薛冷玉心裡頓時顫了一下。眼角小心的看了一下展風頌,他並沒有什麼反應,仍是不快不慢的吃着飯。勞力爲生的漢子,那姿勢自是不會有大戶人家的優雅,卻也絕不難看。彷彿是再普通隨便的事情,在他做來,都自有一種讓人舒服的感覺。
薛冷玉沒有回小桃的話,有些鬱悶的繼續吃飯,不知道小桃此時說出這話來,是有心還是無意。是想替殊離轉告關心,還是想提醒她,自己這一切,都是跟殊離脫不了關係的,她便不該再招惹其他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