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玉啐道:“若不是要往上爬,哪個稀罕這十兩銀子一個的破物件!當真是打發要飯的呢!”
寒風名人得織玉背後發寒,她打了個哆嗦匆匆回了房。
撩人的風雪點綴着整個長安,戰青城夜裡被今上好了傳召去了金鑾殿,陪着今上在大殿門口俯視整個長安的燈火闌珊。
“老七明日回朝,你去迎他。”今上眸光微眯,透出幾縷奈人尋味的異色。
戰青城不知今上用意,只是君命不可違,到底還是應了。
今上身旁的錄海怕他冷着,挑了件羽衣給他披上。
其實今上並不老,大皇子降生時他還不過二十歲,別瞧那太子平日裡那般性子,其實年紀也不小了,不過,這朝裡這一拔長起來的孩子年紀都相差不多,無論是打架還是念書亦或是旁的什麼,時辰都差不多。
“你可是怨朕如今纔將卿二小姐指給你?”寒冽的風迎面刮,今上的話似冰一般在風中打着轉。
戰青城垂眸,答得千篇一律:“臣不敢。”
“戰愛卿年少有爲,實乃南晉一大幸事,在戰愛卿眼中,有誰堪當太子大任?”
這話終於轉到正面了,戰青城凝着那燈火闌珊的長安城,遠遠的還能瞧見將軍府那一片,最明亮的是老夫人的院子,而往東行最黯淡的便是蘇鳳錦的院子,那院子裡的光淡得幾乎看不見,想來蘇鳳錦已經睡了。
見戰青城久未回答,皇帝又道:“左不過隨口一問,君臣亦要交心,你不必如此緊張。”
戰青城猛的回了神,掃了眼一旁捂嘴咳了兩聲的錄海,沉聲道:“臣乃一介武將,不識朝中事……臣連去戶部要銀子都要靠搶的,這朝堂之事臣是實在無能爲力,還請今上開恩。”
皇帝朗聲大笑:“哈哈哈,戶部尚書原也是個鐵公雞,朕要修皇宮都跟朕說什麼國庫空虛!也就是你能從他那身上刮一層鐵皮下來,可惜了……”可惜了戶部尚書那麼好的一個官兒,看錢看得死緊的,卻因犯事被滿門抄斬。這天下怕是再找不出第二個戶部尚書那麼摳的了。
錄海笑眯眯的插了一句:“可不是,那戶部尚書真真是……多少人在他那兒磨破了嘴皮子,沒曾想他是吃軟不吃硬的,咱家可不敢動這個手,也就是戰將軍敢一試了。”
皇帝凝着那萬家燈火嘆了嘆氣,霧色從嘴裡繚繞而起最終以消散不見:“時辰不早了,愛卿就在宮中歇下吧。”
“臣回府還有要事。”戰青城念着蘇鳳錦的傷,想來他暗中差人去請了張紀全,應當無甚大礙了纔是,只是不瞧上兩眼,心裡頭以總提着,不安生。
“呦,你這可還未大婚呢,就如此急着回去?雖有青梅竹馬,但也不要忘記了你旁的妻,雨露均沾,一碗水端平了,方是長久之道。”皇帝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長。
“臣是個粗人,在戰場上摸爬滾打多年,今上所說,臣必謹記在心。”戰青城對今上不敢有半分殆慢。
皇帝已經近五十了,從他十七執政至今,死了多少老臣,連征戰沙場的戰老將軍都歿了,偏皇帝還活得好好的,他雖上了年紀,可眼睛卻明鏡似的,什麼都一清二楚,這天下,不知伏令司多少人在做着臥底,今上看似久居深宮,可對宮外之事卻是瞭如指掌,尤其是戰府。
“去吧。”皇帝拂了拂衣袖,戰青城順勢退了。
錄海凝着那遠行的身影頗是不解:“今上,這戰府從來不參與奪謫之爭,怎的今日問了他這樣的問題?”
皇帝掃開欄杆上的雪,眸色幽暗:“戰府近來極是動盪,若不壓一壓,恐生後患。”
錄海一驚:“今上,那明日迎接一事……”
“由着旁人去猜忌,坐觀虎鬥豈不更好?錄海,你跟了朕這麼多年,怎的如今連這麼一些霧障也看不破了?”皇帝拂衣回了大殿,殿內閣了幾株梅樹,梅樹正開着花,暖香撲鼻,將整個人都變得慵懶起來。
戰青城悄摸摸的回了戰府,原是要爬 牆的,結果撞見了安吉,安吉扛着一個梯子,低聲道:“爺,東屋奶奶沒什麼事兒,有憶秋與肖少爺照顧着,眼下已經睡了。”
戰青城就好似做賊似的,嚇了一跳:“你蹲這兒做什麼?冰天雪地的,還不滾去睡。”
安吉抹了一把鼻涕,笑嘻嘻的:“這角落不冷,而且沒什麼人能看見,爺可經爬梯子進去?”
戰青城面色一青:“混帳,誰說我要去東屋?我恰巧經過罷了,把你那梯子收起來,隨我去書房。”
安吉只得將梯子藏了起來,待轉個身戰青城已經出現在東屋院子裡頭了,安吉險些暴走!
堂堂一個將軍,走自家院子從不走大門,見天的爬牆,這若是傳出去了,豈不被人笑掉大牙。
瞧着戰青城做賊似的爬窗,動作利落如行雲流水,安吉掃了眼他藏起來的梯子,默了默,如今細細想來,將軍心裡的那人怕真的是這東屋奶奶了,只是那檀梅一事……安吉琢磨了一會兒,打算先回書房裡去等着。
再看東屋裡頭的憶秋,原是同蘇鳳錦睡着的,誰知瞧見一道身影晃過來,朝着那身影便是一腳,戰青城一個不防被踹翻在地,險些按倒了碳盆。
憶秋扯了嗓子便開吼:“捉賊啊!!來人啊,殺人了,放火了,調戲良家婦女了!!!”
蘇鳳錦被憶秋這兩嗓子嚎醒了,見戰青城站在牀邊捂着憶秋的嘴狼狽得風塵僕僕的模樣怔了怔,面容淡漠:“將軍這是做什麼?莫不是瞧上憶秋了?”
憶秋拍開戰青城的手啐道:“啊呸,姑娘我才瞧不上這種花心大蘿蔔,我家狀元爺同他比起來,不知好到哪兒去了。起碼我家爺一視同仁,對哪個姑娘都同樣好,哪像這個渣,對誰都是一陣好一陣壞的,你來這兒做什麼?我告訴你,肖少爺就在隔壁睡着。”
戰青城望向蘇鳳錦,見她雖衣衫單薄,臉色卻因剛剛睡醒,還透着些熱氤,氣色頗佳,也就放心了。
“嗯,路過。”戰青城隨便扯了個藉口,不過,這藉口瞧着可真沒什麼含金量。
憶秋抱着手臂笑得陰陽怪氣:“哎呦可巧,這都路到牀邊兒來了,若不是我在這兒你是不是還想做點兒什麼?你去找你的青梅竹馬去,見天的欺負蘇姐姐算什麼男人,兔子急了還咬人呢。”
戰青城直勾勾的盯着蘇鳳錦:“她不屬兔。”
“……”憶秋一口氣沒接上來,瞪着戰青城眼珠子快鼓出來了。
蘇鳳錦扯了扯憶秋的衣袖子,聲音幽涼語氣清冽:“將軍請回。”
戰青城哦了一聲,轉身以爬窗走了。
憶秋目瞪口呆風中凌亂如有雷擊:“他是不是瘋了?”
蘇鳳錦垂眸,將自己裹進被子裡,悶聲道:“睡吧。”
那頭肖富貴邊跑邊穿衣一腳踹開了門四處張望:“哪哪,賊在哪??”
憶秋抱着手臂,懶懶的斜着他:“我說,你這速度也忒慢了些,等你來,採花賊事兒都辦完了,得虧你不是衙門的,否則不知多少罪犯能過上逍遙的日子。”
肖富貴雖在軍營裡頭磨了這般久,可是那骨子裡還是透着些紈絝的味道,他望向蘇鳳錦:“姐姐,你沒事吧?好好的怎麼會出賊?”
肖富貴將視線往東屋內室掃了一圈,最值錢的估計就是蘇鳳錦那副未完成的長袍繡件兒了,只是那東西如今還在繡着,有幾個不長眼的賊這會兒來偷。一時有些狐疑。
見蘇鳳錦不想說話,憶秋忙揮手趕人:“趕緊走,女人家的閨房不能隨便進不知道啊。”
“你不是說抓賊嗎?這也不能怪我,挽珠給我安排的屋子有些遠,外頭以下了這樣大的雪,姐姐,我是真心跑來救場的,就是沒成想來得晚了些。”書房離這兒還隔着不短的一段路呢,跑過來也是要花上一點時間的,這蘇鳳錦是知道的,只是沒曾想憶秋這不大不小的嚎啕聲被他聽見了。
“去睡吧,原也沒什麼事,辛苦你跑一趟了。”蘇鳳錦窩在被子裡,只露出了半張臉,那眸子泛着些微的紅,眉宇緊擰,不知心裡頭在想些什麼。
憶秋忙打發肖富貴:“行了行了,沒你什麼事兒了,你趕緊走。”
肖富貴被推着出了門,咧咧道:“姐姐別跟我客氣啊,唉你別推我,我腳我腳卡門檻了,你別關門先開一下。”
憶秋鬆了門,待他將腳抽出去了這才道:“明日七殿下是不是要回來了?”=
肖富貴扯開一抹曖昧的笑:“怎麼?心上人回來了,激動得無以復加了?嘖,我可聽聞軍師帶了個蠻夷女子回來呢,那女子生得真真是……格外特別,一路上頗得殿下照拂。”
“什麼心上人,再瞎說,仔細我撕了你的嘴,趕緊滾!”憶秋朝着肖富貴踹了一腳,砰的一聲便將門關了。
肖富貴摸了摸鼻子,哼哼道:“女人吶,分明是想要的,偏還要裝作不想要,嘖嘖。”
門復以開了,憶秋兇巴巴的瞪着他:“你方纔說什麼?”
肖富貴嚇了一跳:“我開玩笑呢,哪有說什麼,想來是你聽錯了。”
憶秋復以關了門,爬到蘇鳳錦身旁躺下,閉眼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