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青城深邃的眸子凝着她,剛毅俊朗的面容裡透着幾分無奈:“這般恨我?”
蘇鳳錦坐在他懷裡,忽的扯了簪子,朝着他的手臂扎去,戰青城扣着她的手腕,另一隻手取了個物件出來套百了她的手腕上。
蘇鳳錦一頭墨發散在身後,戰青城見過她十六歲老成的模樣,幾日不見才發現如今的蘇鳳錦已經長大了,身段拔長,身姿窈窕,那面容亦舒展開來,顯得格外的溫婉,這會子恨恨瞧着戰青城時,又頗帶幾分巾幗的味道,戰青城喜歡得緊。
“這是玲瓏袖箭,你只須微微扣動這個機關,那箭便會飛出去。”戰青城包覆着她的手,對準了馬車裡頭掛着的一個小香囊,袖箭機關一扣,那箭嗖的一聲便竄了出去,那香囊的繩子被劃斷落了地。
“我不要!你把它取走!”蘇鳳錦伸了手去扯那袖箭,卻發現怎麼扯了扯不下,好似被死扣在手腕上了一般。
戰青城下巴擱在她的肩上,悶聲輕笑:“我原是答應過你,要替你尋個防身的武器,今日去紅袖坊不過是尋宋仁義取這個物件罷了。”
蘇鳳錦忽的拿手中的袖箭對準了戰青城,面容沉冷:“把它取下來。”
“送予你防身。” 戰青城將她手移了移。
蘇鳳錦握着袖箭的手發着顫:“戰將軍,你放過我吧,你既休了我,如今又何必再來惺惺作態!”
戰青城無辜的眨了眨眼:“這東西我也不知如何解開。”
“你!”蘇鳳錦氣得手抖,那箭便擦着戰青城的臉劃了過去,一道細微的血痕緩緩顯了出來。
蘇鳳錦心頭一慌:“我……”
戰青城伸出手指輕擦了擦:“不妨事。”
“你到底想要什麼!”蘇鳳錦扯着手上的袖箭,氣得面色發青。
戰青城捧着她的臉笑:“你同她……雖不十分像,卻也難得有幾分神似。”
“她不是我害的!我不知道那日發生了什麼。你說過你信我的。”蘇鳳錦猛的將他的手拂開站了起來。
馬車猛的一個停頓,蘇鳳錦一個不穩又撲進了戰青城的懷裡,戰青城笑似春風:“美人這是投懷送抱?”
蘇鳳錦掃了眼窗外,見已經到了七皇子府,忙從他懷裡爬了起來,轉身下了馬車。
戰青城跟在她身後,兩人一前一後入了七皇子府。
管家倒也不避諱,領了蘇鳳錦便去了憶秋的房間,蘇鳳錦還沒走進去了,遠遠的便聽見了憶秋那清脆的嗓音。
“果子,給我削個果子,快點兒!那花歪了,沒擺正,趕緊去擺一擺,本姑娘瞧着不順眼。”
接着便是七皇子隱忍的聲音:“你!你這女人,你別太過份了!”
“原是你府中的護衛傷的我,怎麼?想不承認?哎呦,我這手怕是大半年都動不了了,往後可怎麼辦,那些帳啊,那些田契地契的……”
七皇子咆哮的聲音幾乎要破門而出:“那是向日葵!一個時辰一個方向,你讓七殿下如何給你擺正!”
“一個時辰擺一次不就行了?哎,那院子裡頭多持些向日葵啊,我瞧着甚是喜歡。”憶秋啃着果子,懶洋洋的躺在牀上,那腿和手還以木棍捆着,面上也包了大半腦袋的紗布,瞧着真真是悽悽慘慘切切!
七皇子見了戰青城,朝着他便撲了過去,整個人掛在了戰青城的身上,哭哭啼啼委屈巴巴:“戰將軍,你可要爲七殿下做主啊,這個女人,夜半三更的偷爬七皇子府的牆也就算了,如今竟還說本殿下不是男人!!要本殿下在這兒伺候她直到她傷好,戰將軍,你快把這女人送回狀元府去吧!”
戰青城微微使力,將人從身上撕了下來:“堂堂七殿下,哭哭啼啼可不好。”
七皇子委屈的指着那躺在牀上無病呻吟的憶秋氣得咬牙切齒:“不關我的事,原就是這個女人坑的我,這大冬天的,我上哪兒給她找向日葵去!僅得的這一株原是御花園的花房裡頭養出來的!父皇還賞給了我,她要一百盆,我上哪兒找一百盆去,這個女人簡直,簡直無理取鬧!”
憶秋見了蘇鳳錦,歡喜得很:“蘇姐姐發,你怎麼過來了,我正想着過幾日讓他擡我去雲繡坊尋你呢。”
蘇鳳錦將手腕上的小袖箭藏了藏,來到牀邊,瞧着這模樣悲慘的憶秋心疼得緊:“你這是怎麼了?傷成這個樣子。”
“沒什麼大事,躺幾日就好了,倒是太紅,她傷得可比我重多了,這會兒已經被那顧公子帶去養傷去了,哎你說,這顧公子跟那太紅是不是有點匪淺的關係啊,我聽說,顧二公子的未婚妻便姓姜來着,大婚那日那姜小姐逃了婚了,你說,這二人會不會是冤家路窄?”
說起八卦來,這憶秋真真是卦得一手好消息!什麼樣的實話到了她這兒都要加上聽說二字。
蘇鳳錦想起在河岸邊給她送大氅的那位姑娘,不由皺眉:“你們好好的來七皇子府做什麼?”
七皇子竄了過來,哼哼道:“做什麼?定是覬覦本殿下的美色!想對本殿下意圖不軌,那日她還帶着滿身的傷逃到本殿的溫泉池子裡去了,想本殿下清清白白的身子……”
“你也忒不要臉,本姑娘那是逃命懂不懂,你這府上新招的都沒一個有眼力見兒!本姑娘被打成這樣,你一個大男人那兒是哭哭啼啼,你合着你上戰場的功勞原都是旁人替你掙回來的不成!哦,也是,我可聽說有葉丞相這位絕代軍師在,你頂多也就是拿着把槍在戰場上殺幾個人呢,連腦子都用不着動。”
憶秋這嘴向來是最毒的,這會她蜂針似的,戳得七皇子是滿頭的包,失了爲將的氣勢不說,男人的臉面也丟了個乾淨。
“你你!你這個潑婦……”七皇子到底比不得憶秋這種混跡江湖的,那戰場上的男人多是直來直往,若是有什麼矛盾火氣的,打一架也就兩清了,哪像長安城,七皇子若是打憶秋,那叫不是東西,若是任着憶秋罵,那又忒不是東西,一時陷入兩難境地,只覺這女人真真是不好惹。
憶秋用無事的手拉着蘇鳳錦,揚了揚下巴:“我要同蘇姐姐說話,你們自便。”
七皇子哼哼道:“當本殿下喜歡呆在這兒似的。”
嘴上這般說着,手又賤賤的湊上去,替憶秋蓋了蓋被子,這才拉着戰青城出了這院子。
蘇鳳錦瞧着七皇子那舉止,一時有些憂心:“憶秋,你這傷……”
憶秋晃了晃綁了竹片兒的腿:“沒什麼大礙,就是摔下來的時候扭了腳,被他們打了幾棍子,別瞧着我現在慘兮兮的樣兒,這幾天都恢復了,左不過就是嚇嚇他,誰讓他這般囂張!”
蘇鳳錦暗自鬆了一口氣:“你府上的丫鬟來尋我,我還當你是出事了,嚇了一跳。”
憶秋神秘兮兮道:“雨薇姐姐在你那兒如何了?”
蘇鳳錦神色微慌,憶秋笑得懶洋洋的:“你不用替她瞞着,這長安城裡頭她也沒有什麼去處,獨獨認得你一個,你如今又被休了,我同她說過你那紅袖坊,她若是不傻氣的話,自會去那兒尋你。”
“李探花要納妾之事,我原也是聽過,只是卻未輕信。”
憶秋拿了個果子塞給蘇鳳錦:“這果子好像叫什麼蛇果的,瞧着像蘋果,卻不是蘋果那個味兒,是從臨海運過來的,你嚐嚐可喜歡。”
蘇鳳錦捧着果子嚇了一跳:“蛇果?可招蛇?”
“不招不招,我也不知是個什麼緣由,能吃的。味道比蘋果要甜上一些。”憶秋很喜歡這果子,七皇子便差宮裡多送了些過來,沒兩天就被她吃得差不多了,七皇子錘胸頓足,不知是作了什麼孽,竟要認識憶秋這樣的霸道妮子,可是一轉身還是顛顛的跑去替人家張羅果子。
“她還好,來的那日哭了一宿,餓了一天,同她談了談,最近也開始和我一道學着刺繡了。”蘇鳳錦想起陸雨薇繡的花,七歪八扭不說,那一枝梅花硬是繡成也雞爪子,因着多了兩個人,所以院中總會顯得熱鬧些,這樣一來,倒同東屋的日子似曾想識了,只是少了一個戰青城罷了,想來,也是不打緊的。
憶秋悄扯了扯蘇鳳錦的衣袍低聲道:“我聽七皇子說,那日戰將軍入宮請罪,今上生了好大的氣呢,他竟敢休了你,也忒不給今上薄面了,今上將他一頓好打,他還是被人擡走的呢,其實……,其實那紅繡坊……”是戰青城讓安吉轉交給她,再讓她交給蘇鳳錦的。
蘇鳳錦定定的瞧着她:“其實什麼?”
“其實我倒覺得,戰將軍挺好的。”憶秋的消息原就是最靈通的,這幾天聽着那外頭的探子過來七嘴八舌的說着外頭的趣事,對戰青城這個人多少也有了些瞭解,雖然她並不知爲何戰青城非要休了蘇鳳錦不可。
蘇鳳錦猛的起身,面容陰沉:“憶秋,先前你可不是這麼說的。”
憶秋忙打着哈哈:“你別生氣啊,我同你開玩笑呢,如今卿如玉也歿了,你又走了,戰府裡頭當家做主的女主人不就是蘭馨了嗎,我是擔心那蘭馨會對你下手。”
一個因愛成狂的女人有什麼是做不出來的,先前蘭馨坑了蘇鳳錦那麼多次,若非是蘇鳳錦性子好,換了憶秋,那蘭馨都不知死了幾百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