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漢很無奈,跟了這麼一個主子,真真是造了一輩子的孽了,他便是空有一身的好本事,自家主子這麼摳巴着,他也倒不出個什麼來,可自打跟了他,操心不少,卻也避免了許多血光之災,這大約也是有生之年裡最值得欣慰的一樁事了。
“殿下,臣承蒙先帝之恩,又爲殿下所救,自當報效北晉,即便馬革裹屍上刀山下油鍋也在所不辭。”老漢氣勢凌人,就差提搶上戰場撕9殺一番來證明自己的一顆赤膽忠心。
柳客舍拍了拍他肩膀,笑嘻嘻道:“這兒可沒有人要你去馬革裹屍上刀山下油鍋,你只須跟着我吃喝嫖賭就成了,何苦這麼折騰你自個兒。”
聽聽,這話像一個殿下該說的話嗎,老漢覺得,他爲師,又爲奴的這些日子混到如今,只剩下了奴性,至於師這個字,同他如今毫無干系。
柳客舍打個呵欠,起身去睡覺,臨了出門還喃喃道:”老漢,你今年也有五十來歲了,是不是該娶妻了?不如改日我差人將長安城裡未婚的女子圖像擱你這兒來,你看上哪個選哪個,看上十個八個的,爺念你一份赤膽忠心,也能替你做了這主。”
老漢哆嗦了一把,算了,他還是不赤膽忠心了,跟了這麼個主子,報負與前程,理想與願望,簡直就是個屁,憋着又不舒服,還時不時的會冒出來折磨你。
天光見曉,蘇鳳錦因着昨兒夜裡忙得晚了,起的也就晚了,匆匆忙忙換了一套男裝,理了理鬢髮,蘇鳳錦骨節修長,胸口束了好幾層纔將那弧度給壓了下去,疼得蘇鳳錦走路直吸氣。
加之蘇鳳錦生得清秀,模樣瞧着就跟個沒長開的好少年似的,稚嫩、清秀,似初晨的陽光一般耀眼,教拖到如今才提着個包袱出門的大男人瞧得傻了眼,柳客舍嘖嘖稱奇:“想不到我大哥好的竟是你這一口。”
段均亭喃喃道:“我只好奇她那胸哪去了,莫不是先前那都是假的??”唉,大家都是騙子,只看誰的騙術高明些,誰的便是真的了。
蘇鳳錦低頭看了看,近來好不容易有了一點點成就,如今終於又被她一把裹胸打回解放前。
“走吧。”
這一走路上又是一番折騰,蘇鳳錦提議早膳就隨便吃些什麼了,但是紈絝子弟歷來是錦衣玉食的,哪裡肯去吃那些兩文錢一個的素包子。
於是最後蘇鳳錦拿四文錢買的兩個素包子同段均亭、柳客舍這麼大搖大擺的去了一品閣!
這一品閣在這長安城裡頭大有名氣,不僅僅是因爲其文藝有趣的格局,更因其身份階級的分配很是嚴格,官家的位置,在三樓以上,旁的,饒是你天下首富,同官家沒有任何干系,你也只能在二樓呆着。
另,這一品閣佔地面積約有六十畝,在這寸土比金還要昂貴的長安城中佔這樣大一塊地,足可見其身後勢力之富貴。
這兒甚至爲了權貴用膳開了單獨的別院,別院內更有山環錦繡,有小橋流水,也有清淺池塘,更有錦繡華堂之尊貴,處地不一,只是那些單獨的院落,在這長安城中若不是叫得上名號的響亮人物名是三品以上大員,想來也沒有幾個人進得了,所以一直以來,衆人皆以能在一品閣用一頓飯爲終身吹牛的資本。
蘇鳳錦走進這後院的雅院裡才發現,真真是別有洞天,不過是一個小小的一品閣,內裡卻是夏有涼風冬有火,那些四季不常開的花兒在這兒開得當真是相當熱鬧,爭相鬥豔,豔麗異常,這端茶倒水伺候人的下人們個個美若天仙,只是這兒卻也格外嚴格,看可以,摸不可以,娶可以,碰,不可以,所以一時引得無數小門小戶若頗有名望的世家爭相將子女往這一品閣送,偏一品閣又是一個蘿蔔一個坑。
在一品閣裡頭,只有這個走了,纔會對外招人,招人不僅僅招容貌,性格、品味、談吐、學識、德行,更是重中之重,所以每一次一品閣裡頭選人的時候都跟選妃似的,分外熱鬧。或許選妃的時候還瞧不見這般有趣的場面呢,畢竟但凡是年紀到了的,只要入了一品閣,就可免於入宮選秀,畢竟在一品閣被撂牌子,怎麼着也好過在皇宮裡落了選不是。
蘇鳳錦跟着柳客舍與段均亭穿過曲曲折折的山景美秀與流水落花,迎面撞上了正扶了魏蘭馨過小木橋的魏蘭馨,魏蘭馨似乎很怕水一般,挽着戰青城的胳膊,面上卻透着桃花綻開般的笑,嬌聲軟語。
“青城哥哥,你可喜歡鳳尾花,我想在大婚的喜服上頭繡鳳尾花。”
戰青城面容沉冷,掃向那站在正中間的蘇鳳錦,心頭微震了震,中間的那個少年,瞧着竟同蘇鳳錦一般無二,不對,能同柳客舍與段均亭走在一處的,想來只能是蘇鳳錦,這世間沒有人能夠同蘇鳳錦一樣,便是皮相相似,氣質到底也是大相徑庭的。
柳客舍咳了兩聲,裝得一本正經:“可巧了,你們這是打哪兒去。”
魏蘭馨站在戰青城身旁,面帶嬌羞,當真似個正要大婚的黃花大閨女一般,嗓音嬌軟裡幸運彷彿化作了蜜,要溢出來一般。
“正尋一處好地方用膳呢,既是碰着了,不妨一起。”
段均亭眉開眼笑:“你的喜酒我怕是沒時間喝了,不妨這一次先算上。”
魏蘭馨笑意溫婉:“好啊,我才瞧見一處院子,那兒分外溫馨,有小橋流水呢,就去那憑欄院,如何?”
柳客舍存心給蘇鳳錦找不痛快,還指望着她什麼時候能醒悟過來,拆了這對孤男狗女,便也應承了,拖着蘇鳳錦一道去了憑欄院,察覺戰青城殺人一般的目光盯着他的手,柳客舍閃電般將收抽了回去,嘿嘿一笑,只覺尷尬。
他原也沒將蘇鳳錦當個女人,沒曾想,他其實錯了,他就該蘇鳳錦當個女人!!
那憑欄院也就幾步路,蘇鳳錦走在最後頭,戰青城與魏蘭馨肩並肩走在最前頭,兩人當真是男的俊朗剛毅,女的柔婉嬌豔,好一對壁人,真真是天作之合。
蘇鳳錦默默跟在後頭,將她那四文錢買的包子朝揹包裡頭塞了塞。
一張圓桌子,蘇鳳錦坐在戰青城的正對面,她低頭端着茶盞,沉默不語。
魏蘭馨打量着蘇鳳錦,笑道:“這位少年好生清秀,不知是哪家公子,瞧着還有些面熟。”
戰青城暗地裡踹了柳客舍,柳客舍正襟危坐:“啊,原是我一位表弟,回長安省親的,我剛去接了他,這會兒帶他來用膳呢,如今才,才十四歲,小得很。”
蘇鳳錦如今掐指算一算,十個手指十個腳趾也算是滿了,硬生生扯少了六歲,似乎過份了些,,可蘇鳳錦這面容白皙,加之出來的時候眉毛粗略的修了修,又理出了鬢角,瞧着這膚質,倒像個十四歲的。
魏蘭馨又細細打量了一番,見她低着頭,笑得越發溫柔:“原來如此。”
蘇鳳錦猛的擡頭瞪着戰青城,腳不動聲色的挪了挪。
戰青城人高馬大腿格外長,長腿一伸過來,除非蘇鳳錦挪凳子,否則要避開戰青城,可真不容易。
蘇鳳錦憋着一張臉,眼眶裡水波微瀾,咬着脣,隱忍不發。
戰青城的腳一點點往上撩,這大夏天的,穿的原就不多,戰青城那火一般的一隻腳蹭着蘇鳳錦的,肌膚相貼,蘇鳳錦悄往一旁挪了挪:“我出去一下。”
魏蘭馨將菜單遞給戰青城:“他怎麼了?可是哪裡不適?”
柳客舍就坐在蘇鳳錦的身旁,戰青城那隻……管不住的腳,剛好落入了柳客舍的視線下,柳客舍忽覺自已枉稱風流,他再風流也沒像戰青城這樣,當着衆人的面,面無表情的冰着張臭臉調戲他家前妻,還……還恬不知恥的伸腳去撩撥人家!這若是要女子做來,那就是活色生香,可是在戰青城做出來,卻怎麼都讓人覺得驚悚,嘖嘖,果真是外邊越冷的內裡多悶騷。
戰青城咳了兩聲:“你點菜就是,我去看看。”
蘇鳳錦在外頭,倒也沒走遠,只是出來透透氣,身後一道光影壓了過來,戰青城雙手按在蘇鳳錦左右欄杆上,將她圈在懷裡。
蘇鳳錦打他手臂下鑽了出去,瞪着戰青城:“公子自重!”
戰青城抱着手臂打量着蘇鳳錦,笑道:“旁人瞧不出來你是誰,難不成我也瞧不出來?”
蘇鳳錦垂眸,盯着那微起波瀾的水面:“那就請你當作瞧不出來。”
戰青城挑了挑眉:“頗有難度,你不打算拿些什麼來賄賂賄賂我?”
蘇鳳錦掃了眼四周,見這地偏悠,四處又無人,壯了向分膽:“想得美!”
戰青城錦的低頭,在她脣邊偷了個笑,笑得眉目似星,竟教蘇鳳錦一瞬間瞧癡了,那一瞬間樹影在身後搖曳,池裡的游魚似停在了原處,戰青城瞧着她這麼癡癡的眼神,笑得張揚:“錦兒,除了我,你還能看上誰?”
蘇鳳錦默了,沒料到這貨臉皮竟這樣厚:“我回去了。”
戰青城跟在她身後,一隻手順勢搭在她的肩膀上,笑盈盈道:“你的賄賂,我收了。”
蘇鳳錦正欲反駁,哪裡來的賄賂,想起那個淺薄得算不上親親的親親,又默了默,咬牙切齒的在他腹部頂了一記,將他手拍開,這才進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