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皇子在戰場磨礪多年,加之回來了這些年也未曾減少過鍛鍊,身形早已經長開了,像個大男人了,那獨屬於男人的味道鑽進了憶秋的鼻子裡,憶秋這女人家獨有的馨香順着七皇子的手在他的身上游走。
直到有人前來問候,兩人才閃電般散開,憶秋理了理頭髮:“那好什麼,我來找找到你們孫少爺…不是,我是有事來找到戰青城。”
顧燁意味深長的看了眼面色通紅故作鎮定的憶秋,掃了眼張燈結綵的顧府,一顆心忽的就涼了:“本殿下也是有事來見戰二爺,有勞通傳。”
顧管家顧冉親領了二位入府去書房裡尋戰青城,卻見戰青城同蘇鳳錦正在書桌前交頭接耳,那神態瞧着好不曖昧,憶秋一把火便燒了上來,衝上去便將戰青城推開:“你怎麼回事,同葉相不清不楚的就算了,如今連我夫君也要往歪裡帶嗎!”
戰青城微微擰眉,蘇鳳錦擱了筆狐疑道:“我同他在商議帳本,七殿下可知憶秋這是怎麼了?”
七殿下微微詫異:“我們好像不曾見過。”
這會兒換別人盯着蘇鳳錦瞧了,她忙打着哈哈笑道:“啊,我知道啊,只是外公給我瞧過畫像,七殿下雖不曾見過草民,草民卻是見過七殿下的。”
顧燁哦了一聲,快步走到戰青城的身旁,沉聲道:“戰將軍,外頭的人說你同葉相斷袖,如今這事兒傳得沸沸揚揚,連着今上都出面了,你看這個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若是當真有誤會,還是解開爲好。”
戰青城理了理被拽亂的衣袍:“我是個斷袖,七殿下不怕?”
七皇子急道:“我沒同你玩笑。你快同我說了實情。”
戰青城繞過書桌,至椅子上坐下,提筆繼續批文:“那無話可說。”
憶秋是個暴脾氣,抄了那撫案便要揍戰青城:“無話可說,那你就是斷袖了是不是,你這麼做,你對得起蘇姐姐嗎?如今蘇姐姐都離開長安城了,你倒好,在這不冷不熱的顧府裡頭樂得悠閒,今日我就要替蘇姐姐報仇,打死你這負心漢!”
七皇子忙抱着憶秋的腰,沉聲道:“你可千萬別激動,冷靜冷靜。”
蘇鳳錦有些頭疼,那撫案自憶秋的手中甩向戰青城,戰青城穩穩當當的接了,淡道:“慢走,不送。”
七皇子將憶秋連拖帶拽的給帶出了書房,見這顧府山光鳥性,覺得十分有趣,拉着憶秋不自覺的便逛了起來,憶秋瞧那見生正領了一羣人在樹上倒騰什麼:“見生,這是做什麼?”
見生晃了晃手裡頭的粘稈:“少爺覺得蟬聲太吵了,我就吩咐人將還未化成蟬的蛹都尋來,也算是多加了一道菜。原也是魏家那位姑爺吩咐的。”
提起戰青城,憶秋一肚子氣:“別跟我提他!真真是混帳,氣死我了。”
七皇子站在她身旁,低頭瞧着曾託過憶秋的雙手,微微的發着怔。
這顧府着實涼快,七皇子陪同憶秋轉了一圈,幾個下人小心翼翼的跟着,見二人沒有什麼過份的舉動,也就沒有什麼可八卦的。
直到暮色一點點暗下去,見生請了這二人去用膳,這二人還沒有逛完顧府三分之一,不由感嘆顧府之大,真真是……目所不能力也。
蘇鳳錦同戰青城早早的便坐在桌前等他們兩了,兩人坐的是小桌子,戰青城坐在蘇鳳錦對面,桌上還有一個油炸蟬蛹,蘇觀錦筷子都沒有戳一下,默默扒着她的飯。
憶秋一屁股坐下,椅子弄得吱吱作響,筷子往桌面上點了一下,蘇鳳錦忙夾了菜進她碗裡,笑得諂媚:“你看你還有什麼想吃的菜,讓見生吩咐人去做來。”
憶秋冷哼道:“你的意思是我下回就不用吃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你是不是看我不順眼,想退婚了?好啊,退啊,把我給退了,你好同戰青城勾勾搭搭了是不是?我礙着你的眼了是不是?”
蘇鳳錦終於明白,在女人跟前,男人再對,那女人要是說她錯了,那她就是錯了,那女人要是罵她是她混帳東西,那他就得是混帳東西,這同顏面無關,這是性命悠關吶!!
憶秋擱了筷子,瞪着蘇鳳錦:“如今你連話也不想說了是不是?”
蘇鳳錦也只得放碗:“我只是不知道該說什麼。”
“那你是說我無情無義無理取鬧了?”
“不敢不敢。”
憶秋指了指那一盤蟬蛹:“既然不敢,那你就把那盤東西全吃了。你吃了我就信你。”
蘇鳳錦默了默,猶豫着開口:“要不然,你換個菜?”
憶秋抱着手臂,挑釁般瞧着戰青城:“退婚還是吃蟬蛹,你自己選。”
蘇鳳錦只得伸手去取暗蛹,戰青城比她快了一步,將暗蛹全部倒進了碗裡,扒米飯似的,大嘴一張,吃了個乾淨。
憶秋氣不打一處來:“你們!”
蘇鳳錦在桌底下踹了戰青城一腳,戰青城緊緊的夾着她的腳,那憶秋見她沒動靜,氣得轉身走了,蘇鳳錦踹着戰青城,氣道:“你這是做什麼!”
戰青城待人走遠了,才哼哼道:“她竟認不出你。”
蘇鳳錦低頭看了眼胸,想想先前她長得那般宏偉壯觀,如今一眨眼的功夫便沒了,換誰誰會認得出來!
那憶秋一路出了顧府,掃了眼顧燁:“跟着我幹嘛。”
顧燁摸了摸鼻子:“你要去哪,我送你。”
憶秋果斷登上了顧燁的車輿:“紅袖坊。”
……
將人送至紅袖坊回宮的路上七皇子一直在發呆,他盯着自己的手,回想起那柔軟細膩的觸感,忽的發現,前些年,他似乎忽略了很多東西。
直到回了七皇子府,七皇子妃來到他跟前,他還在發呆。
葉知秋替顧燁倒了盞茶,溫聲道:“殿下在發呆,可是在想心儀之人?”
那人,定然不會再是她了。葉知秋的心裡比誰都明白。往事如同一面鏡子,即便經得起一錘,那麼第二、第三錘之後呢,便早已經支離破碎,那渣子將兩人扎得遍體鱗傷,傷痕累累裡,誰還會願意去記着那些過往。
七殿下嚇了一跳,捧着茶水灌了兩口,瞧着葉知秋生疏得緊:“你來做什麼。”
葉知秋復又替他倒了一盞茶遞到他的手邊,眸色幽幽:“殿下若真有心儀之人,不如向今上請旨,若是好姑娘,可要趁早,莫讓人奪了先。”
顧燁灌了一杯茶,將心裡的煩燥燒滅了些,心想,那憶秋早就被人捷足先登了,不,他比那顧錦年更早認識憶秋,只是,他沒有顧錦年來得那般巧。
見他不說話,葉知忽的眨了眨細長的睫,低聲道:“殿下可見着了五殿下?”
顧燁擰眉瞪着她:“那些事與你無關,你只需要好好的做你的七皇子妃就是了。”
葉知秋忽的提了裙襬跪下,沉聲道:“當日我被二殿下逼着喝了打胎藥,若非是殿下請人相救,早已性命不保,可笑我如今纔看清他的真面目,我不甘心,這麼多年他竟從救我的那一刻起便是利用,葉知秋願爲七殿下效力。”
那淺薄的燈盞襯在葉知秋枯若白骨一般的身形上,竟顯得格外可憐,到底顧燁曾要是打心底裡愛過她的,只恨當時年少春衫薄,什麼都不懂,也無法護她周全,才造成了如今這樣的局面:“你一個女人,能做什麼。”
葉知秋眸色微幽:“我知道他在今上的藥裡頭下了份量不多的曼陀羅粉,那東西若是服用過多,會使我暈眩、嗜睡,長此以往,必會使人在睡夢中死去。而五殿下那次受傷,就是二殿下幕後指使所爲!“
顧燁一巴掌拍在石桌上,面容冰冷:“我二哥不是這樣的人,你休要胡言亂語拆散我們兄弟之情!”
葉知秋低聲輕笑:“這深宅大院裡,但凡是沾惹了權勢富貴的,又有幾個人是有真情的,都不過是在這個喚作長安城的戲臺子上唱的一齣戲罷了,也只殿下還會這般天真,將那戲言當真。”
顧燁一拂衣袍,沉聲道:“我憑什麼信你這話,五哥被傷一案我早已經查了出來,那些人已經伏法斬首,你若再說這樣的話,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葉知秋站起身,垂眸頗有耐心的彈了彈衣上的灰,低聲道:“我如今便是活着,也沒有什麼盼頭,唯一的盼頭就是讓顧景華不要登上帝位。七殿下氣也好,惱也好,我說的都是實情。”
顧燁煩燥得揚了揚手:“來人,將這女人給我送去後院碧波閣,沒有本殿下的允許,誰也不許靠近!”
葉知秋凝着他,平靜道:“當年初見殿下,就知道也許會有這一日,只是我算到了出宮,卻沒有算到你我竟也有成爲夫妻的一日,殿下身處權勢的中心,應當步步慎之,你二哥並不是個好相與的人,其實你心裡也明白,只是你不願意承認罷了,可顧景華,卻從來沒有將你視作他的兄弟。殿下若是要證實什麼,差人去做就是,萬萬不要去同他起爭執。”
葉知秋朝顧燁福了福身,轉身離開,她的背影寂寞而蕭條,同那清雅俊美的丞相相較起來,顯得格外可憐。顧燁一腳踹翻了石桌,石桌上的茶盞摔了一地,碎成數片,撐攪了茶水再回不到原來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