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正是夏日炎炎,熱得樹上的知了沒完沒了的叫喚,見生熱得渾身快冒火了,好不容易回了顧府,正要涼快一把,瞧見蘇鳳錦同戰青城站一塊兒,中間還抱了個孩子,整個人都涼快了。
“少爺,老爺傳信過來。讓您趕在大婚之前務必將那些帳目都看一遍。”言下之意是,您哪裡也別去了。
蘇鳳錦只得望向素素:“錦年叔叔要回去賺銀錢了,素素同青城叔叔去玩好不好?青城叔叔騎得一手好馬呢。”
素素拉着蘇鳳錦的手戀戀不捨。
最終因爲有見生在,蘇鳳錦到底是被拽回了書房裡,見生見戰青城不在,吱吱唔唔道:“少爺,你可可千萬不能斷袖啊,你要是斷袖了,這顧家可怎麼辦,我先前進府的時候可聽人說了,那戰將軍同葉丞相原就是一對兒,您看你要是非要斷袖,你選個旁的人也成啊。”
蘇鳳錦手抖了抖,手裡的一個字寫的歪歪扭扭:“我什麼時候同他斷袖了?”
“你不知道,你睡着的時候,我瞧着他那冰塊就像換了個人似的,那眼珠子都能掐出水來,原以還以爲他是個好人,卻不曾想,他原也不過如此,勾三搭四朝三暮四的,這些可都是有證有據的,還有,先前聽聞他待蘇府那位原也是極好的,後來戰府歿落了之後就將人休了,如今少奶奶還在巴心巴肺的找呢,這男人的話可不能信。”
見生生怕自家少爺受了委屈,恨不能將戰青城隔得離她十萬八千里纔好。
蘇鳳錦真真是哭笑不得,戰青城那性子,他也懶得去勾三搭四朝三暮四吧。
蘇鳳錦在書房裡正算着帳目,見生急匆匆的跑了過來,頭上頂着滿頭大汗:“少爺,不不不,不二了,二皇子,二皇子入獄了。”
蘇鳳錦愣了愣,擡頭瞧着他:“他入獄與顧府有何干系。”
見生一拍大腿,無奈道:“那二皇子妃是顧家的旁系啊!您忘了?”
蘇鳳錦咬牙想了想,那日在祠堂裡頭顧老爺還給她瞧了族譜,好像是有那麼一回事,那二皇子娶的,似乎是蘇鳳錦七堂叔家的外甥女,這關係扯得遠,但是卻又帶着親屬的血緣在,就好比段均亭同段木深。
“怎會入獄?”二皇子不是同七皇子正掐得火熱嗎。
見生無奈道:“說是二皇子臨監管不力,將朝中的兵器都給打毀了,好些人在求情呢。”
蘇鳳錦擱了筆,將帳本折了頁做了標記,掃了眼外頭暗沉的天,伸了個懶腰:“我知道了。”
“少爺有所不知,那位二皇子妃原是極好的人,顧老爺有一次不行了,得虧了她照顧才挺過去,那二皇子若是出個三長兩短的,那二皇子妃可怎麼得了,她不是昨兒才生了孩子。”見生急得爬耳撓腮,偏蘇鳳錦不爲所動。
“魏大人如何?”
見生哼哼道:“那魏尚書正稱病呢,咱們倒是白給他做了個嫁衣,讓他躲過了一劫。”
蘇鳳錦揉了揉眉心,安撫他的情緒:“你也無須太着急,二殿下到底是今上親生的,今上還不至於因爲這點事要了他的性命。”
“那可難說,那先太子殿下不就被他給賜死了,不說那太子了,先後有幾個公主,不也被他賜死了,如今那兵器打成那個樣子,根本不堪一擊,今上不收拾他,怕難服衆了。”見生愁的是二皇子妃,那麼好的一個人。
蘇鳳錦揉了揉眉心:“我與你走一趟二皇子府。”
見生臉色這才緩了些:“小的已經備了馬車,您請。”
蘇鳳錦哭笑不得,理了理衣袍出了書房,在顧府到還好,一出了顧府,迎面便是一股子悶熱的夏風,蘇鳳錦臉上很快浸出了一層汗,白敬之打對門的那間酒肆裡出來,見了蘇鳳錦,捏着摺扇,笑得春風滿面:“顧少爺,倒是巧,這是趕着去哪裡?”
蘇鳳錦登上車輿,撩開簾子笑得虛假:“去二皇子府,告辭。”
白敬之腿一伸,也登上了車輿,坐在蘇鳳錦身旁,側頭笑道:“聽說那二皇子妃生了,我同你一道去瞧瞧。”
蘇鳳錦幾乎是咬牙切齒:“太子殿下,您見天的呆在南晉,你就不怕你那東晉的天變了嗎?”
白敬之怔了怔,忽的笑了:“鳳雛這是關心本宮?”
蘇鳳錦往窗邊挪了挪:“殿下多想了。”
白敬之笑而不語,只專注的瞧着蘇鳳錦,馬車裡頭點着一盞朦朧的燈盞,那光映在蘇鳳錦的面容上,溫馨而迷人。
馬車一個顛簸,那盞燈忽的滅了,白敬之忽的拉着她倒在馬車裡,他的氣息湊在蘇鳳錦的耳旁,害得蘇鳳錦毛骨悚然,整個人進入一種防備的狀態。
白敬之一隻手覆蓋在她的胸口,於朦朧的黑暗中微微擰眉,平的,難道是他認錯了?
待馬車穿過幽暗的小道進入大道時,那路兩岸的燈盞光折了進來,蘇鳳錦乾脆破罐子破摔:“太子殿下手是不是放錯地方了?”
白敬之坐起身,咳了兩聲:“抱歉,方纔馬車顛簸,本宮乃是無心之舉。”
蘇鳳錦坐在窗邊,離得他遠了些,眼神閃爍:“不知太子殿下到底有什麼奇怪的癖好,這與草民沒有干係。”
馬車緩緩停在二皇子府的門口,二皇子府外圍滿了人,蘇鳳錦入內卻不曾被阻攔,她回頭看了眼跟上來的白敬之:“如今南晉幾位殿下正爭得厲害,你如此光明正大的來瞧二皇子妃,恐有不妥。”
白敬之笑意風華,一襲降紫的長袍將他襯得宛若仙人一般威嚴尊貴:“無妨,本宮同哪位殿下都略有交情,如今不過來瞧瞧那初生的孩子,聽聞是個早產兒,略足七月,好奇罷了。”
蘇鳳錦默,轉身朝裡走,懶得再搭理白敬之。
只是蘇鳳錦沒想到七殿下與憶秋也在,這二人正陪着那產後的二皇子妃說笑,憶秋見蘇鳳錦來了,那臉當即冷了下來,蘇鳳錦先前還是她的蘇姐姐時,那天真無邪的笑臉真真是暖透了人心,而如今她冷着一張臉時,蘇鳳錦只覺格外驚悚,不曾想她竟也有這樣負面的情緒。
二皇子妃見蘇鳳錦來了,似見了主心骨一般,笑意實了幾分:“原是少族長來了,快請坐。”
蘇鳳錦掃了眼不自報身份的白敬之:“太子殿下請。”
二皇子妃作勢要起身,被攔了下來。
憶秋懷裡正抱着個可愛的孩子,蘇鳳錦看了兩眼,取出一個玉印塞進那孩子的手裡,二皇子妃面色微急:“這,這可使不得。”
蘇觀錦笑盈盈道:“無妨,待他再大些,刻上他的字,當個印章也是不錯的。這孫子倒是命好,不足七月生下來,竟這般壯實,想來日後必定非凡,可給孩子取名字了?”
二皇子妃面上爬過一抹霞色:“顧非凡,殿下讓我來取小名,只是這一時半會的,我也不知取什麼好,就耽擱了。”她隻字不提二殿下入獄之事,只家裡長短一般的同他們聊着天,蘇鳳錦覺得,有些時候,表顯得越如常,便越是令人敬服,令人心疼。
七皇子沉着一張臉起身,道了句告辭就走了。
蘇鳳錦也摸不準這貨是個什麼性子,也就沒放在心上。
打那二皇子府出來,憶秋轉身便走了,大有正在氣頭上,要同蘇鳳錦分道揚鑣的架勢,蘇鳳錦回頭掃了眼重兵把守的二皇子府,嘆了嘆氣上了馬車。
夜色沉靜,見生駕着馬車一路往顧府奔馳而去,幾道黑色的身影竄了出來,朝着那輛馬車攻去。
見生停了馬車,沉聲道:“少爺,帶着太子殿下先走。”
蘇鳳錦剛推開車窗,一把劍刷了過來,白敬之一把將她撈進懷裡,笑得風華絕代:“顧小少爺,你這次可是要欠我一條性命了。”
蘇鳳錦打白敬之懷裡起身,冷笑:“是我救你還是你救我,一時半會可說不清楚。”
白敬之指了指外頭的人,笑盈盈道:“可瞧見這些人穿的鞋子,雲紋騰獸,這可是伏令司的衣飾,再看那繡春刀,嘖,他們好像是來取顧少爺的性命,顧少爺,你把今上怎麼了?他竟要對你下手?”
蘇鳳錦也弄不明白,但是在馬車裡頭呆着不是長久之計,蘇鳳錦剛探出個頭,卻見浣紗打遠處奔來,那劍起長虹殺氣凌人的架勢着實令人震驚,蘇鳳錦還是頭一次見浣紗殺人,沒有多餘的招式, 每一劍出去都是直擊要害,一羣人被打得落花流水全軍覆沒。
戰青城打那巷弄裡出來,手裡提着一把沾血的長劍,肖富貴抱着睡着了的素素,一隻手還捂着素素的耳朵,瞧着這些人,分外詫異:“怎麼回事?”
蘇鳳錦打馬車裡跳出來,指了指那些人腳上的鞋子:“這可是你們伏令司的鞋子?”
肖富貴近前細看了兩眼,搖了搖頭:“伏令司若是要殺人,沒有必要換衣袍,這刀雖是繡春刀的一種,只是因二皇子一事,所有的刀暫時都投爐重造了,如今的伏令司手裡頭根本沒有刀,用的都是弓箭。他們是衝誰去的?”
蘇鳳錦搖了搖頭:“我與太子殿下同乘一車,那刀專往我坐的那一邊殺,應當是我。”
肖富貴打了一聲低哨,幾個穿着平民的人打暗處走了出來,將屍首都背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