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宋氏,蘇銳的眉頭一皺,他當然知道宋氏這次回去,一半也是跟着自己賭氣。再想想宋氏在府中的時候,府裡的事情井井有條,他不禁有點希望宋氏能快點回來。
寧嬤嬤進來後,朝蘇銳行了禮,看到蘇銳今日穿了一件青蓮色飛鷺碧波紋圓領袍,神色透着憔悴,臉色蒼白,與平時的神采飛揚,大不相同。
她立即垂下眼臉,暗歎道:小姐的心思果然細膩。
“嬤嬤這次回來,是太太吩咐的?”蘇銳的眼睛半眯着,半靠在圈椅上,神情疲倦。
寧嬤嬤答道:“太太掛念老爺,派奴婢回來跟老爺說一聲,老太太的身子大好,興許過段日子也就能回來。太太說,老爺千萬不要累壞了身子,有什麼事情,吩咐底下的人去做就好,千萬不要事事親力親爲。”
這話,像是宋氏的話,又不像是宋氏的話,蘇銳有點迷惑,怎麼會產生這樣的錯覺呢?
寧嬤嬤將手裡提的海棠花式雕漆填金雙鳳呈祥食盒放到案几上,然後道:“太太擔心老爺的身子,和小姐一起煲了這味湯,說是給老爺養養身子,提提神。奴婢這次回來,就是送湯回來。”
蘇銳的眼睛劃過一絲疑惑,這是宋氏低頭的意思?還是說,她想趁機表現出自己賢惠的一面。寧嬤嬤拿出一個青花瓷碗,舀了一碗湯,對着蘇銳道:“老爺,趁熱喝了,免得涼了,傷胃。”
蘇銳舀了一口,發現這的確是宋氏親手煲的湯,心裡頓時暖洋洋,眯着眼,他一下子就喝了一大碗。寧嬤嬤趁着這個時候,拿出一碟蜜餞,然後道:“太太還準備了蜜餞。”
蘇銳的眼裡閃過一抹光,對寧嬤嬤道:“嬤嬤,太太身子如何?可不能因爲侍疾,落下毛病。我聽人說,老太太前些日子還暈厥了一回。”宋氏真的是爲了一碗湯讓寧嬤嬤回來的?還是說想刺探自己對翡翠這件事的態度?
這是試探?試探宋氏送湯背後的目的。寧嬤嬤的眼裡閃過一絲不屑,隨即答道:“是的,上次老太太暈厥了一回,幸虧救治得當,已無大礙。六姑奶奶前些日子也回了孃家,和太太一起在牀前侍疾。小姐也很乖巧,得了空,就跟太太在老太太身邊盡孝。這些日子,太太的精神雖有不足,不過身子尚可。”
“那就好。”蘇銳不動聲色道:“姐兒去了宋府這麼久,還習慣嗎?若是不慣,先打發姐兒回來吧。”
“老爺的意思,奴婢會轉太太的,若是沒有別的事情,奴婢先告退了。”寧嬤嬤自然知道蘇銳的意思,小姐回來了,太太哪裡還呆得住?除非老太太的病真的很嚴重,否則的,太太決計是拋不下小姐的。
寧嬤嬤一回到宋府,就把原話說給蘇絳脣聽,蘇絳脣吃了一口茶,淡淡道:“我知道了。”
寧嬤嬤有點訝異,就道:“小姐——”
“嬤嬤可曾聽過畫蛇添足這句話?”蘇絳脣抿嘴笑道,“我讓你送湯,你又何必多此一舉呢?”
寧嬤嬤一驚,這是蜜餞惹的禍?
“娘在老太太跟前侍疾,得了空煲了一點湯,那不稀奇,稀奇的是,還能準備蜜餞這點小東西。”蘇絳脣冷着聲音道:“所謂聰明反被聰明誤,就是這個道理。”
寧嬤嬤也徹底醒悟了,宋氏要侍疾,煲湯肯定是急匆匆的,到那個時候,誰還有心思記着蜜餞這些小東西。老爺看到蜜餞,就會自然而然的認爲老太太的病情不嚴重,所謂的暈厥,恐怕是故意放出來的風聲。畢竟,作爲侍疾的女兒,不但爲夫君煲湯,還能將夫君喜歡的蜜餞也準備妥當了,哪像一個憂心的女兒啊?倒像是一個步步算計的妻子。
“都是奴婢貪功誤事,請小姐責罰。”寧嬤嬤對着蘇絳脣道。
“行了,你是太太跟前的老人,爲她着想,那是應分的。”蘇絳脣站起身,“這件事,你不用理會,過些日子,自然就慢慢迴轉。”
等珍珠送走了寧嬤嬤,蘇絳脣道:“今個兒,你們都看到了,以後做事,一定要記住,主子怎麼吩咐的,就怎麼做,不然的話,辦砸了差使,可別怪我不客氣。”蘇絳脣功虧一簣,心裡有點不高興。
紫玉上前道:“小姐可想到法子補救?”4633832
蘇絳脣撫摸着手裡的青花杯子,然後輕笑道:“一動倒不如一靜,靜觀其變吧。”再多做一點小動作,只怕父親的疑心更多了。
不過,蘇絳脣之所以不擔心,主要還是寧嬤嬤應對還算得體,最最重要的是,寧嬤嬤沒有去刺探翡翠的事情,如果她跑去刺探的話,那麼父親會怎麼想,就難以揣測。而且,蘇絳脣相信,一時之間父親是有點疑心,可時日一久,就只會認爲這是妻子關心自己的緣故,決計不會再往那方面想。人的心,會隨着不同的時間發生不同的變化,蘇絳脣是過來人,怎麼會不知道其中的滋味。
過了幾日,宋氏突然把蘇絳脣叫過去,蘇絳脣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隨着丫鬟到宋氏的屋裡,還沒有踏進門口,就聽到一把熟悉的聲音道:“奴婢在寺裡,時刻惦念着太太和小姐,如今見到太太,奴婢的心裡總算踏實了不少。”
香嬤嬤,這個老虔婆怎麼回來呢?蘇絳脣有點惱了,好端端的在寺裡不好嗎?非要趕着回來噁心我和娘不成?
大步踏進去,果然看到香嬤嬤拿着美人拳在給宋氏錘腿,蘇絳脣掃了她一眼,見她還是沒有起身行禮,就咳嗽了幾聲。
我保跟跟聯跟能。這個時候,香嬤嬤站起身,對着蘇絳脣道:“哎呀,小姐可長大了不少。”
宋氏的眼裡劃過一絲不悅,卻對女兒道:“沒有規矩,見到人也不知道行禮?”
這句話分明是罵香嬤嬤,香嬤嬤似乎也聽出話裡的意思,頓時有點尷尬。
蘇絳脣先行禮,然後問宋氏道:“娘叫我過來,可有什麼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