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晚膳,趁着四下無人,蘇錦將老太太給的銀票拿出來,對蘇絳脣道:“你得多留心一點,娘並沒有多少體己銀子,一下子弄來這麼多銀子,只怕其中有什麼我們不知道的關節。還有,娘屋裡的孫嬤嬤,你得看着點,不知道爲什麼,我就是覺得她這個人有貓膩在裡頭。唉,怪不得老一輩的人都說人心善變,以前看着孫嬤嬤,總是覺得她是再貼心不過的人,可如今回頭想想,經過侯府這一劫,孫嬤嬤若是還像以前那樣,才奇怪了。”有些人經過磨難,會變得堅強,有些人,經過磨難之後,會懷恨在心,伺機報復。
蘇絳脣聽到蘇錦這麼一說,也明白孫嬤嬤肯定是什麼地方引起他的懷疑。“人心善變,說的就是這個道理。她不過是個嬤嬤,要是不合你的心意,打發了也就是。若是顧及婆婆的顏面,那就緩着一點,左右不過是費一些功夫罷了,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
蘇錦原本懸着的心放下來,不好意思道:“我就是怕這件事會爲難你,畢竟你剛嫁進來,就要出手處置娘身邊的人。知情的人說你治家嚴明,不知情的,還以爲你……”蘇錦停下來,不敢繼續說下去,怕蘇絳脣惱了。
“難道我就是那種怕事的人嗎?”蘇絳脣笑着安慰蘇錦道:“放心,閒言碎語總是難免的,難道我會爲這起子小人置氣不成?”
蘇錦見蘇絳脣這麼一說,心底那一絲隱憂也放下,娶了蘇絳脣,只怕他這輩子做的最聰明的一個決定吧——
月色如水,透過小小的窗口照了進來,趙婉婉蜷縮着身子,坐在木牀上。離木牀的不遠處,有一張舊木桌,上頭擺着幾個饅頭,還有一點水。
肚子咕咕嚕嚕叫了不停,趙婉婉嘆氣,今晚綠煙肯定來不了了,想到此處,她下了牀,拿起桌上的一個黑乎乎的饅頭咬起來。饅頭很硬,每咬一下,都要費很大的勁,趙婉婉十分懷疑,這個饅頭是不是石頭做成的?可屋子裡沒有其他充飢的食物,她也只能勉強吃饅頭爲生,否則的話,她就會被餓死在這裡頭。當然,她還有另一條路,那就是向趙老太太低頭。可趙婉婉從未想過這個選擇,因爲她知道,一旦妥協了一次,日後,她就會無數次跟自己妥協,這樣的自己,活着還不如一隻貓,一隻老鼠自在。她是活生生的人,不是誰的玩物,身爲她的長輩,不代表着她可以任意主宰自己的人生,這就是她趙婉婉的堅持。
門吱呀地一聲打開了,帶來的一股刺骨冷風,還有就是一地的月光。趙婉婉回過頭,就看見趙老太太拄着柺杖站在門口,月色灑在她銀白色的頭髮,給她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銀光。
趙婉婉手裡的饅頭掉了下來,在地上滾了滾,就滾到牀底下。趙婉婉沒有想到,這一天,居然來的這麼快,可她的心底十分清楚,她現在面對着是最後一次選擇,而老太太也會根據她做出的選擇,做出相應的處置。
趙婉婉想過最差的一種情況,那就是死,老太太爲了自己的臉面,要生生逼死自己。而最好的局面,自然是老太太妥協,可這樣的機會太渺茫了。趙婉婉不想死,也不想妥協,唯一能做的,也只能是慢慢找機會,在這兩者之中找個平衡點。而這個平衡點把握的好不好,就看她怎麼回答老太太的話。
“你還是堅持要嫁出去嗎?”趙老太太威嚴的聲音在小小的木屋裡頭顯得那麼突兀,可趙婉婉一點都不覺得刺耳,因爲她全部的想法,都圍繞着老太太說的堅持二字。
“祖母。”趙婉婉先是神色激動喊了一聲祖母,然後低低道:“孫女嫁出去也好,留在家裡也罷,總歸是祖母的親孫女。若是祖母不想婉婉遠嫁,婉婉情願一輩子不嫁,呆在祖母身邊。”
趙婉婉巧妙把堅持兩個字化解開了,她不是堅持要嫁出去,她只是不想招婿入贅,趙老太太即使心頭有火氣,卻不會立即升到頂點。
果然,老太太重重敲了幾下柺杖,怒聲道:“不爭氣的東西,你就這點想頭嗎?”
趙婉婉立即跪下,給老太太磕頭道:“祖母,孫女不孝,惹你生氣,你要怎麼罰都可以,切莫氣壞了身子。”
業專網網情小小小。老太太的神色莫測望了趙婉婉一眼,“婉婉,祖母再問你一句,真的不肯招婿入贅嗎?”
趙婉婉咬着下脣,這樣的問題,不是早有答案嗎?老太太這麼問,只怕耐心快失去了。可她關在木屋子裡這麼長的時間,難道到了這個時候才選擇放棄,那之前吃的苦,不等於白白受了。於是她搖搖頭,“婉婉不要。”
“好,不愧是我的孫女。”趙老太太的聲音越發的陰冷,跪在地上的趙婉婉聽了,渾身冰涼一片。果然,趙老太太頓了頓,就開口道:“陳嬤嬤,你進來。”
趙婉婉一直盯着地上的磚頭,不敢擡頭望老太太一眼。
“既然你選擇了這條路,又丟盡我們趙府的顏面。縱然我有心給你改錯的機會,可惜你執迷不悟,這就怨不得我這個做祖母的心狠。”趙老太太的話,一字一句很清楚傳入了趙婉婉的耳朵裡。“三尺白綾,毒酒,還有一把劍,你選擇一個方法自裁吧。你放心,等你死後,我必定將你隆重安葬在你父母身邊,讓你好好孝順你父母,免得你父母日後怨恨我這個做祖母的無情。”
趙婉婉的手指彎起來了,她知道,老太太這是要逼死自己,可她真的要拋下尊嚴,跪在老太太的腳底下搖尾乞憐嗎?不,這樣的生活,她過夠了。想着,她立即跳了起來,趁着陳嬤嬤還沒有回神的時候,她一把奪過那酒杯,張口就飲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