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交杯酒,屋子裡的丫鬟,喜娘和媒婆都退了下去,只剩下了魏仲文和章婉如坐在牀上。“餓了嗎?要不要吃點東西?”魏仲文問了一下穿着大紅嫁衣的章婉如。
章婉如點點頭,然後就揪着衣襟,不敢擡頭望向魏仲文。
魏仲文起身拿了幾樣的糕點放在黑漆描金盤上,遞給了章婉如,章婉如接過盤子,慢嚼細嚥吃着魏仲文給她的糕點。
“婉如,對不起,讓你受委屈了。”魏仲文深深覺得,在這件事上,他對不起章婉如,他的身子已經殘破,怎能拖累婉如這樣美好的女子?若不是母親苦苦哀求,父親殷殷期盼,他怎會做這樣的事情來?“不過,你放心,這樁婚事,有名無實,等過些時日,我若是不行了,就會把真相說出來,讓爹孃,還有你父母,再幫你選一門好親事。”
章婉如還沒有聽完魏仲文的話,手裡的盤子砰地一聲,就跌落在地上。她擡起頭,不敢相信望着眼前的男人,這個人真的就是魏仲文嗎?爲什麼對她來說,居然是那樣的陌生。
“婉如?!”魏仲文不知所措看着她,只見那張清麗的臉龐,此刻正掉着眼淚,那一滴滴眼淚,就如滾燙的油一樣,瞬間將他的心煎熬起來。“別哭,別哭,你告訴我,是不是我哪裡說錯話了?”
章婉如恨聲道:“你要是真心爲我着想,就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難道在你的眼裡,我是那種朝三暮四的人?和你拜了堂,成了夫妻,我的心裡頭,就不曾有過別的念頭。我若是對你有二心,又何必上趕着嫁給你?你若是實在不喜歡我,就跟我說,頂多你走了之後,我一條白綾掛上去,自我了斷也就是了,何必這樣侮辱我?”
劍-梅康俗俗白俗。“你胡說什麼?”魏仲文聞言,怒斥道:“什麼白綾,什麼自我了斷,你還年輕,你還有大把的日子要過。”
“沒有你,我活着有什麼意思?”章婉如將頭上的鳳冠摘下來,扔到了牀上,道:“這輩子,我就戴一次,你要是再逼我戴上去,我就死給你看。”
魏仲文想不到章婉如會說出這樣的話,愣愣看着章婉如,總是覺得,眼前的章婉如,不是章婉如。章婉如,從來都是文靜嫺雅的,在自己面前,從不曾失態過,也不曾如此放肆,就算是對自己表白,也是像那些情竇初開的女子那樣,正正經經的。可眼前的章婉如,一張臉紅紅的,跟蘋果一樣,兩隻眼睛閃閃發光,猶如暗夜裡的星辰,紅豔豔的櫻脣此刻一開一合,說出來的話,卻讓魏仲文不知道如何回答。
“你說啊,你到底要我怎麼做才滿意?”章婉如大聲問道。
魏仲文啞口無言,半晌,他才吶吶道:“你還小,你還不懂事。”
章婉如聽了這句話,肺都氣炸了,什麼叫做還小,什麼叫做還不懂事情?過了今晚,她就是正經的大人了,以後,她就要面對着做人妻子的生活,可在魏仲文的心底,卻覺得她一點都沒有長大似的。想到這裡,她突然上前,將沒有防備的魏仲文推倒在牀上。
魏仲文壓根沒有想到章婉如會這麼做,翻了一個身,剛好看到章婉如正朝着自己的嘴巴里灌酒。“婉如,你做什麼?”
魏仲文去搶那個酒壺,章婉如卻在他過來搶的時候,將那酒壺扔到了地上,摔成了一片片。
魏仲文無奈嘆氣道:“你要是想發火,衝着我就是了,何必拿着酒壺撒氣?”
“好啊,我就是想衝着你發火。”章婉如的臉紅的跟晚霞一樣,她用手捶打着魏仲文的胸口,道:“爲什麼,爲什麼你就不喜歡我?難道我真讓你討厭嗎?討厭到,看一眼都覺得礙眼嗎?”“不是,我沒有那個意思。”魏仲文弱弱解釋道。
可章婉如此時,壓根聽不進去任何話,她的心裡,始終都認爲,魏仲文是討厭自己。“我就那麼差勁嗎?差到給你生個孩子都不配嗎?”
魏仲文的心裡頭涌起了一抹酸澀,不是的,不是這樣的,他只是不想拖累她而已。可這個時候,腦子裡卻涌起了另個想法,若是蘇絳脣呢,他會不會也這樣對她?魏仲文想到這個問題的時候,陡然一驚,如果真的是蘇絳脣,他或許不會這樣,或許,他會想着辦法多活下去,會想着和她一生一世,若是老天爺要收走了他的命,相信他一定不會像現在這樣認命的。
“你還在想着她,對不對?”章婉如指着他的鼻樑,冷笑:“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你這樣想着她,有用嗎?她永遠都不可能拋下自己的夫君,來到你的身邊。你就算是想一輩子,也是沒有用的,何苦這樣?”
“我的事情,我自己清楚。”魏仲文見事情扯到了蘇絳脣身上,就不想再說下去。可章婉如卻不想放過這個問題。“你清楚有什麼用?你若是清楚的,你就不會這樣糟蹋身子。”
“夠了,婉如,我知道我對不起你,可你不要再說下去了,你說的話,我一點都不想聽。”魏仲文不想在這個大喜的日子聽到她的名字,那樣的話,他會覺得內疚,會覺得自己背叛了他對蘇絳脣的感情。
“是,你不想聽,你不想知道,可我還是要告訴你,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吃的藥,是誰給你的,是誰爲你四處找大夫,是誰爲你擔心,是誰爲你牽掛?”章婉如本來想把這個秘密永遠隱藏起來,可此時,她卻覺得,這樣的秘密隱藏有什麼用,難道魏仲文不知道這些事情,就能改變心意愛上自己嗎?不會的,經過今晚,她沒有那麼天真的。“是她,你知道嗎?在你病重的時候,爲你擔心,爲你牽掛的人,其中一個就是她。難道你忍心她的苦心全部白費,忍心她爲你的病傷心,忍心讓她爲你的死自責嗎?”
魏仲文的臉,一下子變得蒼白,他倒退幾步,感覺這天地都旋轉起來,抓住身邊的柱子,他道:“你胡說,你胡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