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小妮子,竟然在背後編排我的不是,等下見了她,非撕了她的嘴不可。”蘇絳脣假裝惱怒道,“姐姐,你可別信了她的話。”
韓夫人眉眼彎彎,笑着道:“你呀,在我跟前怕什麼?照我說,嘴巴利索點是好事,免得在口頭上落了下風,反倒被人佔了便宜去。”
“姐姐教訓的是。”蘇絳脣低眉順眼道。
韓夫人微斂笑意,望着蘇絳脣的目光裡帶了一絲滿意。像蘇絳脣這種年紀的女子,很少會像她這樣進退有度。有些女子,被人多問幾句話,就自個兒亂了方寸。“你爲什麼不問我,今日到底有什麼事情,需要你出面去說服輕雲的?”
蘇絳脣擡眸,對着韓夫人道:“想必和她的親事有關。”
“輕雲說你玲瓏剔透,這話果真不假。”韓夫人對蘇絳脣的喜愛又添了幾分,“王家的事情,你聽說了嗎?”
蘇絳脣頷首道:“聽說了。”
“這樣的人家,你覺得輕雲嫁過去之後,會幸福嗎?”韓夫人一針見血問道,“至少我和王妃都不同意。何況,那王家庶子實在是可恨,說什麼要是輕雲真想嫁給他,就得跟着他分府另過。這樣的話都說得出,你說輕雲以後還有什麼好日子可以盼?”
蘇絳脣倒是沒有想到這一茬,只是聽說那王庭宣的生母被嫡母害死了,換到一般大戶人家,這種事情悄無聲息處理掉也就是了。可王庭宣卻大鬧了王府一場,將嫡母氣得半死,然後抱着生母的屍體揚長而去。
這樣的行徑,在很多文官的眼裡就是不孝,不過,聽蘇錦說,這些天,並沒有任何一個御史彈劾王庭宣。是王家的權利太大了,還是說人人都對王氏一族達到天怒人怨的地步,看着王家內訌,也樂得看熱鬧?
“不知道韓夫人可曾聽過一句話?”蘇絳脣知道,這種事情,站在哪邊都不討好。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幫哪邊都會落下怨言。“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韓夫人反覆咀嚼蘇絳脣話裡的意思,突然之間,覺得眼前的女子,要比自己想象的要成熟老練多了。細細看蘇絳脣的眉眼,清澈如水的目光依然波瀾不驚,可韓夫人卻在這雙眼眸裡看出了一抹滄桑。想到滄桑兩個字的時候,韓夫人覺得自己的想法十分可笑。一個不滿二十歲的女子,剛剛做新婦,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眼裡怎會流露出滄桑了?一定是自己看錯了。
“這話怪有意思的,不知道,出自誰的口?”韓夫人試探性問了一句話。
蘇絳脣含笑答道:“不記得,偶爾聽到了,然後就記在心裡頭了。”其實,這些話,都是趙婉婉對她說的,她們曾經有段日子,患難與共,彼此之間,就如雙生花一樣難分難捨,可世事總是這樣奇妙,害你的人不會是陌生人,往往是自己最親近的人。4633832
“這麼說,你是不願意做這個說客,對不對?”韓夫人問出了自己最關切的問題。
“那姐姐覺得,我做這個說客合適嗎?”蘇絳脣反問道,“其實,姐姐應該明白的,強扭的瓜不甜。”
韓夫人沉默了一會兒,才道:“我們幫她選了小世子,總歸是一起長大的情分,日後再艱難,也好過跟着那個庶子。”
蘇絳脣聽到小世子的時候,不知道爲什麼,覺得腦子有東西閃過,一些記憶逐漸破土而出。“小世子自是尊貴無比,可姐姐有沒有想過,小世子上頭還有世子妃這個母親壓着,若是輕雲真的嫁給了小世子,就必須面對世子妃的輕視和謾罵。”
“她敢!”韓夫人氣的滿臉通紅,“她算什麼東西?我們樓家的嫡女,豈容他人作踐?”
蘇絳脣暗暗搖頭,這些人習慣了高高在上的日子,怎會懂得一個孤女的辛苦?別說樓輕雲是個孤女,就算是公主又如何?一旦鳳凰跌入塵埃裡,比那些公雞還不如。在這個世上,靠山山倒,靠人人躲,唯有自己,纔是最實際的靠山。“若是王妃在,自然不怕,可王妃再長壽,能長壽過世子妃嗎?再退一步說,沒了世子妃,輕雲也未必能坐穩那個位置,她的性子是什麼樣的,難道姐姐還不瞭解嗎?若是跟着有主見的人,必定萬事如意,若是跟着性子軟弱的,他日吃苦的,必定是輕雲。”
韓夫人沒有想到蘇絳脣看事情能這麼透徹,不由泄氣道:“難道就只能眼睜睜看着她嫁給那個庶子嗎?”
“這事不急,我們還是問問輕雲的意思。再說,輕雲的名聲已經毀了大半,嫁給小世子也好,嫁給外頭的男子也罷,總歸是不體面的。你們若是苦苦相逼,就容易將她逼上了絕路,倒不如,靜下心來,好好聽她的意思。若是真願意嫁過去,就遂了她的心願,不願意,總能找到法子推脫這門親事。再等三年五載的,事情淡下去了,再議親也來得及。”蘇絳脣說到這裡,頓了一下,“若是延遲三年,就怕誤了她的青春。”
韓夫人想到了自己的幾個繼子,其中一個已經年約十二歲,若是三年之後再議親,許配給自己的繼子也不是不可以的。女大三,抱金磚,世人不都是這樣說的嗎?“你放心吧,我必定會爲她找一門妥帖的親事。”
蘇絳脣見韓夫人一點憂色也沒有,不禁暗暗吃驚,按道理來說,韓夫人該着急纔是,畢竟,三年之後,能挑的好人家就不多了,一個不小心,隨時都可能成爲別人的續絃。當人妻子難,當人後母更加艱難。
“如果是這樣的,我願意走這一趟。”蘇絳脣笑着表示道,“我和輕雲姑娘也算有些交情,姐姐不方便說的話,我倒是方便問一問。”
韓夫人聽了此言,心底歡喜,道:“那多謝蘇夫人了。”
蘇絳脣起身攙扶着她往外走,道:“談不上辛苦,就怕辦砸了,惹了王妃不喜。”
言小純純網純的。韓夫人拍了拍蘇絳脣的手背,安慰道:“放心吧,王妃是個明事理的人,不會遷怒到你身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