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比蘇絳脣更清楚這其中的感受,當一個人從天之驕子落到塵埃裡,那種痛不欲生的滋味,足夠將一個軟弱無用的人,鍛鍊成一個心狠手辣,不擇手段的人。而她,之所以做事留有餘地,手段也不會十分陰毒,那是因爲賢兒的關係。她知道,若是自己懷着怨恨去報復自己前世的敵人,不但會毀了自己一生,也許這一世,賢兒就連降生的機會都沒有。
可皇上是男人,又是國之儲君,他不能對任何人心軟,也不會對任何人心軟。他蟄伏下來,就是爲了要徹底將自己的敵人剷除掉。對他來說,誰死了,誰活下來,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要權傾天下。
想到這些,蘇絳脣不免有些擔憂了,如今皇上用得到蘇錦,自然百般籠絡,若是用不到,甚至蘇錦的存在,威脅到皇上的威信,皇上會不會將那把利刃擱在蘇錦的脖子上?
答案是顯而易見的,蘇絳脣垂眸,一定要好好看住自己的丈夫,絕對不能讓他功高蓋主,情願他做個沒有用的侯爺,也好過功高震主,無端端惹來殺身之禍。
“相公,你在皇上跟前伺候,千萬要照着規矩來,別被人拿住話柄。”蘇絳脣一臉擔憂望着蘇錦。
蘇錦有點摸不着頭腦,不過,他很快就明白了妻子的意思。“你放心,我在皇上面前規矩着。”
“不止是這樣,你要記住,有些功勞,不能貪的,你千萬別去貪。”蘇絳脣對蘇錦耳提面命道:“皇上能捧殺自己的親弟弟,難道真能把你一個外臣當兄弟?”
蘇錦聽了蘇絳脣的話,心中一顫,想起於大人說的,君臣有別這四個字,他回來的路上還琢磨着,如今,他算是明白了於大人的意思。回想着這些日子,似乎對皇上也太親密了點,他忍不住冒出冷汗,道:“我會記得娘子你的囑咐。”
“小的時候,曾經看過一個話本,說古時候,有個皇帝十分寵幸一個臣子,這個臣子說什麼,皇上就信什麼,從來不會質疑,也不曾斥責半句。就連那個臣子的妹妹在宮中也是如魚得水,被皇帝破格封爲了皇貴妃,和當朝的皇后不分軒輊。”蘇絳脣邊說,邊打量丈夫的臉色,見他眉頭鎖緊,心底也不舒坦,這話,若不早點跟丈夫說清楚,等丈夫被權勢衝昏了頭,再去勸阻的時候,就太遲了。
“可當天下太平了,臣子的仗都打完了,御史就開始隔三差五參那個臣子一本,不是說他穿的衣衫逾矩了,就是修建的屋子逾矩了,不是說他仗着皇帝的寵愛,不把天下臣民放在眼裡,就說他家中私藏違禁的東西。剛開始,那個對臣子稱兄道弟的皇帝,也的確壓下了那些彈劾,可皇帝這樣做,就是逼得百官聯合起來彈劾那個臣子。”蘇降脣從趙婉婉那邊聽到這個故事的時候,就覺得那個皇帝十分冷血冷酷,可現在回頭想想,越是身居高位,越不能動感情。就算有點感情,肯定也是帶着算計的成分。“後來,那個臣子斬首示衆,家眷流放,最終,落了個家破人亡的結果。”
剛開始的時候,皇帝繼位,人心浮動,想要拉攏臣子爲他賣命,自然肯低聲下氣了。等皇位坐穩了,有仗打了,又不得不依賴這個臣子去打仗,也只能好言好語哄着。這人啊,一旦上到某種高度的時候,就很難保持清醒的腦子,尤其是在帝皇有意識的誘導下,他就會覺得自己功高一等,有權利跋扈囂張,卻不明白,這富貴是因爲帝皇,這禍事也是因爲帝皇。在帝皇面前伏低做小,永遠不會吃虧的,可在他面前耀武揚威的,就等着他在背後使絆子,耍陰謀。
這席話下來,將蘇錦的一腔熱血徹底冰凍起來。“娘子,皇上……”4633832
“你去翻史書,真的能得到善終的臣子有幾個?”蘇絳脣纔不信那些謊言,有時候,謊言越是動聽,就代表着這個人的野心越大,日後對付自己也越發狠毒。“也許,現在的皇上說的都是真心話,可你能保證,他永遠對你都是這樣嗎?”
有人說,君臣關係,猶如夫妻關係。皇帝說的美好諾言,就如做丈夫對妻子的誓言一樣,可以聽聽,千萬別當真,一旦當真,吃虧的就是傻傻相信的那個人。
蘇錦徹底懨下來,對他來說,一直想遇到明主,建功立業,史書留名。可聽了妻子那番話,他突然醒悟了,這天底下,最不能琢磨的,就是帝王之心。作爲一個臣子,建立的功勳越多,離死亡也越近。
蘇絳脣自然看出丈夫的心思,卻不能出言勸解,畢竟,有些事情,讓他早點看清楚,總比日後受到打擊的時候看清更好。
我保跟跟聯跟能。十日之後,就到了樓輕雲和趙婉婉大喜的日子。蘇絳脣早就選好了兩套頭面,就等着給她們兩個人添妝。
蘇絳脣先去了趙婉婉的家裡,趙府雖然張燈結綵的,卻感覺不到一絲喜慶的氣氛,若不是大大的趙府二字掛在頭頂上,紅綢飄飛,蘇絳脣還真以爲自己走錯了地方。
趙婉婉聽到綠煙說蘇絳脣來了,臉上一喜,抓住紅纓的手道:“果然如你所料,她真的來了。”
在古代,姑娘家成親,若沒有半個親人來,就十分沒有面子,趙婉婉雖然不是堂堂正正嫁人,今日也是她的大喜日子。偏偏老太太纏綿病榻,不能爲她出面打點,過來添妝的人也就稀稀落落幾個人,人家還是衝着景王府這幾個大字來的。
因此,聽到蘇絳脣來的時候,趙婉婉心裡特別開心,好像一下子就覺得自己的腰桿直了不少。這次,她進了景王府,面對衆多的姬妾,想要嶄露頭角,背後的靠山就不容小視。能不能得到王爺的寵幸,就看她能不能給他更多的助力。
想到其中的厲害關係,趙婉婉的眼裡閃過一絲精明,嫁給了王爺,只要細細謀劃,未嘗沒有出頭的機會。而眼下,她真的該好好把握蘇絳脣,不能得罪了她。
雅戈好忙,剩下的一章要等晚上才能更新,大家還是等到明天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