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桐一直以爲,自己很清楚蘇絳脣的來歷,如今看來,他並沒有完全看透這個孩子身上所具有的特性。而最讓他悔恨的就是今世,他派人去殺玄梧,間接成全了玄梧,讓他得道成仙。這也是爲什麼,他傾盡一生的法力,傷不了玄梧分毫,自己卻面對魂飛魄散的命運。
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玄桐纔看清楚事情的全部經過。原來,他曾經離飛昇那麼近,結果,一個玄梧,一個九煞厲鬼,就讓他百多年的努力,都化爲了灰燼。
“我告訴你,皇帝陛下,蘇氏絳脣,原本就是你的,她本該是你的妻子,是我逆天改命,在三十多年前,改變了一個人的命運,間接改寫了你和她的命運。哈哈哈哈……”玄桐道長看着皇帝逐漸蒼白的臉,閃過一絲快意,他定不能讓那個小賤人如意了。
“蘇氏絳脣,你沒有辜負我的期望。”玄梧道長的眼眸裡都是笑意,他能飛昇,有一半的功勞得歸她。“你做的很好。”
他望着寶座上雕刻的龍紋,人人都說帝王富有天下,爲什麼他擁有了這一切,心,卻空了一個大洞,好像有什麼東西,隨着時間的流逝,逐漸消失了。
文帝跌坐在寶座上,真相居然是如此,他真的沒有想到。蘇絳脣是他命中註定的皇后,難道這就是爲什麼,自己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就覺得她特別的原因嗎?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閃雷突然響起,轟隆隆的聲音,讓整個大殿都震動起來。文帝望向了大殿外,就能看到銀色的雷電,照得天地通明。
“我有些話,要對她說,你能不能讓我單獨和她說一會兒?“玄梧道長對蘇錦道。
蘇錦一直守着蘇絳脣的身邊,一步都不敢離開。
玄桐是個有道行之人,自然看得出皇帝的心思。能得到這個結果,他自然滿意。就算是死,他也要拖着那些人一起去阿鼻地獄。“前世你會死,是因爲你沒有真命皇后輔佐,今世,你即使得到皇位,卻永遠失去自己最心愛的人,哈哈,皇帝,你不過是如此,不過如此。”說着,玄桐的身子逐漸變得透明,最後消失了。從此之後,他化爲了塵埃,不能再凝聚爲魂魄。
聽着外頭雷聲轟鳴,蘇錦握住妻子的冰涼的手,喃喃自語道:“你會不會害怕?絳脣?”若是你害怕,那就快醒來,躲到我的懷裡。
肆無忌彈的笑聲,在黑夜裡,顯得那麼尖銳,好像是有人用刀,一刀刀割破他的皮膚似的。
“我能幫你逆天改命,卻不能幫你度過劫難。”玄梧道長直言相告,“惡鬼陣,其實要戰勝的,就是你的心魔,如今,你的心魔已去,你可願意隨我修仙去。”
修仙?蘇絳脣不敢置信,道:“道長這是什麼意思?”在蘇絳脣的眼裡,修仙這種事情,就是騙小孩的把戲。雖然她重生而過,卻不認爲自己和神仙能搭上界。
蘇錦一出去,玄梧道長就走到牀邊,嘴裡唸唸有詞。
階遊步步姿步東。蘇錦回身,就看到玄梧道長,忍不住開口道:“你說她……”——
蘇絳脣聞言,撫摸肚子裡的孩子,若是去修仙,她就永遠失去了孩子,丈夫,還有父母,一個人在漫長的歲月裡活着。
蘇錦來回看了蘇絳脣幾眼,蘇絳脣還是保持之前的姿勢,眼睛也一直閉着,爲什麼這個道長,卻說她沒有事情?難道事情都了結了嗎?
見蘇絳脣的眼眸裡全是迷茫,玄梧道長又嘆息道:“不過,你一旦決定修仙,就不能和紅塵俗事再有牽扯,生下孩子之後,他們就與你半點關係都沒有。”
蘇絳脣慢慢醒轉過來,見到玄梧道長,急忙喊道:“道長—”
她不明白,修仙到底有什麼好,一個人孤獨活在世上,看着親人一個個人離開,然後呢?這樣的日子,跟做鬼的時候有什麼區別嗎?好像沒有。既然是這樣的,爲什麼她要選擇修仙了?人生,是因爲有了痛苦,快樂纔會顯得彌足珍貴。沒有了痛苦,哪有真正的快樂?到最後,不過是行將就木的石頭罷了。
他是天子,這天下間的一切,合該是他的,是他的。
蘇錦默不作聲放開妻子的手,然後鄭重地點了點頭,轉過身,退出了房間。
蘇絳脣知道玄梧道長說的是什麼意思,含笑道:“多謝道長相助。”
在蘇錦的身後,一道虛影慢慢幻化成了實體。“她無事。”玄梧道長在蘇錦背後道。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你是九世善人,若是前一世,你能順順利利度過劫難,就可以飛昇成仙,可惜,功虧一簣。這次你重生而過,雖然沒有害人,卻有殺孽損了你的道行,恐不能飛昇。若是你願意潛心修行,或許百年之後,想飛昇,也不是不可能的。”玄梧道長將蘇絳脣的身世一一道來,順便告訴蘇絳脣,她即將面對的,是什麼樣的選擇。“若是能位列仙班,長生不老就不用說了,以後再也沒有生老病死的痛苦,也不受輪迴的牽絆。”
文帝看着眼前瘋狂的道長,心,慢慢滴出血來。
她嘴角一彎,搖頭道:“不,我願意留在紅塵之中,和他白頭到老。”
玄梧道長微微一愣,隨即一笑,其實,這個答案,早就在預料之中了,可蘇絳脣如此乾脆的放棄,還真讓玄梧道長接受不了。
想當初,他和玄桐爲了修仙,歷經險惡,玄桐甚至爲了修仙,入了魔,從此萬劫不復。可蘇絳脣呢?做了九世的善心人,最後一世,居然就放棄了修仙,實在讓人又妒又恨。“我早就猜出了答案,不過不問問,實在是不甘心。畢竟,有你這樣資質和機會的人,實在是有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