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進有點不滿意,低下頭,咬了紫玉的耳垂一下,嘟囔道:“是我讓你說的,你就說吧。”
紫玉縮了一子,隨即擡眸看了陳進一眼,見陳進眼裡露出的柔情,低語道:“相公,我真的不知道。”
陳進嘆了一口氣,知道妻子並不是百分百信任自己。“你擔心什麼?”
紫玉見陳進一直追問,心生幾分不耐,推開陳進,走到妝臺前,開始解自己的髮髻。在侯府這幾年,紫玉看着蘇絳脣和蘇錦舉案齊眉,很是羨慕,他們夫妻二人,有時就算不說話,也能知道彼此的心思。紫玉曾經想過,嫁到陳府,和陳進舉案齊眉,做一對恩愛的夫妻,可如今看來,這樣的願望,似乎沒有那麼容易達成。至少,如今的她,還沒有辦法確定陳進的心底想什麼,什麼纔是陳進的逆鱗。
陳進上前,幫着紫玉解下發髻上的釵環,繼續剛纔的話題,“這個教訓,必須要讓她知道害怕。”
紫玉盯着鏡子裡的陳進,停下手裡的動作。“害怕有用嗎?好了傷疤忘了疼,這句話,你應該比我清楚還是。”在紫玉想來,薛氏的大膽,何嘗不是陳進縱容出來的。倘若陳進強硬一點,相信薛氏的膽子再大,也不敢做出這樣的事情。
陳進知道紫玉是惱了,低下頭,親了親妻子的髮絲道:“你生氣了。”
不知道怎的,紫玉啪地一聲放下手裡的梳子,怒氣騰騰道:“我是生氣了。你知道我有多恨這種情形,明明是薛氏做錯了事情,可最後受懲罰的,不是主使者,而是從犯。我不想逼沈四孃的,可我若不逼着沈四娘,這府裡的亂攤子,就該我一人承擔責任。明明這些事情與我不相干的,可爲了你,我也只能出頭做個惡人。”說着,紫玉的眼淚又掉了下來。“嬸孃這樣子做,壓根沒有悔改的意思。現在,她爲了沈四孃的事情,會害怕幾天,指不定過幾日,又趾高氣揚的上竄下跳。日後,我掌家了,她奈何不了我,但是,看着這麼一個人在眼前晃盪,想想就覺得委屈。”
陳進將紫玉攬到懷裡,安慰道:“是我的錯,我不該招惹這樣的人回來。”
紫玉將頭埋入了陳進的懷裡,其實,她最爲擔心的人,不是薛氏,而是韓氏。真正對陳進能產生影響的人,是韓氏這樣的人。倘若,韓氏在陳進面前說了幾句話,就算不是中傷自己,只要在旁煽風點火,說自己行爲太過激進,就足夠讓自己喝一壺。
紫玉現在這樣說,就是要讓陳進明白,她是被逼的。逼着審訊沈四娘,逼着對付薛氏,如果可以選擇,她紫玉也想做個好人,也想做個善良的旁觀者,而不是高高在上的主母。
等紫玉夠了,陳進繼續幫妻子拆掉髮髻,散下一頭青絲,看着紫玉這頭烏黑亮澤的青絲,陳進露出了一絲欣賞的目光。“你的頭髮真的很美。”
紫玉笑了,微微揚起下巴道:“那是,我花了不少時間在這上頭。”
陳進聽了,跟着一笑,“這話從哪裡說起?”
紫玉側着臉,笑着道:“好頭髮,也不是一開始就有的,以前,我的頭髮又硬又黃,梳起來也不容易齊整,是寧嬤嬤教我”紫玉的聲音陡然低了下去。
陳進耳尖,聽到了寧嬤嬤三個字,就知道紫玉想起了傷心事。“你和寧嬤嬤的感情很好?”
紫玉搖搖頭,“不是,我和寧嬤嬤的關係,並不是你所想的那樣,事實上,我們的關係很疏離,嬤嬤不喜歡和人攀扯關係,若不是爲了嫂子,她是不會認我做義女的,當然,這個義女,也是口頭上的。她從不曾正式認過我和蘇瑤的。”
“那你爲什麼”爲什麼要給她守孝?陳進的話,說到一半,突然覺得自己這樣問,何嘗不是一種唐突?
紫玉看着鏡子裡的陳進道:“因爲嬤嬤膝下無女無子,她有恩於我,我不能讓她走得淒涼。”
陳進的心微微一動,這一刻,他覺得自己的心和妻子的心拉得很近。貼近妻子的後背,陳進低聲道:“我之所以要照顧他們一家子,而是父親臨終前的交代。小的時候,就有算命的說我長大之後必定飛黃騰達,作爲哥哥的父親,自然希望我這個做侄子的,能在飛黃騰達的時候,照應自己的弟弟一二。”
紫玉垂下視線,她不介意多個二叔,也不介意多個嬸嬸,她唯一介意的是,在薛氏闖下大禍之後,自己不但要幫她善後,順便還得背上黑鍋。紫玉自認爲自己不是聖人,做不來這樣善心的事情。
“娘子,你的難處,我是知曉了,你放心,這件事過後,我會好好敲打他們一次。”陳進繼續道。
紫玉的臉黑了下來,這是什麼意思,一會兒說給個教訓,一會兒說等這件事過後敲打一次,難道到現在了,陳進還想繼續迴避問題?繼續留着他們一家子?看來,從一開始,陳進就給自己設下圈套了,明着要自己出主意教訓,其實,就是想順自己一口氣,讓自己舒坦一點,過後,他繼續做自己的甩手掌櫃,扔下自己對付一羣惡狼。是可忍,孰不可忍,這陳進就是吃定自己重情這一點,吃透自己的心思,以爲自己會看在他的面上,將這件事情揭過去。
做好人,誰不會做啊?天下的男人都一樣,自己想做個大善人,卻拖着自己的妻子兒女吃苦。若是以前的紫玉,肯定咬牙忍下來,可現在的紫玉不會。紫玉深信蘇絳脣一句話,有時候,你對別人好,人家未必領情,還以爲你是應份的。這世上,誰對誰好,是應份的?放屁就算父母對子女,妻子對丈夫,也不是應份的。想想,有多少父母遺棄子女?有多少妻子謀害丈夫的?同樣的,子女對父母,丈夫對妻子,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