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輕雲不是不想原諒他,只是,她怎麼找藉口,都不能抹去她的意難平。
王庭宣見樓輕雲哭了,心中又是一痛,若是當初狠下心腸,及時離開景王府,帶着妻兒從密道出逃,也許,今日是另一番景象。可是,王庭宣知道,即使再來一次,他還是會救那個人,無關情愛,只關恩情,畢竟,他欠了對方,那麼,他是一定要還上這筆恩情。可惜,他還了那個人的恩情,卻還不了妻子的深情。
“輕雲,不管你心裡怎麼想的,我就是想告訴你,那一日,我真的不是爲了她去景王府。救她是一個湊巧,就當老天爺給我機會,讓我還清那筆恩情。至於你,我註定是欠了,可我不後悔,因爲欠你的,我始終要還,那麼,就讓我還一輩子,不,還上幾輩子都可以。”王庭宣的聲音十分低沉,在黑夜裡特別明顯,像是蠱惑人心似的,緩緩說出那些動人心絃的話。
樓輕雲聽了他的話,微微一怔,想要排斥他的話,偏偏心中卻生出一絲甜蜜。她努力想控制自己,想告訴自己,不要去原諒他,可她的腦子裡似乎又有另一種聲音出現。
咬着下脣,她背過身子,冷冷道:“這是你一個人的想法,不是我的想法。現在,你該離開這裡,免得被人發現了,牽連我們母女就不好了。若是你真心爲我們母女着想,以後,你就不要隨意出現在我的面前了。”決絕的話,容易說出口,可心裡的那股躁動不安卻容不得她忽視。也許,這就是感情,想要去漠視,偏偏卻不能受到自己的控制。
王庭宣十分的失望,他以爲自己的努力,樓輕雲看在心中,就算不能馬上原諒,至少,也會將他留下。“你放心,我不會連累你們的。若是你不放心,我還可以吃那種藥,只要你不要趕我走,我什麼都願意去做。”王庭宣從未想過,有朝一日,他會如此卑微地對一個女人說話,可說出這樣的話之後,他的心反而感到異常的平靜。
樓輕雲想起那種藥的害處,不禁氣急攻心,惱怒道:“你不必這樣做。你以爲你這樣做,我就會感激你嗎?你用藥物糟蹋自己的身子,就是想要博取我的同情心嗎?還是說,有朝一日,你想讓心月知道,是我害了你嗎?是我逼得你喝藥,最後,你毒發身亡了,這一切,都是我一個人的過錯?”
王庭宣愣住了,望着樓輕雲氣憤的臉龐,他真的有點茫然。
樓輕雲見他露出迷茫的神色,心中不禁一軟。“你可知道是藥三分毒,偏偏你這些年全不當一回事喝了下去,如若不是這次機緣巧合,只怕你連自己怎麼死都不知道。”想到這點,樓輕雲真的是又氣又恨,不管他們之間如何,王庭宣始終是自己女兒的父親,她並不想自己的女兒也像自己一樣,小小年紀就失去父親的庇佑。
對一個孩子來說,父親的存在,是不可或缺的,或許,王庭宣並不是一個完美的父親或者丈夫,可心月還是需要這麼一個親人在世上。
聽到死這個字的時候,王庭宣的心縮成一團。他不能死,至少,在他的妻女沒有得到更好的照顧之前,他是不能死。她們需要他,需要他來保護她們。想到這點,王庭宣的心裡升起了一股力量,那是來自責任感,也是來自對妻女的愛。“你放心,我會保重身子,不會再隨意輕賤了。”如果人都死了,還能做什麼?只有活着,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jrte。
樓輕雲不自覺地鬆了一口氣,她真怕王庭宣會執拗下去,一定要留在她們身邊,如果是這樣的話,她情願王庭宣是個不負責任的人,也不希望他死。
自從經歷了生離死別,樓輕雲所求不多,只想各個安好就行了。“你能這麼想就好了。等心月再長大一點,我會告訴她關於你的事情,我不會瞞着她。”作爲孩子的父親,他有這個權利得到心月的愛和尊重。
王庭宣的眼眶微微溼了,他盼着心月認他,已經很多年,卻不曾想,樓輕雲也想到這點。“謝謝,你把心月教的很好。”
樓輕雲垂眸,望着自己手裡的指甲,心中閃過一絲苦澀。“她是我的孩子,我自然希望她好,只望她日後平平安安,嫁個如意郎君,我的心願就了了。”要還情個。
王庭宣感覺自己心口堵着一塊石頭,他知道,作爲夫君,他根本不算一個好的夫君,離如意郎君這四個字更是遙遠。“會的,我們的女兒會遇到如意郎君的。”直視樓輕雲的眼眸,王庭宣又加了一句:“終有一日,我會讓你們母女過上好日子,這一點,你必須相信我。”
樓輕雲弄不清楚他到底是什麼意思,只能含糊應答。“這樣的日子,已經很好了,不需要再添什麼變數。”最重要的,她不想他去冒險,雖然在皇帝的心中,他是一個死人,可哪個人能保證,皇帝會永遠不知道這件事?
一旦皇帝知道王庭宣不死,只怕會寢食難安,到時候,恐怕又是一場殺戮,就連自己和樓心月也未必能逃得了牽連。
“我不希望心月過上逃亡的生活,這對她並不好。”樓輕雲怕王庭宣一意孤行,日後反而給自己和心月帶來麻煩,事先就把話挑明瞭。“你若是真爲她好,就不要去做那些無謂的事情,安分做個百姓,做點小買賣就是了。”
王庭宣自然聽出樓輕雲話裡的意思,心中的鬱結不禁散了一點。“你放心,我沒有那些野心,我只是想着做個老實本分的人,安安穩穩過一輩子。”自己的父親,權傾朝野又如何?到頭來,還不是一場空?功名利祿這種東西,素來不是他所求的,他所期望的,無非是妻子孩子熱炕頭,一輩子安安穩穩的過下去。
不過,這看似很簡單的要求,對王庭宣來說,卻是極難得到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