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清畢竟不是什麼糊塗老頭兒，略略沉思片刻，即叫來貼身秘書，吩咐道：“安排個人，去查一下這件事。”
秘書答應着往外走，慕容清突然道：“這些東西哪裡來的？”
秘書一愣，隨即垂了眼睛，將眼中一閃而過的驚訝掩過去，低聲道：“是從三號線傳過來的。”
“三號……”慕容清手指扣着桌面。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做這個動作的時候是在思考問題。果然，片刻，慕容清道，“去，查清楚這些東西怎麼來的。還有，這件事過去後，三號線都換了吧。”
秘書心中一凜，點頭應下，恭敬地退了出去。
換了，具體代表的什麼意思，沒有人比他更清楚。看來這件事若是再發展下去，少不得會是一番大動作了。
秘書心中越發謹慎，匆匆走下去安排，將慕容清的指示傳達之後，又狠聲對幾個直屬部下道：“這件事不論查出什麼，還請諸位謹記，都是慕容家內部的事。而慕容家如今做主的人是誰，你們也應該看清楚了。到時候自己做錯事，別怪我沒有提醒。”
幾個屬下面面相覷，同時心下凜然，齊聲答應着離開。秘書又在安排事情的房間裡坐了，暗自思量，此事若是外人插手，倒是好查也好防備。若是內部的人下的手，那就……
思量了好一會兒，秘書纔拿起桌上的專線電話，撥通了一個號碼，吩咐幾句，這才起身返回慕容清的書房。
············
話說周晨將南雲送到公司，也沒上樓，帶着楊陽去了東單的碧遊珠寶專賣店。
到了店中，將楊陽交給門店經理李琛，只告訴他是一個實習生。隨即離開。
周晨除了剛剛開業那會兒，很少到門店。現在周晨親自送過來一個實習生，李琛當然不敢當做普通實習生那麼對待。但店裡賣的珠寶首飾動輒就是十萬幾十萬乃至上百萬的奢侈品，若是這位實習生手腳生疏摔壞一件，他十年的工資也賠不起。一時急智，看到店中的木雕包裝專櫃，那些東西倒是不怕摔，立刻有了主意，就將楊陽領到木雕專櫃，將她安排給專櫃櫃長張蕙。
碧遊珠寶店的店員基本工資並不高，但賣了商品卻有提成。別說上百萬的，就是一件十萬元的珠寶賣掉，千分之五的提成也有五百塊呢。而如今碧遊珠寶已經成了京城高檔珠寶首飾的首選，是以，各珠寶專櫃的營業員每個月下來，提成都非常可觀。相對的，木雕專櫃這邊，雖然生意也不錯，但產品價值相對於翡翠和田玉等必經低了些，提成就少了。再者，這邊還負責包裝，包裝完，除了高檔木雕包裝盒需要花錢外，其他包裝品都是由店裡免費提供的，這樣以來，有些顧客也會給些小費。這些小費就算是木雕專櫃上的額外收入了，平常收了小費都是由張蕙分配的，現在突然多了這麼一個人，眼看着又是公司老總親自送過來的，自己顯然不能明着得罪，恐怕不能像對待其他實習生那樣，只讓幹活分錢無份。
這樣以來，嘴裡不敢說，心裡卻不免窩着一口氣，行動舉止上雖然不會刻意刻薄，卻也帶出一股疏離和冷淡來。
今日當班的除了張蕙還有一個剛剛畢業沒多久的小姑娘，叫梅若西。平日裡就她最小，今兒看到楊陽粉嘟嘟的小臉，禁不住心裡喜歡。
門店經理將楊陽留下，簡單交待了幾句就離開了。
楊陽微笑着對兩人問好：“你們好，我叫楊陽，第一次來實習，請多多關照！”
張蕙從楊陽的頭頂看到腳下，淡淡地點點頭，道，“我是張蕙。”
“張蕙姐姐好！”楊陽只要樂意，小嘴巴還是很甜的。
那梅若西看着楊陽眉眼彎彎嘴巴甜甜的小模樣，簡直稀罕的不行了，笑嘻嘻地道：“我叫梅若兮，快叫我梅姐姐！”
楊陽眼睛彎彎道：“我還是叫你若兮姐姐吧！”梅姐姐？還沒姐姐嘞。
梅若兮本就沒什麼脾氣，立刻笑嘻嘻答應下來。笑嘻嘻拉了楊陽的手道：“你這身衣服可不行，走，我另一套工作裝剛剛洗了，我帶你去換。”
兩人走過，聽得張蕙狠狠地哼了一聲。
梅若兮對楊陽吐吐舌頭道：“別在意，其實張蕙挺好，就是氣性大一點兒。”
說的兩個小姑娘同時嘻嘻一笑，自去換衣服。
碧遊珠寶公司的店員服裝是仿中式旗袍的套裝。窄袖窄身的上衣，下面是一條膝上兩寸的窄身中式旗袍小裙。楊陽個子比梅若兮稍高一點兒，但少女還沒發育完全，穿上梅若兮的衣服，除了裙子稍短一點兒外，竟然也頗爲嬌俏。梅若兮又幫她把馬尾辮散開，綰在腦後。頭髮綰起，梅若兮纔想起公司統一發的髮網自己剛剛丟了一隻，現在也沒多餘的給楊陽用。
楊陽卻毫不在意，從揹包裡掏了一會兒，拿出一支木髮簪綰住頭髮。素淡的金黃色木簪，樸素可愛，雕工雖然稍顯稚拙，卻也靈動非常，襯着烏壓壓的發，粉嫩嫩的臉，這麼古板的髮式，竟平透出幾絲靈動之氣來。
自從楊陽拿出那支髮簪，梅若兮的眼睛就是一亮。不管怎麼的，她好歹也在木雕專櫃工作了幾個月了，對幾種貴重木料自然是識得的。這幾支淡黃色的木簪，雖說顏色並不起眼，但一聞到那淡而悠遠的清香，與櫃上剛上的金絲楠木雕花首飾盒可是一樣兒的。一個雕花金絲楠木盒子售價就要幾萬，這幾支髮簪的價值自然不言而喻。雖然喜愛，卻也只能心下嘆息。
她臉上的表情都被楊陽看在眼裡。收拾完自己的頭髮，楊陽微笑着又從揹包裡取出一支金絲楠木簪子，遞到梅若兮面前。
“若兮姐姐，這是我自己雕着玩的小東西，你不要嫌棄啊！”
說着，金絲楠木簪子已經放進了梅若兮的手中。梅若兮本來還要推辭，聽楊陽這麼說，又看她嘟着嘴巴，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眼巴巴地看着自己，推辭的話哪裡還能說得出來，立刻笑顏如花地接了過去，笑道：“姐姐剛纔就羨慕的恨不得把你頭上的搶過來呢。還好小丫頭你上道，知道送我一支，我就不搶你那支了。”
一時，兩人笑嘻嘻從更衣室走出來，正好櫃上有個四十多歲的女人在選首飾的包裝。張蕙已經拿出了幾個紫檀、楠木、黃花梨盒子，卻被那人嫌棄地挑出一大堆毛病。
張蕙臉上的笑容已經幾乎維持不住，那個四十多歲女人仍舊話語刻薄地挑剔着。恰，此時又有一對年輕的男女拿着一對兒翡翠鐲子走過來，要求配合適的雕花首飾盒。張蕙一看楊陽跟着梅若兮走回來，立刻冷聲道：“你們接待這位太太。”
說完，自笑顏如花地去接待那對年輕人。
楊陽看到那邊年輕女孩兒手腕上戴着一對芙蓉起青根的翡翠鐲子，最起碼值四五十萬，知道那邊選首飾盒子必也不會太差，而這邊的挑剔婦人手裡拿的不過是一個兩三萬的油種喜鵲登梅掛件兒，心下了然，也不多說話，跟着梅若兮走過去。
“姐姐，您這掛件兒是藍青色兒，我看顏色稍淡些的楠木和黃花梨都不錯！”梅若兮的話未說完，楊陽就知道要壞。
果然，那四十多歲的婦人眉毛一豎，盯着梅若兮道：“小姑娘，我是買盒子配我的首飾，不是拿首飾來配盒子，你們一隻盒子卻要賣上萬十幾萬，這不是訛人嘛！”
“你……”梅若兮一聽立時氣的漲紅了臉，幾乎要就跳起來爭執了。
楊陽卻伸手把她止住，搖搖頭示意她不能衝動。不管顧客怎麼挑剔，要是店員與人家吵起來，最終受損的還是店鋪的利益。她們不過是開門做生意，賺錢纔是目的。
楊陽微笑着擋在梅若兮身前，微笑對那婦人道：“這位太太，您別誤會，剛纔她的話還沒說完。您看這一款，顏色淡金黃色，純天然的棕黑色紋理低調清貴，並且，這種木料的首飾盒，不張不裂，而且您看這雕工夜精細，雕的圖案直上青雲的寓意也好，正好襯您這塊玉佩。”
楊陽微笑着一番解說，那婦人的臉色也稍稍緩和了一些，拿着那小盒子上下內外細細地看了半天，這才稍顯遲疑地問道：“這是什麼木頭？”
“這是最上等天然柚木，材質優良……”說到這裡，見那婦人的臉色又要變，楊陽微微一笑道，“雖然材質能與紫檀、黃花梨媲美，但因爲資源稍微豐富些，故而，價格要低得多。而且啊，柚木的資源也有限，而且一年年在減少，這柚木做的東西，您買回去既能實用，還有升值的空間，是不是很合適啊？”
說着看着那婦人狡黠一笑。這一笑那婦人也忍不住笑起來：“你這個小丫頭古靈精怪的倒是可愛，說話也貼心，我就要這個了。”
“好嘞！”楊陽答應着，伸手把梅若兮從身後拉出來，對那婦人道，“太太，我這姐姐手最巧了，讓她再給您包裝一下，保管您滿意。”
那女人買了合適的包裝盒子，心下也順溜了，不再挑剔，對着梅若兮也是一笑。等梅若兮將掛件放進柚木盒子中幷包裝好，那婦人看着喜歡，除了支付盒子的貨款一千八百元外，還抽出三張百元鈔票遞給楊陽和梅若兮，算是小費。
梅若兮簡直驚喜異常，連道謝都說不順溜了。
兩人歡歡喜喜將那婦人送出門，回頭，張蕙剛剛賣了一隻紫檀木雕花盒子，卻連一分錢小費也沒收到。
梅若兮看了楊陽一眼，楊陽微微一笑，示意由她全權處理，自己則過去，將剛剛顧客看的幾件雕花木盒再次擺放整齊。那邊，她聽着梅若兮將三百元小費交給了張蕙，張蕙還是淡淡的說了一句：“她剛剛來，你多帶帶她。從明天起，你就上白班吧。”
楊陽低着頭，嘴角彎了彎。
··········
南雲回到公司，那位設計師Abel已經拿着幾分設計圖紙過來，正在向南雲和設計部的講解設計理念。周晨默默地走進小會議室，在一旁坐下，看着投影儀幕布上的一款款珍珠、珊瑚首飾，美麗奢華的同時，總覺得少了些什麼。
這些珍珠首飾都以黃白金、紫金玫瑰金爲基礎，配以鑽石、紅藍寶石、綠松石、等名貴華麗的寶石，造型也頗爲新穎。但是，大量鑽石、寶石的運用，加上種種稍顯誇張的造型，洋氣奢華都足夠，卻獨獨少了珍珠該有的含蓄美。使得這些首飾上本應作爲主角兒的珍珠，卻成了似有若無的陪襯。
Abel設計的這些首飾，一看造價就非常高昂，即使碧遊珠寶定位就是高檔消費人羣，但這樣豪奢的上百萬的首飾的銷量畢竟不會太多。他們主要面對的顧客源還是幾萬十幾萬的次高檔消費羣體。
而且，這幾年，隨着某位女影星龍袍參加國際電影節後，服裝首飾界中國風日盛。Abel這種完全西洋風格的設計，就有些不太合時宜了。
這麼想着，周晨已經將這批設計圖紙做了個大致的確定，選出Abel設計的一套最簡單的紅寶石珍珠首飾推出，其餘的幾套暫時押後。餘下的，她需要再和Abel溝通一下，如果他能夠設計出中國風的作品，自然好，若是不能，也只能再找一個設計師來設計了。
自信無比的Abel知道自己的設計圖紙，只通過了一套，自然不滿。對於所謂的中國風設計，也頗爲不屑。溝通協商無疾而終。
Abel一臉憤慨離開後，周晨看向南雲，苦笑出聲。
南雲倒是鎮定：“你有什麼構想？”
周晨略略沉吟片刻道：“我想公開徵集設計稿，擇優錄用。第二個，我想讓咱們的幾個設計師去景德鎮一趟，感受一下那邊的青花瓷的意境，我想把青花瓷等瓷器揉入到首飾中來。”
說到這裡，周晨也有些心虛，畢竟自己與首飾設計完全陌生，這些話還真有些虛妄的味道。
苦笑着擡眼看向南雲：“是不是很異想天開？”
南雲的眸子卻黑亮無比，搖搖頭道：“確實是異想天開，但這異想太好了。這就靈感，了不起的靈感！”
周晨沒想到得到南雲這麼高的評價，臉色微紅，笑道：“多謝誇獎了。那麼接下來的事……”
南雲不等她說完，伸手抱了抱周晨，隨即笑着往外就走，邊走邊道：“好，天才只需要提供靈感，剩下的事，就交給我去處理吧！”話音落下，人已經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