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了反了,這貓是要造反啊,竟然連家裡是誰當家作主都不問問,就敢來給我找不自在。”
換了一雙乾淨布鞋,金鳳舉看着昨天穿的鞋子裡那幾只噁心的死老鼠,氣得嘴巴都快歪了。就連傅秋寧也沒辦法替老貓開脫,家裡這麼多人,這貓誰都不去惹,偏來招惹金鳳舉。好在這是夏日,金鳳舉只穿布鞋,若是到了秋冬季節,那時候穿着靴子,它往靴子裡放這些東西,人若不注意,豈不是要把腳伸進靴子裡才能發現這些東西,那得多噁心啊?
眼見金鳳舉動了怒,傅秋寧無奈看着蜷在椅子下打着呼嚕的老貓,腦子飛快轉着,心想不行,得找個藉口安撫一下小侯爺的怒火,不然別年紀輕輕就氣出腦溢血來,豈不都是因我之過?因一邊想着,忽然就想起自己在現代時看到的一些關於貓的習性的帖子。
“爺怕是不知道吧?人們一向都說狗忠心貓奸佞,其實這實在是冤枉了它。我在莊子上的時候,那裡也養了幾隻貓,獨獨有個婆子家的貓養的最好,皮毛油光水滑的。我那時問她爲什麼養得這麼好?她就說這貓便好比是她的女兒,精心擺弄之下,自然就養得好。又感嘆說貓其實也是忠心的,她動不動會叼死老鼠死鳥死蛇回來,其實是因爲它害怕主人沒有覓食能力,萬一餓死了怎麼辦?這纔會叼美味的食物獻給主人。爺想一想,於我們來說,死老鼠死蛇固然噁心無比,然而對於貓來說,這豈不真的就是美味?所以老貓這並非是捉弄你,只怕恰恰是看穿了你當家做主的身份,所以才特意弄來這些東西討好你,卻不知倒是弄巧成拙了。”
金鳳舉翻了個白眼,看着傅秋寧道:“行啊秋寧。你這腦子轉的也快,爲了保住這老貓,連這種瞎話都能編出來。”
傅秋寧冷哼道:“什麼叫編瞎話?我說的可是真的。那婆子還和我說過一個笑話。說是有一天她病了,想着在牀上躺着歇一歇。因爲睡覺睡多了,她的貓很怕她餓死,就嘴裡叼着蟑螂嚼爛了要喂她吃,她當然不肯吃,那貓就覺得她不聽話,想着你都要餓死了還挑食,這怎麼能行?就伸出爪子拍她的臉……”
傅秋寧不等說完。包括金鳳舉在內,所有人都笑軟了。只有傅秋寧沒有笑,倒不是她定力驚人,而是因爲前一世在網絡微博上看到這兩個段子時,她已經笑瘋過了,所以這時候倒還能忍着笑。見金鳳舉看向老貓的眼神“友善”了許多。她不由得暗暗鬆了口氣,知道老貓的這一劫就算是逃過去了。
傅秋寧在前一世裡許多朋友都是貓奴,轉過很多貓的趣聞的段子。她這時候一一在心裡羅列着,打算日後繼續作爲“蠱惑”金鳳舉的工具。正想着,忽聽金明的聲音在門外急急道:“爺。剛剛全海抗倭衛所的信使來報,說是昨日半夜有一夥倭人上了岸,將一個小村子搶掠燒殺了個乾淨,這會兒大概是逃竄到別處去了……”
金明的話不等說完,金鳳舉便“騰’的一下子站起身來,拳頭在桌子上狠狠一捶,咬牙罵道:“竟然如此囂張。金明,備馬,我即刻就去全海抗倭衛所,這股倭人。一個也不許放走。”話音落,他已經是大步踏出了門。
屋裡剛剛的熱烈氣氛轉眼間就無影無蹤,剪楓和秋玉等人都是生在大宅門裡,何曾聽過這麼兇殘的事?便是漠北韃子,雖然也是彪悍兇猛,卻也鮮少就會行屠村之舉。最多便是把人抓了之後,帶回大漠給他們做奴隸。
因秋玉便遲疑道:“會不會是報信報錯了呢?難道一個村子的人都被殺了?哪有這樣的人?就是豺狼,也未必能幹的出這種事……”不等說完,便見傅秋寧面色如水,沉聲道:“倭寇就是一羣比豺狼還要卑鄙狡猾狠毒的畜生,沒有親眼見過,是絕不能想象他們有多殘忍的。”
秋玉和剪楓一起好奇的看向自家二奶奶,才讓秋寧發覺自己剛剛失言了,於是她站起身來,淡淡道:“看着我做什麼?我也沒親眼見過,若見過了,這會兒魂魄大概都過了奈何橋。只不過素日裡爺常回來,說起這倭寇兇殘,以往這沿海地區的百姓,不知被他們禍禍了多少,所以我纔有這一說。”
剪楓和秋玉這才恍然大悟,復又擔憂起來,小聲道:“那小侯爺這次出去,不知道會不會有危險?”
傅秋寧沒做聲,她心裡很明白金鳳舉並不是那種臨戰怯陣的人。而倭寇又的確是一羣難纏的豺狼,這樣的情況下,怎麼可能沒有危險?只是她雖明知這其中的兇險,又能說什麼?金鳳舉費盡心機,終於謀得了泉州知府這個職位,是爲了什麼?因萬千思緒過後,也只有悠悠一聲長嘆。暗暗在心中爲愛人祈禱。
這一日金鳳舉便沒有回府,她們是後衙官眷,因此也沒有什麼信使前來報信,傅秋寧打發了兩個小廝去前衙,才知道繼那一小股倭寇登岸之後,就在昨天下午,又有幾千倭寇大舉登岸,金鳳舉此時正忙着和泉州的所有將士一起抗倭,整個泉州知府的官衙裡,所有官員都忙得團團亂轉。
這委實是一個驚天的消息,兩個小廝回來報告的時候,臉上連一點兒血色都沒有。傅秋寧心裡清楚他們是嚇得。的確,拋開金鳳舉的安危不談,這泉州府離着海岸線可也不遠,一旦抗倭不力,那倭寇殺進城來,到時候便是天塌地陷一般的慘烈了。
“怪不得他也不派人來和我報個平安,怕是根本沒這個功夫。”
打發走了兩個小廝,傅秋寧坐在椅子裡自言自語,見幾個孩子過來請安,她便囑咐道:“你們爹爹如今不在府裡,可不許隨意外出走動,讓我知道了,絕不會輕饒。到時候你們爹爹回來,也還有一頓家法,你們都聽明白了嗎?”
金藏鋒等人齊齊答應。金振翼是個藏不住話的,看見傅秋寧面色有些蒼白,便站起身關切道:“大娘面色不好看,可是病了嗎?有沒有請大夫來看?”
傅秋寧強笑道:“我沒事兒,也不用請大夫。你們幾個乖乖的安分在家裡呆着就好。”說完又聽金振軒道:“大娘那時候說是爹爹要給咱們請先生,怎麼到如今也不見人影?”
傅秋寧道:“這才幾天?統共來了也不到十天,哪有這麼快就能請到好先生?你們只先用功努力讀書,別真等先生來了,讓人看輕了,那時你們爹爹的臉就沒處放了。”一邊說着,心中卻想起此次倭寇來得如此迅疾,且金鳳舉前腳到,倭寇後腳就來,莫非這其中也有某些人的影子?
正出神間,忽見剪楓匆匆走進來,輕聲道:“奶奶,幾個院裡的夫人們都過來了,在外面候着,奶奶見還是不見?”
傅秋寧心知她們定然是得到信兒了。因站起身對金藏鋒等人道:“你們先回去讀書吧,我這裡要接待客人。”
幾個孩子一齊告退,金振軒卻故意落在了後邊,等到金藏鋒等人都順着後廊回了自己屋裡,他便悄悄轉身,又回到門旁,一矮身就坐在了木門後。
傅秋寧料得沒錯,幾個女眷全都是得到了倭寇登岸的消息,因爲她們也只有從前衙那裡打聽到的信兒,又不知道什麼戰況進展之類的情形,因此個個都懸心着自己的丈夫,實在忍不住了,幾個人一合計,想着都說小侯爺對這位原配夫人看重的很,或許傅秋寧這裡就有什麼消息也說不定。因此便都跑過來詢問。
卻見傅秋寧苦笑道:“姐姐們實在太高看我了,我這裡知道的,一點兒也不比你們多。只是有下人回來說,街上百姓們都不敢出門了,家家緊閉門戶,許多商店也都關了門。知府衙門裡除了幾個當差的之外,其他大人和衙役幾乎全部到了沿海追拿倭寇,好在這泉州城還有一千多的守城士兵,想來倒也無妨……”
白張氏搖頭嘆氣道:“夫人有所不知,五年前的時候兒,這泉州城曾經讓倭寇洗劫過一回,那時城門上,何曾沒有千兒八百的士兵?卻到底還是讓那些人長驅直入,燒殺搶掠了一個夠,方纔揚長而去。我家老爺就是那個時候被調過來的,雖然沒親眼見到倭寇洗劫後的慘狀,然而街道蕭條,百姓們如同驚弓之鳥的情形,即便是我,也是記憶猶新到如今。卻沒想到五年之後,這竟然又有了倭寇大舉進犯的事,怎不讓人擔憂?”
傅秋寧尚未說話,那之前在角門外撒潑,後來又是第一個搬回來的胖婦人便嚇得面如土色,大叫道:“既這麼說?這泉州城是沒法兒呆了,咱們還是想辦法跑吧,不然難道在這裡等死不成?我可先說好了……”
不等說完,就聽“咚”的一聲,卻是傅秋寧不動聲色的將茶杯在桌子上不輕不重的一頓。胖婦人瑟縮了一下,頓時不敢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