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說笑了一回,老太后又問起了金鳳舉在泉州的情況,傅秋寧雖然知道殺倭寇艱苦,可她畢竟沒有親眼見到,因只是將那過程輕描淡寫的說了些,只挑那些有趣的事來說。例如當日搬去府衙時那個婦人在門口的撒潑,聽在這些貴人耳中,不覺粗鄙只覺有趣。這卻不是傅秋寧有意要糟蹋那婦人,實在是她想讓太后和這些嬪妃們瞭解一下泉州官員的困頓和清廉,果然,大家笑了一回後,聽到傅秋寧說的那些官員,都是交口稱讚。
又說了和老貓及那一窩貓崽兒的結識過程,以及老貓殺倭救主的英勇事蹟,衆人就好像聽說書似的,一顆心都跟着傅秋寧的講述時起時落。好容易等傅秋寧說完了,蓮嬪便嘆道:“太后娘娘,難怪人家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咱們素日裡在宮中,何嘗知道外面這些事?聽那些說書的一個個天huā亂墜,只覺那就是百姓人家的生活了,誰知今兒聽了傅夫人的話,才知真正外面的生活,比那些故事裡還要精彩萬分呢。”
太后點點頭,她其實知道金鳳舉在泉州臨走時得到了萬民傘的事情,這會兒卻見傅秋寧隻字不提,心中不由得暗暗稱許,暗道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這傅氏穩重和平,倒和鳳舉配的很。那江家的丫頭固然也很好,比起傅氏來,卻總是少了份穩重謙和,太張揚了。
因爲太后高興,便留傅秋寧用了午膳,之後才放她回府。回去後金鳳舉自然沒回來,於是又去康壽院裡坐了坐,這一次卻是將老貓的事情說了,金老太君和江夫人等知道竟然還有這樣忠烈勇猛的貓。忙都叫抱過來,看了老貓那比普通貓大了將近一倍的身子,衆人也是嘖嘖稱奇。依照老太君的意思,就想留在自己這裡養,也做個伴兒。只是傅秋寧害怕老貓性子野,終究不敢留下來。因笑道:“老太太若想養,等幾個孩子的貓長大了,讓您老挑一隻,我看着那些倒是和家貓差不多,性格也溫馴的很,放在這裡我才放心,這老貓還是我親自帶着吧。”
金老太君也不勉強。留着傅秋寧又說了會兒話,便放她回去。
走回風雅樓,只見處處秋色,傅秋寧忍不住和剪楓感嘆了一會兒,眼看着就要到風雅樓時,便聽前面傳來一陣陣的嘈雜聲,兩人對望了一眼,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連忙緊走幾步進了院,卻見丫鬟婆子們都在這裡。一個小丫鬟正和秋玉吵着,而玉娘則站在她們身旁,滿面通紅目中含淚。
“究竟是怎麼回事?”
聽見傅秋寧的聲音,下人們連忙轉身。然後紛紛讓開,傅秋寧和剪楓便從人羣中走了過去,來到秋玉和那個小丫鬟面前,上下打量了幾眼,傅秋寧便看向秋玉,沉聲道:“有什麼事情自然該在屋裡解決,跑出來大吵大鬧做什麼?”
秋玉的臉刷一下紅了,連忙道:“奶奶,是奴婢的不是。”
傅秋寧淡淡道:“進屋裡再說吧。”說完看了一眼下人們,這些人知道寧二奶奶素日裡和藹,可如果遇上事情,可絕不是麪人,因一個個不等她發話,便低着頭悄悄溜走了。
幾個人進到屋裡,秋玉這才道:“奶奶,這小丫鬟叫做水兒,真真是要造反了,我竟沒想到她有這樣的手段。先前玉娘姐姐過來,奴婢因在外面忙着,因爲姐姐和奶奶是相熟的,外面堂屋裡這些東西還在收拾,奴婢就讓姐姐去奶奶臥房外面等着。這裡正安排人端茶,就聽玉娘姐姐叫了一聲,奴婢趕去時,玉娘姐姐說這小賤人在臥房裡翻東西。我問她是不是?她就只是哭,然後便跑了出去,大叫大嚷說我偏心,分明是玉娘翻東西讓她看見了,我卻一味偏着玉娘姐姐。”
傅秋寧心頭火起,面上卻不露出來,只看着那水兒,冷笑道:“你將先前說的話,再說一遍。”說完她見玉娘要上前分辯,便擺了擺手,示意她不用急,玉娘也是知道自家這位***手段,因便退避一旁。
那個叫水兒的小丫鬟這時候卻是膽怯了,結結巴巴道:“奴婢……奴婢原是從臥房前經過的,聽見裡面有聲音,奴婢……奴婢覺着奇怪,就從窗外望了望,結果……結果看見她在翻***箱櫃,奴婢就跑進去……抓……抓她,誰知她卻先喊起來,秋玉姑娘進來了,不分青紅皁白就問着我,奴婢……奴婢知道她們感情深厚,不是奴婢可比,這纔出去大喊大叫,奴婢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只是想要這個公道。”
“你……你這顛倒黑白的丫頭,小小年紀,你……你竟這樣黑心,分明是我進了屋子聽見房裡有響動,進去看見你正翻箱子……”玉娘又氣又怒,指着那小丫鬟大叫,傅秋寧回來的事她昨日就聽婆婆說了,偏孩子病了,離不開身,又想着剛剛回來,上下必定忙亂,這纔沒有過來,只是心中始終牽掛着,因此今日一大早,看着孩子吃了藥睡下了,她就讓丈夫在家看着,自己方往風雅樓來,誰知就遇上了這樣事情。
“玉娘稍安勿躁。”傅秋寧淡淡說了一句,然後看向那水兒道:“果真是伶牙俐齒的一張嘴,這樣的關頭,難爲你急中生智,竟然想出這顛倒黑白的點子來。只是你終究年紀小,又是倉促之下編的謊,這裡漏洞簡直多的我都不想去數,我只問你,你既是在窗外看見了玉娘偷東西,爲何不喊人,卻巴巴的自己跑進屋?”
水兒愣了一下,然後連忙道:“奴婢……奴婢生怕她跑了,所以就先自己進去……”
“可知是胡說,既怕玉娘跑了,就更該喊人才對,這又不耽誤你進屋去抓她。別和我說你忘了,你既然一下子就反應過來不能讓玉娘跑了,如此聰明伶俐,怎的能將這種事情忘了?”
水兒一時間吶吶答不上來,腦子裡正轉着主意,想要再狡辯一番,就見傅秋寧站起身道:“本來還有幾個漏洞,說出來當叫你心服口服,只是那樣問來,倒顯得我把玉娘也疑心了,爲了你這麼個吃裡扒外的東西,還不值得。你別以爲自己能混賴過去,我這風雅樓,箱櫃被翻亂可不止這一次,那些時候兒,玉娘因爲有了身孕,根本就不在此處,所以我知道此事萬萬與她無關。秋玉,你去叫林管事的媳婦過來,將她攆出去,風雅樓不留這樣的內鬼。”
傅秋寧畢竟是穿越過來的,還是不習慣動用私刑,何況看到這水兒不過十三四歲的模樣,她雖然痛恨對方的行爲,心中卻仍殘存着一絲憐憫,暗道這樣的孩子懂什麼?讓人家威逼利誘一番,自然就就範了,也罷,就當這一次給她個教訓,日後去別的地方做事,長個記性也就行了。“奶奶,這小賤人犯了那麼多次的案,還不知道她是誰主使的,究竟找的是什麼,就這樣攆出去,是不是不妥?”秋玉愕然問了一句,但傅秋寧心裡卻十分清楚,金鳳舉是不想在這時候就揭穿霍姨娘和江婉瑩的,還要留着她們做棋子,雖說兩個奸細,除掉一個還剩下一個。只是那兩個女人同氣連枝,一旦一個被除掉,另一個自然疑心,所以還是兩個一起留着的好。
因便淡淡道:“還能有誰主使?小丫頭眼皮子淺,這不過是她自己生了貪心,想偷些東西罷了,秋玉,你就按我吩咐的去做。”
既然是主子發話,秋玉也不敢有疑問,雖然心裡氣不平,卻還是按照她的吩咐辦了。這裡傅秋寧便拉着玉娘坐下來,笑道:“你也是,跟了我幾年的人,難道我還信不過你?看你剛纔急得滿臉通紅的樣子,還怕我真冤枉你嗎?”
玉娘不好意思的笑道:“不是不信奶奶,只是那小丫頭着實可惡,我被她誣賴,實在氣不過。奶奶素日裡心慈我知道,可秋玉的顧慮不是沒有道理,奶奶怎的就輕易縱了她?”
傅秋寧咳了一聲,見身邊沒旁人,便小聲道:“忘了我當日跟你和雨階說的話了?好了,這事情你不用管,橫豎我心裡自然有數。是了,怎麼不把孩子抱過來?小傢伙必定是長大了吧?嗯,算一算我這也走了半年,差不多會走路了吧?”
玉娘笑道:“是,剛剛能跌跌撞撞的走上幾步,也會叫爹孃了,其他話還不會說,只是淘氣的緊。前兒晚上貪玩到底受了涼,不然昨兒我就想過來的,一是他不舒服,他奶奶哄不住。二來我想着奶奶剛回來,家裡定然是忙亂不堪的,我如今許久不在這裡伺候,就是過來了,幫不上忙倒添亂。今兒早上他喝了藥,才睡了,我讓他爹看着,這才抽空兒過來,等他好了,自然帶他來見***,熟悉了這裡,再大些就能給姑娘哥兒們做小廝了,或者等奶奶有了小少爺小小姐,也能服侍……”
不等說完,便聽傅秋寧笑道:“這是什麼話?哪個父母還希望兒女做奴婢的?何況你我的交情,名爲主僕實爲姐妹一般,你兒子大了,過來給他們做個玩伴伴讀都好,念些書,將來或考學,或經商,什麼樣的前途不好?倒要做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