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秋寧皺眉道:“怎麼?爺先前還說要攆她出去,如今怎麼又想用她了?您不怕她發現huā園裡那個秘密了?”
金鳳舉沉吟道:“huā園裡的秘密她恐怕根本想不到,如今也就沒了威脅,我這後來計劃中卻是要有事情令她去做的,若將她攆了出去,則又要費周折。”他說完便冥思苦想起來,不過很快就展顏笑道:“行了,這件事情順其自然吧,你現在受了傷,別勞神多想,好好靜養要緊,我出去看看劉太醫是不是將方子開好了。”
傅秋寧點點頭,又道:“你遣金明去打聽一下,府裡其他受傷的人如何了?多賞些銀錢,這也算是無妄之災。”說完金鳳舉笑道:“我知道了,你不必操心。”
傅秋寧微微一笑,眼看着金鳳舉走到了門邊,她又叫住道:“我知道爺如今的事情忙,且那都是關係到將來的大事,府中這點事情也算不得什麼,你去看看老太君,沒事兒就接着去忙吧,太太和二太太今兒偏巧赴宴去了,晌午就會回來,放心好了。”
金鳳舉道:“我再怎麼忙,也不急於這一時。是了,軒兒和繡貞在哪裡?我過去看看他們,讓他們母親這樣一鬧,兩個孩子定是嚇壞了。”他本想說從此後就要住在風雅樓中,只是想到傅秋寧如今身上還有傷,就又要給她再添兩個孩子,這話怎麼能說出口,因此後面這一句話在舌尖上滾了幾滾,便沒說出來。
他不說,傅秋寧卻自己說出來了,嘆氣道:“清婉閣他們是暫時回不去了,爺出去順便讓剪楓給他們姐弟兩個安排兩間房,再調清婉閣中服侍他們的丫鬟過來,不然我這裡也只有剪楓秋玉還算穩當,窗huā冰凌到底有些小,若爺不放心。先將鋒兒和嬌兒的丫鬟撥過去也使得。”
金鳳舉目光閃了閃,沉聲道:“就先撥清婉閣的丫鬟過來吧。看看看看,讓你別操心勞神,卻還是想着這些。你放心,這裡都有我安排,你只好生靜養就是。”說完一掀簾子出了門。
金繡貞和金振軒此時正在書〖房〗中,兩個孩子又是心痛又是愧疚,心痛孃親所作所爲,讓她和自己姐弟倆落到如今這步田地。愧疚自己拋棄孃親,又害傅秋寧爲了護他們受傷。因此兩個孩子這會兒真是千般滋味在心頭。
忽聽外面丫鬟說金鳳舉過來了,金繡貞和金振軒這才擦乾了眼淚。待見到父親,兩個孩子卻又忍不住縱身撲到他懷中,再次放聲大哭起來,彷彿要把心中那些委屈和恐慌盡皆哭出。
金鳳舉摸着兩個孩子的頭,輕拍着他們的背,也沒說什麼話,這個時候也的確不需要說什麼。過了好一會兒。待姐弟倆哭聲漸歇,他這才拉了他們的手來到內間,金藏鋒懂事。忙拉着幾個弟妹就要出去,可金振翼卻是十分好奇,只想留在這裡聽牆角,最後被金鳳舉瞪了一眼,這纔不甘不願的跟着哥哥出去了。
“如今這裡只有你們和爹爹三人,你們總該告訴爹爹是怎麼回事了吧?”
金振軒和金繡貞低頭不語,聽金鳳舉說了這樣一句話,金振軒目光閃了閃,卻還是不說話,金繡貞則是垂下頭去。只捏弄着自己的衣角兒。
金鳳舉知道這兩個孩子跟着江婉瑩,性子都有些彆扭,傅秋寧從前就透露過,相對來說,她還是喜歡魯直的金振翼,言下之意就是這對小兒女除非是江婉瑩。否則別人帶着怕是困難,誰知造化弄人,到最後,這兩個孩子卻還是要着落在她身上,只是這彆扭性子都好幾年了,自然也不可能一朝改過來。
因此他也不心急,只是耐心反覆問着,最後金振軒到底沉不住氣了,擡眼看着自己的父親小聲道:“爹爹……爹爹何必問我們,難道您心裡對孃親就沒有什麼想法?”
金鳳舉心中“咯噔”一聲,暗道怎麼回事?我和秋寧連老太太太太甚至是婉瑩都騙過了,難道竟沒瞞過這兩個孩子?是了,從前我們只顧着在婉瑩面前裝作毫不知情的樣子,卻是忽略了這兩個孩子,想來是什麼時候有的眼神動作不對,軒兒是個聰明的,若看見了,起了什麼疑心也說不定。不對啊,怎麼說只是六歲的孩子,難道就真的心細如髮到這個地步?
他心裡想着,面上卻故作驚訝道:“這是什麼話?爹爹對你們的娘能有什麼想法?是,因爲你們孃親做事情莽撞,所以爹爹有些生氣,這些日子冷落了你們孃親和你們,可這也是因爲爹爹身上的事情太多,也不要說你們了,就連你們大娘這裡,爹爹也不過是晚上去來頓飯睡個覺而已,和你們哥哥姐姐都沒說過幾句話,你們倆難道就因爲這個多心了?就算是多心,又怎麼惹得你們娘做出那樣事情來?”
金鳳舉那是什麼演技,想瞞過兩個孩子自然是輕而易舉的。果然,金繡貞和金振軒對視了一眼,心中都覺着有些奇怪,暗道莫非爹爹真的不知道,是我們多心了?可……不管爹爹有沒有疑心娘,她殺了秋霞,和太子連通一氣,這都是不爭的事實,我們身爲兒女,最多也就只能替她保守那個秘密,不然又能怎麼樣呢?
金鳳舉最終也沒問出什麼來,午飯後江夫人和方夫人都回來了,聽說就這麼一上午,府裡就鬧了個天翻地覆,傅秋寧險些被江婉瑩砍死。兩人出了一身的冷汗,忙遣人去探,回來的人便說寧二奶奶已經睡下了,傷勢也已經沒有大礙。
江夫人便唸了幾聲佛。又派人去看了看那些受傷的僕人,回報說都沒有大事之後,她這纔去了趟康壽院,自然讓老太君數落了一場,她心裡也奇怪呢,暗道婉瑩這孩子當真糊塗,怎麼就做出這樣的事情來?讓我即便有保下她的心,都沒有保住她的力了,鳳舉豈會不拿這次的事情大做文章?
因自己坐在〖房〗中也六神無主,老公爺這些日子不在府中,那是個喜動不喜靜的,從賦閒在家之後,也沒有好好兒在家坐着的時候,因此這會兒竟不知找誰商量,而且自己這個侄女兒素日裡一次次鬧出的事情,做的的確不地道,她也不太敢讓丈夫知道。
正左右爲難時候,忽聽外面丫鬟道:“小侯爺過來了。”她神情一凜,心想:得,我這裡什麼還沒想出來呢,兒子就先來興師問罪了。他和傅秋寧如今真是夫妻情深了,看見她被砍傷,豈能善罷甘休?
因心下嘆氣,暗道少不得拿出母親架子,將過去婉瑩爲這個家所做的那些犧牲都拿出來說道說道,怎麼着也不能讓鳳舉將婉瑩休回家去啊,不然自己怎麼對得起哥哥?嫂子那個人也是厲害的,到時候自己可真是都沒臉回孃家了。
一邊想着,金鳳舉早大步流星的走了進來,面色鐵青眉目不善,一進門便恨恨道:“娘,這一次你別再爲婉瑩說話,你看看她都做出了什麼事情來?如今連貞兒和軒兒都嚇得躲在風雅樓裡直哭,她何以爲人妻何以爲人母?不行,這一次我決不能輕縱了她去。”
江夫人一聽兒子沒有開口就提休妻,方覺微微放下心來,這裡咳了一聲,因爲底氣不足,便刻意端出母親的架子,冷哼一聲道:“你還有臉說?也不看看是誰造成今天的這一切?婉瑩就算是得了失心瘋,這都是誰逼得?她一個國公府的嫡孫女兒,嫁給了你做平妻,這本身就已經受了天大的委屈,當初咱們是打的什麼主意?只說等事情都平靜了,就將那傅秋寧攆出去,把正妻之位給她,這纔對得起你舅舅家和婉瑩對咱們的情意。可你呢?不但沒把秋寧攆出去,還擡舉了她。這也就罷了,你不該只獨寵她一人,你讓婉瑩看着,心裡是什麼滋味兒?如今你越發連清婉閣的門都不登了,秋寧最近也實在是愛出風頭了些,你們夫妻兩個一齊擠兌她,可不是就將她擠兌成今日這樣?認真說起來,是咱們對不起她,你還有臉跑到我這裡說這樣話。”
金鳳舉原本心裡就打好了主意,因此聽見母親如此維護江婉瑩,他不怒反喜,只假裝有些心虛的別開目光,但仍是氣憤道:“這事情到今日,難道就都是我的錯?娘你不看看婉瑩都做下了多少好事兒?上次去清婉閣,本是要和她親近親近,結果怎麼樣?陰陽怪氣損了我一頓,我可是男人,秋寧當日在晚風軒受了五年的委屈,還沒有像她那般呢,不然我早休了她。我對婉瑩忍耐的還不夠?今兒竟然做出這樣事,傳出去我還要不要做人?我們國公府還要不要名聲了?”
母子二人在這裡爭持不下,最後金鳳舉氣鼓鼓的“勉強”同意暫時不把江婉瑩休出門,只要她日後好自爲之。若能痛改前非,則一日夫妻百日恩,她仍是自己的平妻。不然的話,夫妻之情是一定要了斷的。只是金繡貞和金振軒受了驚嚇,到現在也是問什麼都不肯開口,短時間內不能讓他們回清婉閣去,端看江婉瑩日後怎麼表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