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6 丫鬟該做什麼活
“豪言壯志啊。”安菁撇撇嘴,往牀上一攤手腳畫個大字,眯着眼睛咕噥道,“等你休我要什麼時候,說不準那時我已經再嫁出門了。”
休掉三媒六聘迎進大門的正妻,尤其是他們這樣的人家,可不是隨隨便便一句不想要了就行,總要犯了錯事纔好開口。
可婦人七出,第一不順父母,這災星跟母親的情分極好,似乎是行不通的;第二無子,他們才成親多久?有子就怪了,難不成他還要等上幾年之後再以無子休妻麼?第三淫,這災星雖然口無遮攔,可也只是動動嘴而已;第四嫉妒,算了吧,沒見這災星正躍躍欲試的給他納妾,好找他寵妾滅妻的錯處麼;第五有惡疾,她活蹦亂跳,哪裡像是有惡疾的樣子;第六口多言,她是多話,但並不到處去搬弄是非挑撥離間,若只是因爲她平時多說幾句話就休妻,安府不會善罷甘休,不要說安府了,不論是誰也都不可能接受;第七竊盜,每月的月例賬目她都算得明明白白,沒動過他半點錢,自己花錢全都是用自己陪嫁來的鋪子裡的利錢,他總不能插手他的嫁妝。
回頭看看安菁那邊,姚瑄華不由得氣結,那災星竟然就那麼睡過去了。
真是看不懂她,說她頭腦簡單吧,可她眼睛敏銳的很,總能一語道破本質,隨口幾句閒話可以讓他茅塞頓開。說她精明吧。可有時候明知該退一步的,她卻我行我素,絲毫不在意會造成什麼影響。說她任性放肆吧。可她似乎放肆的讓人抓不到把柄。
普通女子面對惡人的欺辱時,會面帶笑容與其周旋麼?普通女子會在出嫁後還琢磨着如何和離麼?普通女子會將洞房啊第二春啊再嫁啊之類的話掛在嘴邊麼?
再嫁?那也是他休了她之後的事情了,如今她還算是他名義上的妻子,少想那些沒用的事情!
“喂喂……子軒帥哥,你丫別跟我囂張……”
牀上傳來含糊不清的咕噥聲,似乎安菁在做什麼夢的樣子。姚瑄華眉頭皺了起來,子軒帥哥?那是什麼東西?單論子軒的話。他倒是知道,那是安府大少奶奶的表弟。才學人品都是一流。可帥哥是什麼意思?跟哥哥差不多麼?
難不成這災星竟然看上了喬子軒麼?
看看抱着被子睡得一塌糊塗的安菁,姚瑄華起身走了出去,他覺得自己需要出去清靜一會兒。
一出門,他就看到了美杏那幾個丫頭正坐在一起瞧着什麼。順着方向看過去,原來是新來的那個毓婷。
看到毓婷,姚瑄華心裡更加不痛快了。
他不想納妾,不論將來會不會有這念頭,但他現在確確實實是不想納妾。母親是高高在上的正室不假,可每當父親有了新的妾室,母親總是會傷神幾天。那些妾室們在父親母親跟前甜言蜜語,轉過身去就明爭暗鬥。那天暗中下手害大嫂和喬華的人到現在都還沒有現身,一想到府中有這樣一個人。他如何放得下心來。
況且,這只是動了手的,而那沒動手卻滿心怨恨的又有多少?
不經意的。他腦海中又出現了那天在建華院看到的情景。大嫂小產在房裡休養,那月姨娘隔着窗子對大嫂冷嘲熱諷,等到大哥回來,立刻變了一副嘴臉,那般的溫柔體貼,若不是他正好撞見。如何能信。
大哥是真的不知道?還是樂在其中?
姚瑄華搖了搖頭,不論是不知道還是樂在其中。他都不想那樣,不想被虛僞的笑臉矇蔽。
“毓婷見過三爺,剛到這裡,還沒來及給三爺請安。”
一個柔軟中帶着三分甜意的聲音叫醒了姚瑄華,令得他有些不快的說道:“方纔不是已經見過禮了麼,好好做事便是,用不着請安。”老夫人畢竟還沒糊塗,知道他們纔剛成親兩月,若是明着要他納妾是不給安府面子,這才送來一個丫鬟說是近身伺候。
不過,既然老夫人都說你是丫鬟了,你就好好做個丫鬟吧。
毓婷柔柔的看着姚瑄華,這個她今後的主子,以及,今後的男人。
她們這些老夫人院裡伺候的丫鬟,雖說到哪裡都高別人一頭,可終身卻是飄在空中的。要麼年齡到了配個小子,要麼被老夫人賞給哪房的爺們。配小子?那豈不是要渾渾噩噩的過一輩子,還是要做下人,還是要伺候人。況且,那些小廝們有幾個像樣的,她這般容貌若是隨意配個小子,她豈能甘心。賞賜給哪房的爺們,那就不好說了,老爺們都老了,連三老爺都三十六了,能當她爹的人,她如何肯去。還是那些在少爺跟前伺候的人好啊,一旦少爺有意,很快便就翻身了,而她這樣的,終日守着老夫人,也就偶爾出去,又怎麼能跟少爺們走得近?
不過,她卻沒想到竟然會有這樣的好事突然落到自己頭上,直到孫媽把她東西收拾好了,送了來瑄華院,她才確確實實的相信,老夫人是把她賞給三爺了。
三爺剛成親不久,除了一個三少奶奶以外,別說姨娘了,連通房丫鬟都沒有,她竟然就這麼被賞給了三爺,真是做夢都想不到的好事。
“美杏,你們少奶奶累了,睡着呢,我出去走走。”被毓婷看得不自在,姚瑄華招呼了美杏一聲,擡腳就走了出去。
毓婷忍不住轉身去凝視姚瑄華的背影。
三爺長得真俊呢,她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只知道三爺是她見過的最好看的男子了。這麼想着,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
雖然老夫人已經把她給了三爺了。可三爺能看得上她麼?
“毓婷姑娘,麻煩你讓讓。”
身後傳來不快的聲音,毓婷忙轉過身去。是少奶奶的丫鬟。
“綾兒,小姐今兒走累了,怕是要睡上好一會兒呢,你去房裡守着,免得小姐醒了沒有人在——別隻顧着跟美美玩,要是再讓它撞掉茶杯驚醒小姐,看我不把你丟它窩裡陪它睡。”美杏沒空理會毓婷。而是邊走邊安排道,“羅兒你跟綢兒收拾下小姐的衣裳。一進五月,這天氣就熱起來了,該收起來的收起來,該拿出來的就拿出來曬曬。緞兒你別在那裡偷懶。小姐說想要個小挎包呢,精緻點的,你趕緊做。”
被派完了活計,綾羅綢緞四個衝美杏齊問道:“那你呢?”
“我去大少奶奶那裡一趟,一會兒就回來,不許偷懶!”再次提醒過她們之後,美杏走出了遠門。
小姐說了要把那個壞人給抓出來,要她沒事兒多去陪陪大少奶奶呢。
不過,大少奶奶也真可憐。好好地孩子沒了不說,還要眼睜睜看着個懷孕的妾在眼前頭走來走去。
這就是少奶奶的貼身丫鬟麼?毓婷的眉頭一點一點的皺了起來,她聽說過。三少奶奶跟前的那幾個丫鬟性子也都隨三少奶奶,尤其是大丫鬟美杏,潑辣的很。如今一見,傳言果真不假。
緞兒扒着針線筐找合適的布頭,擡頭看見毓婷站在那裡出神,不禁撇了撇嘴。老夫人那裡都沒直接開口呢,你還真把自個兒當毓婷姨娘?挑了幾塊顏色豔麗的布頭。她邊動剪刀邊說道:“毓婷姑娘,你站在那裡做什麼?”
“我……”毓婷一怔,有些赧然的笑道,“剛來這裡,有點拘束,不知道該做什麼好。”
旁邊帶着梅花荷花再那裡支架子曬衣裳的綢兒頓時笑了聲:“咱們都是丫鬟,看見活就做活,怎麼會不知道該做什麼好?”
“人家跟咱們不一樣,綢兒姐姐。”正在給牆角花草澆水的蘭花撇撇嘴道,“人家有別的活兒。”老夫人院裡的丫鬟最可惡了,一個個的眼睛都長在天上,除了瞧見少爺們時會低下頭來。
“說什麼呢,澆你的花吧,美杏姐知道了,下次指定不給你帶好玩的回來。”緞兒穿上線,隨口說了蘭花兩句,扭頭衝毓婷笑道,“菊花心直口快,你別往心裡去。你針線活怎麼樣,要不幫我做做針線吧。”
做針線?毓婷眉頭皺的更緊,這個緞兒比剛纔那個美杏還低一等呢,竟然就這般大大咧咧的支使她,好沒規矩。
“你不會?”緞兒歪着頭打量了毓婷片刻,搖頭道,“那沒辦法了,你去幫綢兒她們曬東西好了。”
曬東西?毓婷擡頭看了看綢兒那邊,綢兒和羅兒兩個正在收拾那些衣裳,梅花和荷花則是將衣裳掛到架子上。
她是老夫人賞給三爺的人,別說這幾個二等丫鬟了,就算是少奶奶跟前最得力的美杏,那也不能越過她去,什麼時候輪到這幾個小丫鬟來支使她了?
“你不會連曬衣裳都不會吧?”緞兒兩眼盯着手裡的布料,頭也不擡的道,“那真不知道你該做什麼好了,難不成你在老夫人那裡也是這樣?”
她在老夫人院裡只是個二等丫鬟不假,平日裡做些針線,端茶遞水的活計,那些灑掃晾曬可都是小丫頭的活兒,那裡用得着她伸手。況且如今被老夫人賞給了三爺,那就不是區區一個二等丫鬟的事兒了。
看來,少奶奶跟前這幾個丫鬟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她是該好好的合計一下。
“確定完畢,是個不省心的。”看毓婷悄悄兒回屋,羅兒衝綢兒擠擠眼睛。
綢兒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你又學咱們小姐說話了。”不過,以後還真的防着那個毓婷,省得那丫頭給小姐添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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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文尾說明一下,七出的最後一條竊盜不是單指偷東西的意思,而是指妻子偷存私房錢(度娘說滴)。
感謝玫瑰蜜蜜童鞋的打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