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2.161休想在這兒看我們家的笑話
莫語欣看看躺在病牀上的丈夫,又想到了對面病房裡,做完手術還沒醒來的常靜秋,“誰能想到事情會發展成了現在這樣子。”
“你們怎麼在這裡?”門口,突然傳來蒼老而不悅的聲音,因爲震驚與生氣,到後來聲音變得特別尖銳。
幾人看過去,就見劉向雯扶着常老太太站在門口,身後還站着常志行峻。
“你來做什麼!”常老太太一看到阮丹晨,簡直就像是有人按下了藏在她身上某處的開關,立即發了瘋。
阮丹晨皺皺眉,眼前這人是她的外婆,可看常老太太這一臉猙獰的樣子,她真叫不出口鯽。
張嘴,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而且由她嘴裡說出來,常老太太哪裡會信,還不知又要說什麼。
莫語欣便要說出阮丹晨的身份,可纔剛要開口,便被尖銳而蒼老的聲音猙獰打斷,“我知道,你是來看我們家笑話的是不是!我大兒子昏迷在牀,靜秋也重傷了,你就特地來看我們的笑話!哼!年紀輕輕的,心腸這麼歹毒,也不怕遭報應!”
阮丹晨只想說,她沒做虧心事,真不怕遭報應,只是現在顯然常靜秋的報應先來了。
“媽,丹晨不是來看熱鬧的!”莫語欣也聽不得常老太太說這個了。“她是——”
“行了,你個吃裡扒外的!”常老太太直接截斷莫語欣的話,氣紅了眼睛,怒視着莫語欣,簡直把她當仇人看,“我兒子現在都躺在病牀上不醒了,靜秋也在對面,受了那麼重的傷,都不知道她醒來以後知道了,會不會受不了,你還在這兒爲她說話?對這麼個來看熱鬧,幸災樂禍,不安好心的人,你竟然還讓他們進門,你對得起志遠嗎?”
“我在這兒說話,話還沒說完,你就打斷我,不讓我說,你對我還有沒有點兒尊重?”常老太太橫眉怒對着莫語欣,“是不是因爲志遠在病牀上躺着,看着不好,你覺得沒人管你了,就跑來欺負我這個老太太?志遠昏迷,你就可着勁兒的糟踐我吧!”
常老太太一臉激動,捂着自己的胸口,彷彿受到了莫大的委屈。
“虧平時志遠對你那麼好,那麼護着你,我哪怕說你一點兒不好他都不樂意。成天在我面前誇你,不就是想要給你說好話嗎?結果他現在一昏迷,你就這麼對我!”常老太太滿腹委屈的說。
阮丹晨很懷疑,常老太太接下來會不會直接坐到地上,哭天搶地。
常老太太沒坐到地上,卻是抓着小兒子的手哭訴,彷彿莫語欣是個大不孝,彷彿常志遠已經去世了,她受盡了莫語欣的虐待。
而劉向雯還在一旁安慰她,劉向雯的那些安慰,簡直就是火上澆油,根本一點兒作用都沒起到。
不,起到了讓常老太太更加生氣的作用。
莫語欣緊緊地抿着脣,乾脆不說話了。也氣得說不出來,渾身都氣的發抖。
她是想着,阮丹晨纔是常老太太的親外孫女兒,常靜秋是個冒牌貨。常老太太現在卻爲了一個血緣上的外人,指着失散多年的親外孫女兒鼻子罵,等知道了真相,怕是不知道要怎麼後悔。
爲了常老太太好,纔想着趕緊打斷了常老太太,免得讓常老太太說出更多一會兒會讓她後悔的話。
可誰知道常老太太又抓着她不放,聽她說的那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
“媽,志遠只是昏迷,他會醒來的,你別說得他好像是……好像是……什麼一樣!”莫語欣紅着眼睛說,哪有當媽的這麼詛咒自己的兒子的。
就算常志遠本來能好,怕也要被常老太太這樣哭喪的好不了了!
“志遠現在還在昏迷,您就這樣吵鬧,算什麼呢?”莫語欣努力強忍着,說道,“丹晨是來看志遠的,她沒有惡意,她怎麼可能對志遠有惡意呢?如果志遠醒着,現在最想見到的就是她了。她是——”
“啊——!”突然從對面傳來一聲尖叫,衝破了對面病房的門便刺了過來,聲音特別大,尖銳刺耳。
衆人本就沒有一點兒防備,被這突來的聲音嚇了一跳。
阮丹晨更是整個人都跳了一下,齊承霖忙護住她,她現在可不經嚇。
“怎麼樣?”齊承霖盯着阮丹晨,見她臉上並無異色,卻仍不太放心。
阮丹晨搖搖頭,“沒事,只稍微有點兒嚇着了。”
“媽,是靜秋醒了,恐怕她是發現—
—”劉向雯一臉不忍,欲言又止,“咱們還是去看看吧,別讓她做傻事。”
常老太太一聽,也顧不得再繼續找莫語欣算賬,趕緊轉身去了對面。
莫語欣看看齊承霖和阮丹晨,阮丹晨便說:“我們也去看看吧。”
莫語欣點點頭,便趕緊帶頭過去。這邊病房的門也開着,一會兒從對面也好時刻盯着這邊兒的情況。
老樑跟在最後,衆人一起進了對面的病房,就見常靜秋醒來,正睜着眼睛,一臉的慘白。
“怎麼回事?爲什麼我什麼感覺都沒有?爲什麼我感覺不到我的腿了!”常靜秋試圖起身,可她纔剛剛做完手術,刀口剛剛縫上都還沒好,哪能起得來。
麻藥勁兒已經過了,但是醫生給她加了一個鎮痛棒,所以她現在也沒覺得疼,只是後頭開刀留下的刀口仍有點點不適,卻不明顯。
而常靜秋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雖然後腰有點兒不舒服,卻也不知道那兒正有一道剛縫合,還未癒合的刀口,猛然一起身,後面的傷口掙着,就快要裂開了,已經有點血滲了出來。
常靜秋也感覺到疼,但是現在後腰上的疼痛根本顧不得,她被自己下半身的毫無知覺給刺激了,除了自己的雙腿,現在什麼都顧不着。
只是自己的腰上也沒有力氣,也幸虧沒有,她纔剛剛想要直起腰,動了下便又跌了跌了回去。
肩膀努力往上擡,讓雙手能碰得到自己的大腿。
可大腿上一點兒知覺都沒有,根本就感覺不到自己雙手的存在。其實根本不用這樣摸,一個人的腿有沒有知覺,不用摸自己也能清楚。
她躺在牀上,可雙腿卻感覺不到牀鋪,腿上面明明蓋着被子,她也感覺不到。別說現在腰上沒有力氣,可是想要動動腳趾頭,也不是多麼費力的事情。
可她就連這種小小的動作都做不了,雙腿雙腳就跟不是自己的一樣,感覺不到任何物體的碰觸。
過去覺得再自然不過的感覺,眼下卻求而不得。
她擡着肩膀,手擱在大腿上,咬牙用力一捏,感覺那力道都能把肉擰下來了,可她卻一點兒都不覺得疼。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常靜秋拼命的捶打自己的雙腿,現在她剛剛做完手術,沒什麼力氣,可也是用盡了自己現在所能用的最大力氣又捶又擰的,愣是一點兒感覺都沒有。
“靜秋!”常老太太被劉向雯扶着,一進門就見常靜秋在這樣自殘,驚得趕緊攔住她。
“靜秋,你做什麼!”常老太太走到牀邊,看常靜秋好似無力的躺在牀上,看着特別可憐。
“你剛動完手術,要好好休息,不然傷口裂開就壞了,快別打自己了!”常老太太按住她的手。
齊承霖跟阮丹晨站在門口,並未引人注意。
現在常靜秋的心思也不在上頭,所以也沒有發現他們,只臉色慘白的看着常老太太。
“外婆,我怎麼了?我這是怎麼了?爲什麼我腰上用不上力氣?爲什麼我的腿一點兒感覺都沒有?”常靜秋雙手死死地抓着常老太太如枯樹般的手腕。
因爲現在沒力氣,所以也沒把常老太太攥疼了,反倒讓常老太太心生可憐,想到她以後的生活,一雙老眼就紅了。
“靜秋啊,沒事兒,沒有過不去的坎兒。”常老太太面目慈愛的摸着常靜秋的發,這種慈愛的目光,真是阮丹晨從來沒在常老太太臉上看到過的。
“什麼意思?您這是什麼意思?我的腿到底怎麼了?”常靜秋目露驚恐,表情都扭曲了,“是不是做完手術才這樣的?是不是因爲手術的關係?您告訴我,跟我說,是不是隻要我安心靜養,腿就好了?是不是因爲麻醉還沒退,所以我纔沒有感覺?”
這話,明顯是自欺欺人了。
如果真是麻藥的作用,可偏偏她能感覺到後腰的傷口。
可她寧願自欺欺人,沉浸在謊言裡。她現在特別希望能有人告訴她,確實是因爲手術完後,麻藥還沒退,所以才感覺不到。
常靜秋目光充滿希冀的看着常老太太,卻見常老太太避開了她希冀的目光。
劉向雯見了,給莫語欣使了個眼色,可莫語欣就當沒看見。對常靜秋,她才懶得安慰,反正說什麼錯什麼,就算對常靜秋好,常靜
秋也是轉頭就忘了,根本是個白眼兒狼,不值得別人對她那麼好。
劉向雯無奈,壞人又不能讓常老太太來做。
這時候正好接收到常老太太的眼神暗示,劉向雯只能硬着頭皮說:“靜秋,醫生說你的腰椎傷的很重,裡面的神經已經壞了,所以……你的腿……”
“不會的!不可能的!我之前還好好的呢!怎麼可能……”常靜秋瘋了似的大喊。
“說是因爲你的後腰受到了猛烈地撞擊——”劉向雯看着也有點兒不忍心,不過卻並沒有太多感覺。
平時她跟常靜秋好,努力巴結她,也不過是想討好常老太太而已。平時常靜秋時不時的就對她露出點兒高人一等的驕傲來,劉向雯能真心喜歡她纔怪。
好歹她還是常靜秋的小舅媽,是她的長輩。
常靜秋愣住了,剛醒來就受到這麼大的打擊,讓她都沒來得及多想,腦袋亂哄哄的,其他的記憶都還沒涌上來。
這會兒聽了劉向雯說,常靜秋的記憶慢慢的涌上來,一個個的片段像玻璃碎片一樣在她的腦海中冒出來。
她想起了黃平貴的那個村子,她使苦肉計,在山坡旁,常志遠揮手的時候,她故意趁機滾落山坡。
本來很好的計劃,誰能想到會力道那麼重的撞到樹上。
常靜秋想到,當時抵在樹幹上,後腰那種欲死的疼痛,就渾身一個激靈。一定是當時,是當時就把腰給撞傷了。
早知道會是這個結果,當時她無論如何都不會選擇故意掉下去!
過了半晌,才聽常老太太說:“靜秋啊,你還年輕,咱們以後好好過。再說了,現在醫學技術一年年的飛漲,你看現在的技術還有那些醫療器械,幾年前都還沒有吶!說不定過不了多久,你也有法子治,又能好好地走路了。現在重要的是把身體養好,這樣以後有機會的話,才能恢復的更好。”
可惜常老太太這些話是白說了,常靜秋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根本沒聽到,只想到了自己狠狠撞到樹幹上的畫面。
“是舅舅……舅舅他想要揮開我,所以才……”常靜秋似是失了神,喃喃的說道,猛然用力握住常老太太的手,淒厲的說,“外婆,我怎麼辦?我以後要怎麼辦?癱瘓啊!不是瘸了,瘸了還能走路呢!”
常老太太嘆口氣,不忍心看她,卻聽常靜秋還在說:“難道我以後的日子就要這樣了嗎?外婆,我才27,我不要在輪椅上!以後我這樣,誰瞧得起我!舅舅……舅舅他怎麼這麼狠的心……我以後……我以後要怎麼辦啊!外婆,我不要!我不要坐輪椅,我不要躺在牀上當個廢人!我想站起來,我想要我的腿好好地!嗚嗚嗚嗚嗚!我真想時光倒流,我沒有從山坡上滾下去,嗚嗚嗚嗚嗚!怎麼辦!怎麼辦!我的腿!我的腿啊!你們讓我站起來!讓我站起來!”
常老太太也面露心疼,聽到常靜秋提到她滾落山坡的原因,對常志遠也有些不滿。卻忘了,常靜秋現在醒了,可常志遠還在對面病房裡昏迷,不知道怎麼樣呢。
常老太太沒想到,莫語欣卻是想到了。
她受夠了常靜秋的自私自利,冷冷出聲,“既然你提到了志遠,你醒來以後,可問過你舅舅的情況了?他當時是爲了救你,和你一起滾落山坡的。”
卻不想,劉向雯拉住她的胳膊,“大嫂,這個時候,你就別跟靜秋計較了。畢竟她現在出了這樣的事情,打擊那麼大,一時想不到別人也是可以理解的。”
常老太太也特別不滿,莫語欣卻諷刺的對劉向雯冷笑一聲,“你現在這麼幫着她,可如果她並不是常家的外孫女兒,你還幫着她嗎?”
劉向雯不明所以,只覺得莫語欣這話說的特別莫名其妙,於是說:“大嫂,我知道因爲大哥出事,你心情不好,要不你去休息休息,陪陪大哥?”
常靜秋驚慌的看着莫語欣,這才注意到,她身邊還站着老樑。
那天,老樑是全程在場的。
莫語欣只嘲諷的看她一眼,沒動彈,說道:“靜秋,你怎麼不說說,你舅舅爲什麼要揮開你?你怎麼不說說,你們爲什麼會出現在j市的村子裡?那兒那麼遠,從咱家來了b市,你就再也沒回去過,怎麼這麼多年了,突然又回去了,還是個你從來沒到過的村子?你怎麼不說說,你舅舅一向疼你,只要是你喜歡的,你想要的,他都想方設法的給你弄來,爲什麼這一次好像厭煩了你似的,還會跟你爭吵,甚至兩
個人一起滾落了山坡?”
齊承霖低頭看看阮丹晨,聽到後面那句,便不知道阮丹晨是什麼心情。
原本常志遠的這些疼愛,都應該是阮丹晨的。
察覺到他的目光,阮丹晨擡頭,捏了捏他的手掌,衝他柔軟的笑,並不在意。
齊承霖目光軟和,便不再擔心。
而房間內,常靜秋目光越來越慌亂,也顧不上自己的腿了,只覺得自己的好日子要到頭了,未來的生活暗淡無光,真不知如何是好。
“靜秋,你不打算說說嗎?事情的真相,我覺得由你自己說出來更好一些,這對你好。”莫語欣給她這個機會,這種事情,有別人嘴裡說出來,和自己主動承認,還是不一樣的。
常靜秋一臉的慘白,目光慌亂,眼珠子還在不斷的亂轉。
她看看莫語欣,又看到劉向雯一臉的不解,還不知道到底怎麼回事,又看向常老太太,最後目光落在了站在門口不遠位置的常志行,卻陡然駭住。
齊承霖和阮丹晨竟然站在門口!
常靜秋耳邊全是莫語欣嘲諷的話,渾身發抖。衆人只看到她翻了個白眼兒,竟然就厥過去了。
常老太太緊張的大叫一聲“靜秋”,常志行趕緊按了牀頭的叫鈴,等醫生過來檢查並沒有事情,離開以後,常老太太轉頭惡狠狠地看着莫語欣。
“你這是幹什麼?她受那麼重的傷你不知道嗎?你這麼刺激她,到底安的什麼心?換成你,後面的六七十年都要癱瘓了,你能好受了,你能接受了?”常老太太站起身,指着莫語欣的鼻子,“我知道你不待見靜秋,她也用不着你待見,你要是沒有同情心,不知道憐惜她,你就給我滾!”
“還有你們!”常老太太轉頭對着齊承霖和阮丹晨,“你們也滾!休想在這兒看我們家的笑話!”
“媽,您確定要趕她們走?爲了一個冒牌的外孫女兒,卻要趕親孫女兒走?”莫語欣冷聲說道。
常老太太年輕的時候就厲害,但卻不是像齊家那位老太太那樣,在大事上看得分明不含糊,常老太太的厲害委實是讓人無奈,正應了那句女人頭髮長見識短,偏偏還覺得自己特別有建樹,自以爲聰明得很。
可到底那時候還有常老爺子震着,從常老爺子去世後,常老太太就越發的不像話了,家裡的兒子爲了孝順,不到被逼急了都不敢跟她說句重話,結果弄得常老太太到老了老了,卻越發的不像話。
常老太太愣了下,好似沒聽明白莫語欣的話似的。
嘴巴張了半天,纔不明白的說:“你……你說的些什麼?你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