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4.254你是打算不認我這個女兒了嗎？
兩人上了樓，來到家門口，宋羽也沒有帶家裡的鑰匙，便敲了門。
沒多久，門就開了，看到俞倩英臉色難看的站在面前，本以爲是宋羽一個人來的，在看到齊承之的時候，稍有些錯愕，隨即一張臉便沉了下來，隱隱的還帶着怨恨。
宋羽一驚，立即知道事情恐怕沒這麼簡單了，“媽。咼”
“先進來。”俞倩英看了齊承之一眼，彷彿在極力的隱忍，可仍然忍不住臉上的那股恨。
齊承之沉默的看着俞倩英的反應，她轉身時，宋羽不禁緊張的看向齊承之，能讓俞倩英突然變得這麼生氣，甚至對齊承之露出怨恨的目光，宋羽只能想到一個可能醣。
她的臉色有點兒白，齊承之握緊了她的手安撫她，兩人隨着俞倩英走進客廳，宋冬臨坐在沙發上，低着頭，手裡夾了根點燃的香菸。
兩人進來客廳的時候，宋冬臨正低着頭抽了一口，聽到腳步聲，他擡起頭，眼眶是紅的，眼白上還泛着紅血絲。
他看着齊承之，說不出是一種怎樣的表情，複雜又矛盾。
宋羽的心狠狠地緊揪了起來，宋冬臨已經多少年沒抽過煙了，早就戒了，今天卻突然又抽了起來。
俞倩英站着，雙手在腿側握着拳，渾身緊繃，微微的顫抖。
她深吸一口氣，面對着齊承之說：“宋家破產，聽說是你一手造成的。”
宋羽微微搖晃了兩下，只聽到腦袋裡“轟”的一聲炸開了，她紅了眼，哽咽着，呼吸急促，不禁將齊承之的手握的更緊了。
“媽……”宋羽驚恐的低低出聲。
俞倩英以爲宋羽也是因爲太驚訝，不敢相信，受到打擊纔會這樣，便冷聲說：“你別說話。齊承之，我問你，是不是真的。”
齊承之握緊了宋羽的手，表面沉穩，可宋羽感覺到了他的手在顫抖，掌心也沁出了汗。
“你要是個男人，就敢作敢當，做了，就承認。沒做，我們也不會冤枉你。”俞倩英緊繃着雙脣和下巴，咬牙切齒的說。
齊承之沉默了會兒，將宋羽的手握的更緊，嗓音沉沉的說：“是。”
“啪！”
誰也沒想到，俞倩英突然就給了齊承之一巴掌，宋羽心猛的一顫，擡頭看到齊承之抵着頭，頭微微偏到她這邊，臉頰上浮現出了紅色的巴掌印。
她正好能看到他的臉，面無表情，一副要準備任打任罵的樣子，宋羽心疼的叫了聲，“媽！”
她站到了齊承之的身前，身子比他要瘦弱的多，還矮上了一大截，卻要把齊承之護在自己的身後。
“你這是幹什麼？還想護着他？”俞倩英紅着眼說，“宋羽，這件事是千真萬確的，你看他自己也承認了，我們沒冤枉他，你也別想說這裡面是不是有什麼誤會，沒有誤會！”
俞倩英突然轉身，衝到桌前拿起上面的一疊文件就狠狠地扔到了宋羽的腳邊，“證據都在這兒。就是他，把我們家好好地公司給毀了。是他，讓我們家受了那麼多年的苦，讓你受了那麼多年的苦，在外頭還要被人笑話！不然，我們家的日子還過得好好的！”
俞倩英吸吸鼻子，也忍不住哽咽，眼睛越來越溼熱，淚水上涌，涌到眼眶都兜不住了，最終還是涌了出來。
“他做的事，說是我們家的仇人都不爲過。我竟然還把女兒嫁給了他，我之前竟然還那麼慶幸，你找到了一個愛你的男人，能夠好好的照顧你一輩子的男人。可誰知道結果是這樣……”
俞倩英捂着臉哭了幾聲，又擡起頭，“誰知道，他會不會又不聲不響的繼續坑害咱們。齊承之，我們家跟你多大的仇，你毀了我們家的公司，還要欺騙我們的女兒。你跟宋羽在一起的時候，口口聲聲說愛她的時候，你心虧不虧！你前面毀了我們家的公司，後面又來追宋羽，你怎麼想的你？你要是真愛她，你怎麼會把她的家給毀成這樣，怎麼會讓她吃那麼多苦？”
齊承之一句話都不說，微微低着頭任俞倩英罵。
“你倒是說話啊！你給我個理由，爲什麼要把我們家逼成這樣？我們家得罪你了嗎？我竟然還跟你們齊家在一個桌上吃飯，有說有笑的，我竟然還覺得你好，我真是瞎了眼！”俞倩英指着齊承之，手顫的厲害。
“媽……”宋羽叫道。
俞倩英怒紅了眼，也沒注意到齊承之和宋羽一直緊握的手
，打斷了宋羽要說的話，“離婚。”
“媽！”宋羽驚叫。
“你不跟他離婚還等着什麼？他把咱們家害的還不夠嗎？誰知道他娶你又是爲了什麼，我們家已經沒有什麼好被害的了，他還想怎麼樣？我接受不了……接受不了毀了我們家的人當我的女婿。見到他，我就想到了你爸和你這些年受到的苦。宋羽，你跟他離婚。”俞倩英有些歇斯底里，仰着脖子，上面的筋都突了出來，“齊承之，你到底憑什麼……憑什麼這麼毀了我們家，毀了宋羽！你跟她結婚，看她這麼愛你，是不是很得意？”
“媽，我早知道了。”宋羽雙眼噙着淚，低聲說。
“什麼東西？”俞倩英眯起眼，心裡隱隱的清楚宋羽指的是什麼，卻不敢確定，也不肯相信。
“我早就知道我們家破產的真相，但是我一直瞞着你們沒有說，就是怕你們會這樣。其實在婚前，我就知道了。就是因爲知道，我才主動提出要跟他先領證。真要說的話，婚是他求的，可領證是我提出來的。你要怪，就怪我吧。我不怪他，也不恨他。”宋羽低泣着說，感覺到齊承之手上堅定地力道，她也用力的回握回去。
他的力道很重，如果是平時，她會覺得疼。可是現在兩個人都沒有感覺，只是互相握的越來越緊，也感覺不到疼，只想互相從對方的身上汲取力量。
忽然，她被齊承之往後拽了一下，然後整個人一轉，就落到了齊承之的身後，宋羽只聽到“啪”的一聲，俞倩英本是想打宋羽的，可是被齊承之給護住了，因爲宋羽和他身高的差距，俞倩英只打到了齊承之的胸口。
“你早知道是他把我們家害成這樣，你還跟他結婚，爲什麼？宋羽，你圖他的錢嗎？你圖着跟他一起能過好日子嗎？你到底爲什麼要瞞着我們？你忘了我們家那七年過的有多苦嗎？你忘了你半工半讀，每天起早貪黑的有多累了嗎？你早晨五點就起了，晚上兩點才睡，每天總共就只能睡三個小時。你爸起早貪黑的開出租，我去給人家當鐘點工，這些你都忘了是不是！”俞倩英哭着說，最讓她難以接受的，就是宋羽的反應，她感覺被背叛了。
自己一向信任的女兒竟會如此。
“果然是讓俞可瑤說對了是不是？你過夠了這樣的苦日子，所以即使知道他做的事情，你都不在意。”俞倩英氣瘋了，氣的有些失去了理智，口不擇言。“你是不是放不下跟他一起過的好日子？放不下現在的地位，出門風風光光的？”
“媽！”宋羽白着臉，不敢相信的看着俞倩英，哭着大叫，“在你眼裡，我就是這樣的嗎？”
“倩英！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一直沒說話的宋冬臨猛的站起，他的指間還夾着已經吸到了底，快要燒到他手指的香菸。
俞倩英好似終於恢復了理智，雙脣不住的顫抖着，沒有看宋羽和齊承之，目光空洞。
“媽，我愛他。”宋羽哭着說，眼淚迷濛了雙眼，在視線中鋪上了一層厚厚的水霧，看人都看不真切了，“我愛他，愛他愛到不在乎他做了些什麼。愛到不管他對我做了什麼，我都恨不起來，都不怪他。我知道他愛我，他從很久以前就愛我了，因爲愛我，他做的所有的事情，我都不怪他。”
“我知道，我們家破產之後，一開始不適應新的生活，是很苦。可其實我們過的生活，就是普通人過的日子。那些辛苦上班掙錢的普通人家，不就是過得這樣的日子嗎？爲生活工作奔波，真正開公司賺大錢的，能有幾個？就是因爲這樣的落差，纔會覺得苦。可其實冷靜的想想，我們又真的受過什麼苦呢？我們沒有露宿街頭，有房子住，我們爲了生活自己賺錢養家，用心工作，我沒有上不起大學。媽，其實我們過的，就是普通人家的生活啊。只不過因爲我們從來沒過過，跟之前錦衣玉食，大手大腳出國買名牌的生活有落差，可實際上這個世界幾十億人口，又有多少人過的是這樣的日子？在我看來，我們以前過的，纔不叫正常的生活，只是少數人在過的富裕生活。”
“其實我從來不後悔我們家破產，可能也是因此，本身就沒多少恨意。”宋羽說，“那時候，你們要我跟齊承積訂婚，我一點兒選擇的權利都沒有。你們那時候都沒有問過我，想不想嫁給他，就這麼定了我的婚姻。我說我不要，你們說我年紀小，不懂。那時候我是不愁吃穿，不用爲生活奔波忙碌，可是我沒有一點兒自主選擇的權利，就是個木偶，被你們牽着走，你們牽着往前走一步，我就沒辦法邁兩步。我那時候，並不覺得自己過得有多幸福，只是告訴自己，世界上那麼多連飯都吃不上的人，我在這兒自怨自艾太遭天譴了，才這樣一步一步的走過來了。”
“破產之後，我是累，可是我的心不累。我那時候是爲自己活得，不管是好是壞，我可以自己做選擇，爲自己的事情負責。承之主導着讓我們家破產了，是因爲如果我們家不破產，我和齊承積的婚約就得一直維持下去，我將來就要跟他結婚。就是因爲太愛了，所以他不能眼睜睜的看着我嫁給別的男人。”
俞倩英不敢相信的睜大了眼，往後退了幾步，“就因爲看上你了，就把我們家弄破產了，你不覺得這樣太可怕了嗎？”
宋羽下巴抖了抖，說：“是啊，可是我愛他，能有什麼辦法？我愛他，所以不覺得可怕。我愛他，心疼他對我這許多年的等待。甚至，我一直最遺憾的，就是沒有跟他早點兒相愛。我也感謝，破產能讓我自由。”
“也許我這麼說會讓你們心寒，可跟他在一起後，我不止一次的想過，如果當初你們沒有堅持非要我跟齊承積訂婚，是不是就沒有現在發生的一切了？宋家不會破產，你們不會受苦，當初我跟承之剛剛在一起，也沒有人拿我跟承積的婚約說事兒。俞可瑤和慕思思也不會因爲我現在的身份背景不如她們，就三番五次的來找我的麻煩，拿身份壓着我。我們倆就會順順利利的，不會有這麼多膈應人的事情。”
“所以，你一直都在怪我們，是不是？”俞倩英看着宋羽，這些話，她從來沒有聽宋羽說過。
“我不是在怪你們，我只是說，凡事都有個因果。因爲你們讓我跟齊承積訂婚，所以我們家破產了。可因爲我們家破產了，我得了自由，不用再去等待一個我不想要的婚姻，嫁一個我不想要的人。也能與承之重遇，真真切切的看出他的好。”
“其實，如果我們家沒破產，我沒有跟齊承積訂婚，或許我還不會看到承之有多好，我可能就去跟簡逸在一起了，可能永遠都不會知道他的真正面目，最後被他騙的一塌糊塗，宋家還是落到了他手裡。所以很多事情，真的很難說到底是還好是壞。”宋羽哭着輕笑了聲，吸了吸鼻子，“爸，媽，是我自私，一直想着自己的自由，沒有去想對你們是不是公平。可是撇去這些不說，我是真的一點兒都不恨。我不求你們能原諒他，可是別讓我們離婚。”
“你——”俞倩英真是恨鐵不成鋼的看着宋羽，擡手想打她，可是那是自己的女兒，她又下不了手，剛纔那一下也實在是氣瘋了，都沒來得及細想，幸虧是被齊承之給擋下了。
當時那下之後，她就後悔了。
“她懷孕了。”一直沉默着，任由俞倩英打罵的齊承之，嗓音低啞的開口，“今天您給她打電話的時候，我們纔剛從嬰兒用品店出來，給孩子買了穿用的東西，今天剛剛去醫院做的檢查，是個男孩兒。”
俞倩英目光猛然落在宋羽的肚子上，孩子都有了，總不能逼她打掉，讓他們離婚吧？
宋羽手掌輕輕地擱在小腹上，“本來你給我打電話，我說正好也有件喜事要告訴你們，就是指這件事情。”
俞倩英矛盾的雙肩發顫，看看宋羽的肚子，又看看宋羽和齊承之，真是無法表達此刻的心情。
半晌，她緩緩地點頭，“好，連孩子都有了，你們還相愛，還要逼你們離婚，聽來確實是很不近人情。”
宋羽目懷希望的看着俞倩英，卻聽俞倩英說：“你既然這麼愛他，就跟着他回去好好過日子吧，別回來了。連自己的家被破敗成這樣，被人指點笑話你都不在乎，都能輕易原諒他，那你就去跟他好好過。我接受不了，我只要見到他，就想到是他讓宋家破碎，讓你爸這麼大年紀了還要吃這種苦，我就沒辦法接受他，甚至沒辦法看他。見到他，我就忍不住恨。你們走吧，你以後也別回來了，你那麼愛他，甚至勝過愛我們做父母的。以後，也就當沒我們這個爸媽吧！反正，我們也逼你做了那麼多你不愛做的事情，讓你那麼不快樂。照你的說法，如果當初不是我們逼你跟齊承積訂婚，不是也就不會有今天這些事情了嗎？一切，都是我們咎由自取。”
“媽！”宋羽急的，哭的更兇了，感覺胸口都在抽.搐。“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你是打算不認我這個女兒了嗎？”
“哪裡敢，在你眼裡，我們做父母的不是還沒有一個男人重要嗎？我怎麼想的，你在乎？”俞倩英狠狠地抹了一把臉上的淚。
“媽，你別這樣，我求求你。承之他很好，他真的很好，你爲什麼不能看看？只除了這件事，他沒再做過一件對不起我們的事情，他是真的愛我，愛你的女兒，是打算呵護一輩子的，這難道還不夠嗎？爸不是也說，他很滿意現在的生活，並不後悔破產嗎？把宋家弄破產的事情，是他做錯了，可是現在我們都過得那麼好，你爲什麼不能原諒他？
媽，因爲這件事情，你連女兒都不要了？”宋羽伸手去抓俞倩英的手，卻被她甩開。
“我只問你，我們和齊承之，你選哪個？”俞倩英僵着臉，眼睛通紅，倔強地問。
“媽！”宋羽崩潰似的喊道，聲音都破碎了。
她沒想到，俞倩英竟然要她做這樣的選擇。
正在這時，護在她身前的齊承之動了。
宋羽眼睜睜的看着他一條腿彎曲下來，膝蓋緩緩地落到了地上，而後，另一條腿的膝蓋也落了地，就這樣跪在了俞倩英的面前。
宋羽捂住了嘴巴，在她眼裡，他一直是挺拔傲然的，一身的清逸風華，那麼驕傲，什麼時候這樣彎折過。
不論對誰，哪怕是對齊家的那二老，都是一副淡然自若的樣子，不論他們生多大的氣都沒見他眨過眼，變過臉。
如今，卻是跪在了俞倩英的面前。
“對不起。”齊承之低聲說，嗓音醇厚，聽在宋羽的耳中卻是心疼的不行。
齊承之沒再多說什麼，只說了這三個字。
要問他後悔嗎？他從來就不後悔，也不做後悔的事情，卻也知道不能對俞倩英這麼說。
俞倩英也沒想到，齊承之竟會給他們下跪，他那一身傲骨，什麼時候對人這樣低聲下氣過。那張清俊的臉上氣度清靡，卓然無雙的齊家大少，就不是會輕易認錯的人。
“對不起？你現在說對不起有用嗎？你一句對不起，這三個字說的倒是輕巧。可是我們受的傷害，能就這麼抹去嗎？宋家能回到以前嗎？我們的公司能回來嗎？從我們家破產後，所受的那些指點嘲笑，那些委屈，都能變得不存在嗎？你一句對不起，就想把這些都抵消掉，當不存在？”
“你的對不起，我不敢當。”俞倩英冷冷的說，便從齊承之的身邊走過去，“你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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