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四八八 爲何而哭

達實巴圖爾是一個聰明人,所以他能猜出來桑結嘉措的大體的計策,而桑結嘉措也是一個聰明人,他知道達實巴圖爾能猜出來,所以在這裡就不用明說了。

這個計劃很簡單,桑結嘉措制定好了,而達實巴圖爾也猜到了。既然大汗朋楚克現在身處大學者所在的扎什倫布寺,那麼如果大汗死了,就可以順勢把大學者變成兇手,身爲大汗叔叔的達實巴圖爾就可以率軍出擊日喀則,擒拿兇手,鑑於大學者的特殊身份,可以把他交給帝國方面處置,如此達實巴圖爾在前往大汗之位上最後一個阻撓者消失了。

接下來按照和碩特汗國的規矩,將會召開忽裡勒臺大會,桑結嘉措可以憑藉宗教影響力支持達實巴圖爾,而達實巴圖爾本身就很有威望,加上與帝國方面的親近,可以順理成章的成爲大汗,除非帝國要與和碩特汗國開戰,否則絕對不會強推厄齊爾或者其他什麼人做汗王的,即便推動也無妨,即便厄齊爾成爲了大汗,但是長年在帝國的他也毫無根基,殺掉或者架空,達實巴圖爾都有辦法。

帝國二十三年的三月,西安,皇帝行在。

澹臺雲風出現在了皇帝的面前,他冒雪返回,帶回來了大汗朋楚剋死亡的消息。對於一個虔誠的黃教徒來說,想要毒殺實在是太簡單了,桑結嘉措買通了大學者身邊的一個年輕僧侶,把下了毒的糌粑以大學者賜食的名義交給了朋楚克,還讓他吃了之後,靜坐一日,任何人不得打攪。

一天之後,大汗的隨從進去ꓹ 看到的是滿臉青黑,鼻孔流血ꓹ 已經僵直的屍體,而負責大汗安全的達實巴圖爾控制了扎什倫布寺,緝拿兇手ꓹ 最終矛頭直指大學者。

“........這明顯是陷害,大學者正在與朋楚克大汗商議今年夏季前來覲見陛下ꓹ 朋楚克大汗在桑結嘉措堅持不放權之後,已經同意了ꓹ 只是商議具體的時間ꓹ 這種情況下,無論如何大學者都不會毒殺朋楚克汗。”澹臺雲風認真解釋道,擡頭卻見皇帝臉上的風輕雲淡,似乎皇帝並不憤怒,反而態度很舒緩。

“雲風,你覺得誰是兇手?”李君華放下手裡的書本,隨口問道。

澹臺雲風說:“主謀之一肯定是桑結嘉措ꓹ 現在朋楚剋死了,和碩特汗國就要選新的大汗ꓹ 如果新的大汗庇護他ꓹ 帝國就要冒着與和碩特汗國全面戰爭的風險解決藏地ꓹ 這一直是我們想要避免的。而另一個主謀肯定是覬覦汗位的人ꓹ 上位者如果是有威望的人,定然也是兇手ꓹ 如果沒有威望ꓹ 就是支持新大汗的人。

其中達實巴圖爾最爲可疑ꓹ 微臣幾個人是秘密潛伏在大學者身邊的,就連朋楚克都不知道ꓹ 朋楚剋死後,達實巴圖爾搜檢日喀則全城,我們無處躲藏,只能現身表明身份,但是達實巴圖爾卻不許我們去見大學者,而是派人護送我們離開返回關中.........。”

李君華點點頭:“朕還是太子的時候,達實巴圖爾就已經與帝國交好了,是第一批與帝國交好的和碩特汗國的王公,如果他接任大汗,似乎也是順理成章的。他說要怎麼處置大學者了嗎?”

澹臺雲風說道:“達實巴圖爾說,大學者是上人的徒弟,先解往布達拉宮,請上人處置,而他則會建議上人把大學者送來關中,交由陛下親審。”

“這件事肯定是個陰謀,但不是壞事,你不用管了,具體的細節向中廷提交一份文件,時間還早,你去看一看你的老朋友厄齊爾吧,他這段時間變的古怪。”李君華說道。

澹臺雲風微微一愣,略微一想也是,雖然現在的藏地是和碩特汗國的疆域,但最棘手也是最大的勢力就是黃教,現如今基本確定上人過身了,而身爲第二宗教領袖,且只有二十多歲的大學者則可以接手藏地的教務,雖然他表現的恭順而沒有野心,但誰能知道大權獨攬之後是否還能保持呢?

而朋楚克大汗被毒死,大學者有些說不清道不明,這樣就很好,大學者有罪,六世上人是個娃娃,黃教羣龍無首,帝國正好趁虛而入。

想明白這些,澹臺雲風正要出去,又被皇帝叫住:“雲風,你替朕問一問厄齊爾,他是願意當大汗還是願意當第巴。”

這個問題立刻讓澹臺雲風糊塗起來,這是厄齊爾能選擇的嗎,而且皇帝讓自己去問,是以自己的身份旁敲側擊,還是直接以皇帝的身份去問?澹臺雲風不敢請示,最終還是退着走了出去。

出了皇帝的書房,見天色已經暗淡了,澹臺雲風決定直接去找厄齊爾,如今的厄齊爾已經從禁衛調遣到了侍衛班,有了自己的房間,找到地方,澹臺雲風敲了敲門,裡面傳來了一個不耐煩的聲音:“進!”

澹臺雲風走了進去,昏暗房間的一側有一張書桌,點燃的燈火很亮,照的那人臉有些恍惚,他正埋頭看東西,澹臺雲風一愣,厄齊爾他是知道的,最討厭看書了,而且那個人也沒有鬍子,他立刻認爲走錯了,而那人也是擡頭看了一眼澹臺雲風一眼,問:“你誰呀?”

“對不起,走錯了。”澹臺雲風抱歉一句,走了出去。

“有毛病。”裡面傳來了抱怨聲。

出了門,澹臺雲風擡頭看了一眼門牌,上面寫着李逵兩個字,澹臺雲風不免撓頭難道侍衛班裡來了一個真李逵,卻見一個侍衛走過,澹臺雲風請教:“敢問這是厄齊爾的房間嗎?”

“是啊。”那人說道。

“請問他人去哪裡了。”澹臺雲風又問。侍衛疑惑:“他不當值,應該在房間裡呀.......。”說着,侍衛喊道:“厄齊爾,你在嗎,有人找你。”

“誰呀?”裡面傳來厄齊爾的聲音。侍衛笑道:“在裡面呢,你直接進去就成。”

澹臺雲風更是疑惑,正要推門,卻見門打開了,厄齊爾與澹臺雲風大眼瞪小眼,都是不敢認,澹臺雲風詫異:“厄齊爾,你......你鬍子呢?”

厄齊爾也是叫嚷:“老澹,你.......你怎麼成了這個樣子,你小白臉呢?”

聽了這熟悉的稱呼,澹臺雲風才確信這真是厄齊爾,二人進屋,厄齊爾說道:“你怎麼成了這個樣子,玉樹臨風的澹臺雲風變韃子啦。”

澹臺雲風先是陪着裕王去了印度,回來之後馬不停蹄的去了藏地,風吹日曬,雨雪風霜全都嚐了個遍,而且因爲長時間在藏地的緣故,還有了高原紅,着實大變樣,難怪厄齊爾沒看出來。

而厄齊爾模樣也大變,曾經引以爲傲的絡腮鬍子全然剃了,看起來還有些濃眉大眼的正派氣,最讓澹臺雲風奇怪的事,厄齊爾竟然看書!他還以爲是什麼新出的志怪、武俠小說,畢竟那也算厄齊爾的愛好,但細細一看,桌上的書籍,竟然多是羊皮製造,全都是法律書籍,大半是蒙古-衛拉特法典,這是成書於固始汗時代的法典,那時候還沒有和碩特汗國,但又幾經增修,各部落和汗國都不一樣。

帝國邊疆區的內藩使用的是帝國修訂過的版本,很詳細,就是以這部法典爲地方法律,保證其不違反帝國的憲法原則,實際上與原有的法典精神已經大相徑庭。

原來的法典是保護領主和僧侶的利益,確定特權和人身依附關係,帝國理藩院修訂之後,雖然依舊給予了領主特權,但也保護了平民和奴僕的利益,以法律的方式確定了領主不得隨意剝削平民,不可以處死和買賣奴隸。

而藩國的版本則就很簡單粗暴了,但相對於舊有的法典仍然進行了修訂增刪,譬如土爾扈特汗國通行的版本,大量加入了與帝國商人糾紛的處理方式,以及確定土爾扈特汗國屬於帝國疆土的等條款。

最原汁原味的就是和碩特汗國使用的版本,雖然也增增減減的,但基本的思想不便,一共一百二十條法令,簡單粗暴。

除了這些源流出自蒙古,實際已經進行帝國化改革的法律,還有兩部不變的法律,一個是黃教的教法,這是藏地黃教管理僧侶的,而另外一部則比較重要,是《十三法典》,這法典是五世上人根據藏巴汗《十六法典》制定的,簡單來說,抄的。

相比前者,少的三條是關於軍隊和軍事指揮的,原因在於黃教勢力不擁有真正的軍隊,自然也就刪除了。

這法典與《蒙古-衛拉特法典》一個尿性,充斥着特權、剝削和酷刑,根本不符合帝國的憲法精神。

學習法律是帝國所有教育機構的必選課程,歸化學堂出身的厄齊爾自然也不例外,甚至更要重要,畢竟外藩子弟將來是要回去當領主的。只不過厄齊爾實在不是學習的料,外藩子弟,尤其是這類比較特殊的外藩子弟,結業考試具備操作性。

“厄齊爾,你怎麼看起這些東西了?”澹臺雲風不解問道。

厄齊爾關上了房門,說道:“我感覺用的上。”

澹臺雲風輕輕點頭,輕拍他的肩膀,抱住了厄齊爾,厄齊爾有些詫異,他在帝國多年,知道漢人是比較含蓄的,比之草原民族尤其如此,別說朋友,就連父子和兄弟都未必擁抱,當男人擁抱男人的時候,肯定出事了。

“怎麼了,老澹,出什麼事了?”厄齊爾問道。

“我從日喀則回來,你的父親,朋楚克大汗被人毒殺了。”澹臺雲風儘可能用和緩的語氣說道。

厄齊爾聞言一愣,神情恍惚,似乎在回憶什麼,忽然臉上浮現了笑容,問:“老澹,我是不是該哭一哭呢?”

澹臺雲風不知該如何回答,厄齊爾說道:“我對他沒有多少記憶,我的母親只是一個牧奴,我記憶裡只是他毆打母親和誦經唸佛的樣子,後來我母親死了,就很久沒有見到他,有一天,我被帶到他面前,他問我和誰玩的最好,喜歡哪個女奴,我不敢吱聲,就被他罵了,嚇的暈了過去,醒來的時候,就躺在老額吉的懷裡,她告訴我要去大皇帝居住的地方,從此再也沒有見過他,每年會收到他給的銀票,每次五千兩。

老澹,你知道嗎,在青海,一兩就可以買一隻羊,他每年給我五千兩,卻不捨得在信封裡留下一句話,偶爾有和碩特使者來到帝國,帶來的口信只有一個:不要惹事。那些使者甚至不知道我的名字........。”

厄齊爾絮絮叨叨的說着,充斥了對父親的不滿,他一開始的目的只是向澹臺雲風解釋爲什麼不會爲父親的死哭泣,但說着說着,已經落淚了。

澹臺雲風又一次抱住了厄齊爾,厄齊爾問:“我爲什麼會哭?裕王爺說,人與人之間的羈絆遠遠超過血脈相連,那我爲什麼會哭?”

“我不知道,我三歲時候父親犧牲在戰場上,我對他一點印象都沒有,但每次去掃墓,我都會哭。厄齊爾,你還記得嗎,我們剛當上禁衛的時候,隨皇上去北狩會盟,在燕北綏靖區,有一座陵園,埋葬着帝國戰死在草原的將士,那時你哭了,我當時懷疑你是假的,因爲那些烈士殺死的是你們的同族,我還記得當時你的解釋。

有些人死了,但帝國讓活着的人活的更好。厄齊爾,你的理想不就是讓活的不好的人活的好嗎?”澹臺雲風緩緩說道。

厄齊爾鬆開他,澹臺雲風點了點桌子上兩部法典《蒙古-衛拉特法典》(原版)和《十三法典》:“厄齊爾,我剛剛進藏的時候,很多人稱頌你的父親仁慈、寬容,但是我卻知道,你不會喜歡你父親的。”

“是啊,我崇拜的就是太上皇,不是因爲他是成吉思汗那樣的征服者,而是因爲他是立法者,是解放者!他這輩子殺了很多蒙古人、女真人、衛拉特人,但解放了更多的草原民族,他讓奴隸擁有自由,給了平民成爲富人和官員的機會,他是真正得大俠,真正的英雄。俠之大者,爲國爲民!”厄齊爾攥緊拳頭,簡單的語言卻是在宣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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