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長官,如果被外面人知道的話,他們肯定會懷疑你不懂帝國的法律。”奔馬見孫部如此處理,對他說道。
孫部只是呵呵一笑:“那些人,肯定不懂益州。”
這其實就是帝國殖民地的做法,法律只是用來參考的,而不是一切行爲的準繩。任何死套法律條文的人,都在這裡混不下去。
殖民地充斥着不同人種和不同部落的人,在大部分時候,法律都不通行,在這裡,道理比法律更有用,當然,無論是講道理還是講法律,都要對方服從帝國的規矩,這是尊嚴,也是鐵律,而能成就這一切的,就是考察隊手裡的刀槍。
毫無疑問,孫部是相當有經驗的,在他給出的條件下,高喬人並未堅持太久,就同意了考察隊帶走卡爾等一行人,而且同意在考察隊走後,再處置那個卡爾的手下。
這個得了瘧疾的傢伙是必死的,但區別是在死之前會經歷什麼,而他要經歷的一切,肯定也是帝國殖民地的法規所不能容許的,因此,在孫部離開後,再處置這些人,對雙方都是有利的。
高喬人活躍在大草原上,同時也是帝國玻利維亞殖民地和南港地區重要的一支力量,往來於兩地之間的商隊要經過他們控制的土地,而前往智利方向,同樣要經過這些人的勢力範圍。
作爲一種新的族羣,高喬人已經在南美存在了一百多年,他們是西班牙人和印第安人的混血,其天主教信仰並不爲帝國所接受,但好運的是,帝國與高喬部落處於相對友善的關係中。
這主要是帝國益州地區出兵,協助一些高喬人,解決了他們族裔之中那些高高在上的領主,爲高喬人帶去了解放。
那些領主和部落酋長是殖民地政府與高喬人共同的敵人,他們通過武力和信仰奴役高喬人,而在收拾掉這些傢伙後,高喬人獲得了領主的牧場和牛羊,擺脫了貧窮生活,帝國方面同樣所獲頗豐,宗教局控制了高喬人的信仰,使得其正式被帝國殖民政府接受。
而擅長騎馬的高喬人也成爲了帝國控制這片廣袤殖民地的重要協助力量。
在返回益州後,孫部向當地的行政長官詳細彙報了所有的經歷,並且提出,應該招募高喬人,設立常駐的巡邏隊。
至於北部烏拉圭河上游地區的那些日本人,就不是益州一地所能解決的了。
奔馬由此結束了在南美地區的旅行,這期間,他見識了帝國的包容,也見識了其政治的手段,雖然這個國家並沒有在北美的時候,裴廣平說的那麼完美,但奔馬已經非常滿意了。
至少他的母族,蘇族,無論種族還是信仰,都是能被帝國接受的,甚至是願意主動接受的,而這一點就足夠了。而奔馬也在思索自己之於部落的意義,他是部落的酋長,是剝削者,但同時,他也做着爲部落的未來奔走、探索的事,奔馬的腦袋陷入了一種兩難的境地。
等到奔馬到了開普敦的時候,他沒有機會好好遊覽這個南非地區最大的城市,因爲封地體育代表團要立刻出發,船隊饒過好望角,進入海峽,停靠在了夏城,在這裡,內陸省和瀛洲省的體育代表團也會匯聚而來,而奔馬在其中發現了一些黑人運動員。奔馬以爲,這體現了帝國的包容,但他卻不知道的是,這些在帝國申京,必然會引發軒然大波。
等到奔馬抵達申京的時候,已經帝國四十四年的五月底。
在奔馬抵達申京碼頭亮相的時候,他穿着印第安人傳統的素色衣服,但已經不用石灰、翎羽來裝飾自己,而是披散了頭髮,他把沒有切的菸葉直接捲了,用鐵絲擰在一縷頭髮上,弄了好些個。
等下船之前,挨個點燃,煙氣繚繞之間,奔馬好似西遊記裡的九頭蟲一樣出現在了前來迎接的帝國官員和一干記者面前,這是他自己設計的形象,認爲這樣可以完美的代表印第安人。
而九頭蟲奔馬的照片出現在了申京的各大報紙上。
申京內閣首相官署。
“三叔,喝茶。”
安化公主中午前來官署給丈夫澹臺雲風送午飯,實在是丈夫四天沒有回家了,很是掛念,結果到了之後,丈夫還在開會,反倒是在其辦公室裡,看到了三叔李君威。
李君威喝着茶,從報架上拿出報紙看着,雖然門已經關上了,但是旁邊辦公室裡,女婿澹臺雲風的咆哮仍舊可以傳進來。
安化公主是皇室英王一系的大公主,在李君度印度稱帝后,安化公主入了裕王一系,但自幼叫的三叔卻是改不過嘴來,所以就出現了安化叫三叔,其丈夫澹臺雲風叫岳父的奇觀。
李君威喝了口茶,問:“安化,雲風平日裡都這麼暴躁嗎?”
“倒是沒有,在家裡他從不發火。”安化公主說道。
“那可要提醒他注意了,發火對身體不好。天大地大,健康最大,你看我,脾氣多好。”李君威打趣說道。
“許是他還沒有掌握好新工作吧。”安化微笑說道。
李君威知道她意有所指,豎起食指在嘴邊:“噓,不要再說了,讓人聽到不好。”
這個時候,澹臺雲風的秘書進來,李君威問:“他還要多久?”
“怕......怕是這會要開一天了。昨天是北方省份和西南省份,就弄了一天,今天是海外、半島和北海三省,怕是要更長時間。”秘書說道。
李君威點點頭說道:“看來中午是見不着咯。”
“要不跟總務長說一聲?”秘書問。
李君威輕輕搖頭,從身上取出一張金票遞給秘書,說道:“去,到都一處訂燒賣,除了你家總務長,一人一份。”
看了一眼表,已經過了十二點了,李君威說:“一點半,讓他們吃燒賣,吃完了再捱罵,就說我說的。”
“謝謝王爺。”秘書如蒙大赦,連忙去辦了。
“三叔,您這是要走呀。”
“走了,反正也沒什麼要緊事,明天晚上帶你們一家子出來玩,三叔請你們吃烤鴨,就這麼說定了。”李君威頭也不回的走了。
一點半的時候。
得到消息的澹臺雲風從會議室出來,吃着安化公主送來的飯,安化說了方纔的事:“你說這是怎麼回事,既不等你開會完,也不讓你出來。在這坐了坐就走了,還請底下人吃燒賣。”
“你就感恩吧你,還在這裡亂猜。”澹臺雲風瞪了妻子一眼,說道:“你不知道我這個總務長是怎麼坐上的嗎?”
內閣官署的總務長,在內閣地位可是不一般,人稱小首相,但凡行政體系內的事,就沒有總務處這邊插不上手的。澹臺雲風如何能成爲總務長,那是內閣首相趙文廷委任的,趙文廷爲何這麼做,就是投桃報李罷了。
裕王提拔了他的兒子,他可不是要提拔裕王的女婿作爲回饋麼?
澹臺雲風是李君威一手提拔起來的,出身於皇帝的侍從室,又是安化公主的丈夫,因爲在海外,尤其在歐洲主持外交多年,本人也有三等公的爵位。但可謂是成也蕭何敗蕭何,澹臺雲風回國之後,仕途就一直不順利。
這主要是因爲他的身份所限制。
內閣換屆的時候,趙文廷是首輔,而內閣之中,有勳貴背景的人中裴元器是副相,無論內政還是外交,都是一把抓的。再讓澹臺雲風入閣,那麼內閣之中勳貴就會徹底壓倒資產階級,對於擅長權衡和妥協的皇帝來說,這並不能接受。
於是澹臺雲風被雪藏了許久,在過去的七年,先後擔任了京津行省的長官、海運與交通部的部長,一直在最近被提拔爲總務長。
即便如此,仍然也惹來一些非議,趙文廷那邊倒是不在乎了,他還有一年就退了,只要把全國運動會這件事搞好了,那就是功成名就。
“岳父大人出現在這官署,就是給我站臺的,但說什麼,做什麼,終究還是因爲身份所限,不合適。索性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做,就這麼出現,然後消失,讓別人都看見,也就算達到目的了。這就是潤物細無聲,別看岳父大人什麼都沒做,可真是用了心思了。”澹臺雲風說道。
“這麼說,待趙大人退了,你來牽頭組閣,是有可能的了?”
“這一屆是不可能的了,到底有裴大人珠玉在前。”
安化公主說:“元器叔叔可是早就被認定不會成爲能首相了,他的父親曾經是帝國第二屆內閣首相。”
澹臺雲風示意小聲一些:“就算如此,在未來內閣中,裴大人仍然是重要的角色。就算我來組閣,有裴大人一天,皇上就會只信賴他一個人。”
“行了,飯也吃了,人你也看了,快些回家吧,我這裡還有許多工作要忙。”澹臺雲風對妻子說道。
安化問:“那三叔說明天晚上去吃烤鴨,你去是不去?”
“能不去嗎,明天旬假,裕王府的兩位公子都會休息,這兩位小爺可是申京最吃香的了。”澹臺雲風說道。
安化收拾了飯盒,滿意離開了,澹臺雲風回到了會議室,換了一張冰冷的臉色,坐在了主位,不多時,各省代表分別進了會議室,眼見總務長已經到了,老老實實的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繼續承受暴風驟雨。
“東江省代表來了嗎?”
“在,總務長。”
“我問你,東江省有多少百姓。”
“兩年前普查的數據,三百七十五萬左右。”
“東江首府在何地?”
“漢城。”
“東江有多少國族,多少鮮族?”
“有約麼四十萬國族,其餘的,只有少量蒙古、滿洲,鮮族超過三百三十萬。”
澹臺雲風一把將名單砸在了桌子上,吼道:“好嘛,鮮族是國族的八倍還要多,爲什麼東江省參加運動會的一百七十四個運動員裡,只有三十二個鮮族?”
“這實在是.......實在是.......。”
澹臺雲風沒有讓他把理由說出來,他立刻說道:“今天我不要你的答案,你自己用電報和你的上司談,如果你們認爲這份名單沒問題,好,我會派人下去查,如果你們認爲有問題,自己改,改完了,再論查還是不查。
明白了嗎?”
“明白。”
澹臺雲風又問:“內陸省代表來了嗎?”
南非地區內陸省代表站起來,澹臺雲風扔給他一份報紙:“你能跟我解釋一下,爲什麼一片墨汁裡會長出一雙眼睛和一口白牙來。”
報紙上是一張照片,是某記者在碼頭歡迎海外代表團時拍攝的,是給內陸省這個設立不長時間的行省單獨拍攝的。只不過,這份報紙沒有公開銷售。
內陸行省代表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說道:“回總務長,這是......這不是墨汁,這是我們代表團的幾名土著運動員,他們膚色很黑,而報紙上的照片又是黑白的,所以只能看出牙和眼睛........。”
“哈哈哈.......。”幾個人忍不住笑出來。
澹臺雲風問:“笑什麼,全國運動會早有規矩,只要是有帝國國籍,都可以參加,所以在運動會上,你們會看到很多的不同膚色的人,有什麼可笑的。”
所有人都安靜下來,澹臺雲風問:“內陸省代表,我問你,這一口白牙能說出流利的中國話嗎?”
這就是問題所在,帝國能接納任何種族和民族的人加入國籍,前提是通過合法手段,通過考覈,而掌握帝國語言和文字是必須的。
“這.......應該是可以的。”
“來人,去南非地區各省代表團駐地,檢查口語。”澹臺雲風說道。
“總務長,這.....沒這個必要了吧。”
澹臺雲風說:“今天這個事無法妥善解決了,要麼,你騙了我,你要倒黴,要麼就是內陸省移民管理局的人騙了我,他們要倒黴。我勸你最好老實一些,把話說清楚,在內閣做錯了事,還有規矩。可現在的問題是,安全局的人盯上了這件事,報紙就是他們控制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