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沈廷樞最後的這個建議,李君華微微搖頭,只是說道:“這不在我們今天的討論範疇之中。何首相,準備一個前往奧斯曼的使團吧,趁着北風南下檳城,正使、書記官由申京負責,抵達檳城之後進行擴編,邀請南洋一些商人作爲代表加入,儘快啓程,把這以和促戰的事辦理妥當了。”
雖然嘴上這麼說,但是李君華心裡還是有些意動的,想要開通法老運河的前提是對埃及地區實行實際的控制,但如果真的達到了這一目的,那將是帝國曆史上可以大書特書的偉業,但李君華不得不考慮奧斯曼人的實力,要知道,從檳城和東部非洲往埃及投入力量距離是非常遠的,在這裡可沒有草原上那些遊牧民族,各種開支將會達到一個非常恐怖的數字,而更爲重要的是,奧斯曼是一個強盛的大國,隨着與之結盟,帝國對於奧斯曼的瞭解也越深,這是一個可以集結起二十五萬軍隊的強盛大國,不然也不敢做全歐的敵人,而因爲地中海和黑海的緣故,奧斯曼人人兵力投入到任何一個方向都在首都伊斯坦布爾的覆蓋範圍之內,李君華只能從另外一個方向考量,那就是能夠通過一場黑海或大陸方向的戰爭來迫使奧斯曼帝國放棄埃及。
但這僅僅是一個構想,十分的不成熟,以至於李君華都不想放在國務會議這種高等會議上來討論。埃及是奧斯曼帝國的錢袋子也是糧倉,是奧斯曼本土之外最爲重要的殖民地,李君華不認爲蘇丹會因爲戰爭的失敗而割讓埃及,除非有兩種可能。
第一種就是奧斯曼面臨滅亡,只有割讓埃及才能活下來的情況下,蘇丹自然不會有其他選擇。而第二個則是埃及不再是奧斯曼的糧倉和錢袋子。
前者需要一場規模巨大的戰爭,而帝國在西疆的力量加上剛剛經歷了戰敗和洗劫的俄羅斯帝國聯盟不具備攻入奧斯曼本土的實力,即便再加上可能加入聯盟的波蘭與立陶宛聯邦也是如此。或許李君威提出的另外一個構想可以,那就是把歐洲的其他兩個強國,法國和哈布斯堡王朝加入進來,可這些盟友之間也是齷齪不斷,聯合起來抗擊奧斯曼可以,而聯合起來覆滅奧斯曼就存在着巨大的困難了。
而後者則不是一場戰爭可以解決的了,而是需要長時間的政治、經濟甚至宗教的演變,讓埃及當地的勢力與奧斯曼離心離德,主動脫離奧斯曼的統治,但這個過程或許五十年或許一百年,現在帝國的手還都沒有切切實實的插進埃及地區,短時間內也談不上這些了。
帝國十八年的冬季,烏拉爾河畔。
在李君威的藍帳裡,帝國的使者見到了裕王殿下,使者看着裕王身體強壯,甚至還有些發福,頗爲感慨,二人是舊相識,還是當初學堂裡出來的同學,李君威還用當初打破對方鼻子來譏諷,聊的倒也爽快。
當說到沈廷樞那以和促戰和申京派遣使團的計策後,李君威一點猶豫也沒有,直接表示支持,一如他對申京來的其他命令,然後寫了一張紙條遞給使者,說道:“這上面是幾個猶太商人的地址,使團抵達奧斯曼之後要和他們進行聯絡,談判的結果由他們告知我這邊就好了,省的再饒大半個亞洲大陸。”
“殿下,法佐閣下來了。”一個侍從官進來,打斷了二人的說話。
李君威說道:“那就聊到這裡吧,我還要演戲呢。”
說罷,李君威往牀上一躺,哎呦哎呦的出聲,又覺的不像,於是讓人拿來溼毛巾蓋在了腦瓜上,又哎呦哎呦起來,等到法佐進來的時候,李君威已經是一副病的不輕的模樣,法佐原本是來興師問罪的,但見李君威如此,不得不把怒火壓了下去。
“裕王殿下,身體不舒服嗎?”法佐冷冷的問道。
“着涼了,哎呦,這裡真是冷呀,我最受不住冷了,前幾日出去騎馬,就是着涼了。法佐大人,您怎麼來了,現在您不是應該在伊斯坦布爾服侍你們的蘇丹陛下嗎?你不在的這段時間,其實我還是挺想你的,尤其是我這不爭氣的嘴巴,常常懷念你給我帶來的各種好吃的。”
“殿下,如果不是您在莫斯科城下單方面停戰的行爲,我也不會冒着大風雪和港口冰封的季節來到這裡,或許我也能在伊斯坦布爾的莊園裡享受美食和美人。”法佐淡淡說道。
李君威卻是不在乎,問道:“停戰的消息你聽到了呀,那可就太好了,我派遣的去奧斯曼的使團有兩個被韃靼人搶劫了,還有一個不知所蹤,估摸被韃靼人殺了吧,還以爲沒辦法通知您呢。”
帝國與俄羅斯的停戰第一個受到傷害的就是韃靼人,因爲韃靼人當時正在哥薩克人的地盤劫掠,當停戰協議達成之後,在城市裡窩了一肚子火的俄羅斯貴族把火氣全撒在了韃靼人身上,尤其是莫斯科城裡出來的射擊軍,聯合哥薩克,在秋天把散開劫掠和捕奴的韃靼人殺的大敗,而等到韃靼人反應過來集結的時候,已經是冬季了,他們被上追擊的時候,看到的是路旁豎着木樁,上面綁着或掛着韃靼人的屍體,全身上下沒有一點的傷口,甚至還穿着搶來的衣服,但每個人都死了,寒冷的夜晚和冰雪交織之下,光靠衣服是在南俄活不下來的,沒有帳篷和篝火,人都是個死。
而韃靼人無奈的接受了損失,卻把氣撒在了帝國方面,開始對帝國使團商團或者爲帝國服務的商團行各種不法的事。
法佐當然知道這一點,只是說道:“或許不是韃靼人乾的,而是哥薩克或者土爾扈特人乾的,哥薩克的可能性更大一點。”
“隨您怎麼說,反正我覺得是韃靼人乾的。”李君威蓋了蓋棉被,臉紅氣不喘的說道:“我不知道您爲何來興師問罪,因爲我已經非常漂亮的完成了我們之間的協議,把對俄羅斯的戰爭打到第一場雪落下之前。”
“可是協議之中可沒有讓您與俄羅斯人停戰。”法佐揮舞着手臂說道。
李君威搖搖頭說:“我不停戰怎麼辦?法佐大人,當初咱們說好的,帝國的兵馬直取俄羅斯的腹心之地,而你們奧斯曼人則在第聶伯河全殲俄羅斯與哥薩克的主力,雙方在莫斯科城下會師。可是我都等到不敢在野外撒尿的時候,也沒有等來奧斯曼的大軍!”
法佐對此無可辯駁,只能說道:“我們都沒有預料到波蘭人會這麼快參戰。”
實際的情況比波蘭人蔘戰更爲複雜,因爲雙方的協議是法佐這個維齊爾與李君威達成的,而不是負責戰爭的大維齊爾穆斯塔法與李君威達成的,一開始穆斯塔法還率軍在第聶伯河狂飆突進,但隨着波蘭人的參戰,立刻失去了進攻的激情,因爲他得到了一個重要的消息,那就是在這個夏季,盟友的大軍已經兵臨莫斯科城下。
這帶來了兩個轉變,第一個就是克里米亞韃靼人對第聶伯河主戰場的戰事興致缺缺,相對於在這座絞肉機裡廝殺,韃靼人更想到虛弱的俄羅斯境內劫掠,所以韃靼人的軍隊在減少,而且越來越少。而另外一個轉變就是,穆斯塔法覺得戰爭沒有必要再那麼着急了。
中國人打下莫斯科城,就足以宣告戰爭的勝利,接下來他穆斯塔法就可以兵不血刃的進入俄羅斯,與帝國討論瓜分這個強大的敵人,即便中國人打不下莫斯科,也會把俄羅斯地方搶成一片白地,失去了一整年的俄羅斯,還能堅持多久呢,而且哥薩克難道能坐視後方被劫掠而無動於衷嗎?
但穆斯塔法這個蠢貨完全不知道,這場針對俄羅斯的戰爭主動權在李君威手中控制着,他既不想覆滅俄羅斯,也不想讓奧斯曼做大,所以只是圍城而不攻城,還在冬季到來前離開了戰場。
“是啊,你們沒有預料到波蘭人蔘戰那麼快,我們也沒有預料到援軍會不來,你知道嗎,我們在俄羅斯掃蕩了整整半年,斬獲多少牲口和財富嗎,那麼多東西,如山如海的,不和俄羅斯停戰,他們可能看着我們把東西運回草原嗎,到時候屁股後面全是哥薩克騎兵,停戰了我們才能安然回到西疆過冬嘛。”李君威很得意的說道。
法佐臉色一冷,帝國遠征軍是全身而退了,卻把憋了一肚子火沒處撒的俄羅斯軍隊留給了奧斯曼和克里米亞韃靼這個最重要的盟友。讓己方沒來由的遭受了一頓打擊,而且李君威對此還不置可否,甚至反過來問罪韃靼人襲擊他們使團商隊的事情,實在是令法佐惱火,可他又能怎麼樣的,現如今還是像是第一次來的時候一樣,他是來求人的,就不能表現出任何的盛氣凌人來。
坐下來之後,法佐問道:“殿下,我現在需要知道的是,我們的協議是否還奏效,十萬奧斯曼的將士與克里米亞韃靼全族都被扔在冰天雪地的戰場上,是進軍是退兵,我們需要一個可靠的回答。”
李君威指了指自己腦袋說道:“我都這個樣子了,你還問我,怎麼跟我手下那些不成器的將軍們一樣呢,不對呀,法佐閣下,不對呀,你們奧斯曼與克里米亞韃靼雖然是我們的盟友,但是好像你們的軍隊不聽從我李君威的指揮吧,問我幹什麼,那位穆斯塔法大維齊不是在前線嗎,他來指揮你們的軍隊呀。”
法佐實在受不了李君威的玩世不恭和把戰爭當兒戲的行爲,一把把李君威腦袋上的溼布拿走,說道:“殿下,我們在討論正經事,請你嚴肅一點。我們是盟友,明年如何進行戰爭當然要商議,如果你們退出了戰爭,我們在主戰場的堅持又有什麼意義,但如果你們在莫斯科城下的協議只是一種迫於形勢的媾和的話,那麼請明年開春之後繼續進攻,你們進攻,我們才能進攻。”
李君威說:“很難呀,我的法佐大人。你知道的,我麾下那些軍隊,主力都是遊牧民族野蠻人,今年這麼暢快淋漓的進攻全仰仗了他們,而讓他們參軍是不用軍費的,只需要給他們一個搶劫的目標,可大半個俄羅斯已經被他們洗劫一空了,明年再讓他們去,肯定是個賠錢的買賣,他們怎麼會去呢。
今年春天,至少十五萬士兵跟我衝進了俄羅斯,可明年,我想連五萬人都沒有呀。”
“五萬人也好,只要你們進攻就可以,但是這一次不同,我們希望你們可以繞行哥薩克人的地盤,穿過頓河,從後面襲擊俄羅斯、哥薩克和波蘭人的軍隊,與我們一起夾擊敵人。協助我們取得主戰場的勝利,怎麼樣?”法佐說道。
李君威搖搖頭:“不行不行,肯定不行!法佐大人,你應該知道,哥薩克人都是狼,他們很難纏,今年的戰爭中,哥薩克聚集的地方,我的人折損尤其嚴重,從哥薩克的土地經過,豈不是被他們扒一層皮麼,我都無法確定,是否能按照約定抵達戰場。
如果你願意的話,我明年帶來正規軍再去俄羅斯搶掠一遍,就算支持你們了行嗎,不如你們也迫使他們停戰算了!”
這下法佐不答應了,說道:“不,僅憑我們的力量,未必能在主戰場打開局面,我們需要你們專業的軍隊,尤其是火器部隊。”
李君威說:“那我帶人從土爾扈特和韃靼人的土地上過去總行了吧。”
法佐一時愣住,這一點他不能決定,雖然韃靼人是奧斯曼的附庸,但也不是他一個維齊爾可以隨意差使的,法佐說道:“那我需要請示蘇丹陛下。”
“好,那你請示去吧。”李君威說道。
“不,我不能離開,我要待在這裡,明年與您一起帶軍隊馳援主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