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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晴已經不是單純的性子了,心裡還是明白事的,因此認真地兒點點頭,“娘你放心吧,我進宮不會亂來的,不該去的地方不去,不該說的話不說,不該吃的東西不吃,衣服隨身首飾一定要早晚都檢查兩遍,這些事我都記住了。”
楊嵐看到女兒如此沉穩,心裡也略略鬆口氣,別的不怕,就怕女兒這頭慌了神,再讓別人拿了把柄鑽了空子,她就是有再多能量那也是皇宮,不是她家後花園,不能想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皇帝不是舅舅,不會任他爲所欲爲了。
“你心裡清楚就好,今天當着你祖母和你爹的面,你跟我透句實話,是不是非穆彥不嫁?”楊嵐目光灼灼的盯着女兒,一定要她吐口。
子晴臉一下白了,慌張的看着母親,幾次張嘴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覺得手腳冰涼。
容逸有些不滿,呵斥道:“你胡說些什麼呢?”
楊嵐認真地看着他說道:“你該知道有些事由不得你我控制,我必須做出最壞的打算。”
說完她看着子晴說道:“你要是認準了穆彥,我舍了這張臉去給你求份聖旨回來,若你用情不深,皇帝那頭我儘量讓你跟皇后這邊,畢竟輝哥還算是個頭腦清楚的,當然這是下下策了。如今我只問你你要怎麼選?”
子晴思慮了很久最後才說道:“女兒不願意進宮。”她心裡還是有穆彥的。
雖然不存在什麼用情的問題,但也不願意像皇后那樣面上風光心裡苦,那不是她想要的日子,她還是想想娘一樣,過自在隨心的日子。
自己女兒什麼樣她很清楚,能這樣清楚明白的表達,說明對穆彥用情不深,起碼沒有自己想的那樣深,這就好。就怕到時候事態控制不住,會有個什麼不好的結果,孩子鑽了牛角尖就麻煩了,十幾歲的女孩正是情竇初開的時候。萬一不能得償所願,她也不希望女兒傷痛欲絕。
緊接着就聽見子晴再次開口,“我承認我是對穆彥有點好感的,但也僅限於好感,他跟舅舅那樣的氣質很相像,讓我覺得很有安全感。小時候舅舅總是把我高高拋起,那個時候我會覺得好開心,對這個遊戲樂此不疲,我從來不擔心舅舅會接不住我,可我從來不和哥哥們玩這個遊戲。也不和爹玩這個遊戲,因爲我覺得他們接不住我。
穆彥讓我覺得他和舅舅的氣質是一樣的,讓我覺得很好,但也僅限於此而已,不管將來選秀的結果如何。我都不會自怨自艾,娘你放心吧,不管我嫁給誰我都會認真努力好好過日子,我是您的女兒,我不會給您丟臉的。”她眼中含着眼淚,卻異常堅強的勇敢直視着楊嵐。
楊嵐沉着臉心裡有點澀澀得疼,女兒和她一樣都喜歡軍人身上那種安全感。那種厚重正直的氣質,雖然自己嫁給容逸並不後悔,也很快樂幸福,但她真的很想滿足女兒,這不僅僅是因爲愛情,還因爲親情。因爲那一縷忘不掉的牽掛。
“好,你等着,娘一定給你個交代。”楊嵐只丟下這句話轉身就出去了,風風火火不知道幹什麼去了。
子晴愣了一下,愕然道:“我娘去幹什麼了?”
容逸摸着下巴。突然笑了笑,“沒事,我跟着去看看就是了。”
說完不慌不忙先去了老爹的書房一趟,好像對媳婦的怒火併不着急似得。
楊嵐回了自己院子換上進宮的大妝,打扮妥當後,對青蕊說道:“去,把我的金鐗拿出來,我帶着它進宮一趟,不然大家都忘了我還有這殺手鐗呢。”
青蕊笑了笑,忍着笑跑去拿了。
帶着一個女衛騎着馬進宮,也不坐轎子了,開玩笑坐轎子裡誰還能看見我的殺手鐗啊,我就是要京城的人都知道我拿着它進宮了,至於我要幹啥你就別管了。
楊嵐騎着馬風一樣衝出了容府大門,沒過多久後頭再次衝出一匹黑馬來,馬上的人是容逸,馬起的很快,但和楊嵐相比總有那麼一小段距離。
楊嵐先一步進了宮,她手裡有宮裡的腰牌,是當初皇帝爲了感謝她救了他兒子,贈送給自己的,也算是一種變相的恩寵吧。
因此捏着快腰牌她橫衝直撞的衝進了宮廷,馬都不下直接衝去南書房了。
到了門口她才下了馬,抱着殺手鐗大搖大擺的就要往裡衝,被皇帝貼身的太監攔着,口裡笑着說道:“哎呦喂,是郡主啊,今兒吹什麼風,怎麼把你給吹進來了,您這是……。”看她抱着着金燦燦的東西嚇得憋住了話。
楊嵐似笑非笑的勾起嘴角,“我來找表哥算賬的,我也不往裡闖,你去給我回個話,要是不給我個交代,我就拿着這東西把她活活打死!”說到最後一個死字的時候,渾身都帶了一股決然的氣勢,滿身的殺意澎湃而出。
太監嚇了一跳,慌里慌張的往裡跑,嚇得是屁滾尿流進去通報了。
至於是要打誰,滿宮廷就那麼一個和楊嵐不對付的,用腳丫子想也知道是誰了,誰都不會懷疑楊嵐的話,她真的不是第一次揍貴妃了,已經幹掉一個了,現在再幹掉一個也不是什麼難事,到了她這裡不可以用常理來判斷。
當年什麼都沒有楊嵐拿着馬鞭照樣將貴妃湊得是爬不起來,如今有了打王金鐗更是如虎添翼了,別人還真不能說什麼,那可是先皇御賜的,就是皇帝也不能開口撥了去。
沒一會皇帝親自迎了出來,滿面笑容,“表妹怎麼想着來我這裡了,呦!這是誰惹你的這樣生氣,怎麼還把它給請出來了,要不要我找個人幫你抱着,我瞧着怪重的。”他聳動肩膀呵呵呵笑了兩聲。
楊嵐異常沉默,目不轉睛的望着他,眼裡帶着審視和超乎尋常的平靜。
皇帝被她看的有些發毛,遲疑地開口道:“靜安啊……。”
楊嵐忽然有些哽咽,摸着懷裡的金鐗,“我接到舅舅旨意的時候還覺得他老人家大驚小怪,這不是他親自選出來的帝王麼?還有什麼不能相信,不能放手的呢?我其實真的不明白我能做什麼?我不懂朝務,腦子簡單,很多事我都不懂,我爹和舅舅常笑話我,眼裡只有兩種顏色,黑的和白的,傻氣!我當時還埋怨舅舅,幹嘛給我找這個苦活呢,給了我也不敢用啊,可今天我真的帶着它來了,我才明白舅舅的意思。”
她滿臉淚痕歪着頭看着面前威武不屈的皇帝,明黃色龍袍,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晃花了人的眼,龍袍啊,真的是用金子繡出來的,一件龍袍要耗費很多繡娘無數的心血。
“表哥,皇上,你真的知道你在做什麼麼?還是你覺得你比舅舅做的還要好?我記得當年舅舅跟前有很多敢於諫言的文臣武將,今天還有麼?還有人敢跪在你面前說些你不喜歡聽但卻是實話的人麼?皇上,你捫心自問還有麼?”她厲聲喝道。
皇上好半天沉默了,久久沒有言語。
“是誰把我女兒的名字報上去的,你真的不知道麼?還是打算趁機做點什麼,順勢而爲對麼?他真的合適做未來儲君麼?皇后該如何自處?他們母子要不要自裁好給別人讓路啊,別礙眼的擋着道了唄,我也該一頭碰死去,省的看着我的兒女都被一個一個的處決!是這樣麼表哥?這就是你要的?我當初爲什麼要抽打貴妃,你今日又在做什麼?”楊嵐仰着頭毫不畏懼的望着他。
我楊嵐坦蕩了一輩子,從不害怕任何人,即便到今天我不在年輕了也是一樣的。
“朕就真的那麼不可信麼,爲什麼你們一個個都要離開我,都不肯相信我?”皇帝眼中有了一絲傷痛。
“那是因爲你做得不夠好,沒有給我們足夠的信心和你一起走下去,但是舅舅卻給予了他們很多,甚至無條件的信任那些老臣,爲了舅舅的這份信任,士爲知己者死。”楊嵐一字一句的說道,淚水佈滿了臉頰,她想舅舅了。
記得以前她在舅舅這裡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不是因爲家世自傲,而是因爲她知道舅舅其實是個心軟念舊情的老頭,他很寂寞需要關心和慰問,所以她敢撒潑打滾。
“我想舅舅了,要是他在,我可以和他大吵一架,他不但不會怪我還會安慰我,還給我好多好東西哄我開心,他真的是我舅舅,而不是皇帝……,不管我闖了多少禍,他都會心甘情願給我擦屁股,還會給我遮掩着。拿着我繡的東西就會很開心,明明不值錢卻那麼高興。”楊嵐淚流滿面,轉過身一步一步朝回走。
“靜安……。”皇帝眼中淚花涌動,他想叫住她說些什麼,可偏偏又說不出口。
“我只想讓我女兒快樂,我要求其實很簡單,你爲什麼總把人想的那麼複雜,那麼壞呢?不是所有的人敢於拋棄妻子拋棄老母拋棄家族去違抗天下,皇上啊,你是天下的主宰,該胸懷天下才對,而不是針對某一個人,某一個家族。當年閣老臨走前留下的諫言你都忘了吧,儲位不定,國將不國。”楊嵐沒有回頭,只是聲音裡透出了深深的疲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