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三郎有一瞬呆滯,對躲在慕嫿身後緊露出半個腦袋,還向自己做鬼臉的少年極是無語。
一個不好的念頭涌上來,他不會是被小五給算計了吧。
小五特意在此處追殺沐翼莫非是故意讓他得到消息,然後把慕嫿帶過來?
柳三郎嘴上不說一直對好勇鬥狠,被沐翼耍得團團轉的小五多是看不上,猛然覺他一腳踏入一個簡單至極的陷阱中,面上掛不住了。
“哈哈哈,哈哈哈。”
慕嫿爽利大笑,扭過身去直接揪住小五的衣襟,把還比自己高半個頭的少年提到柳三郎面前,“三郎別多心,這小子沒你想得那麼複雜,不過他運氣一直是很好,他是一羣狼崽子養大的,三歲上才被人撿了回去,學字很慢,如今也只是勉強認全了字,有得必有失,他氣力比尋常人大,而且直覺要更敏銳。”
“直覺敏銳?”
柳三郎淡淡反諷一句,乖巧的小五頓時羞得滿臉通紅,直覺敏銳還錯認誰是少將軍?
在慕嫿看不到的地方小五向柳三郎亮出一對小虎牙,白森森的虎牙好似能撕裂獵物般鋒利,然而在慕嫿看過來時,他立刻彎出燦爛信賴的笑容,恨不得圍着慕嫿撒嬌討好。
拿他毛茸茸腦袋去蹭慕嫿掌心,慕嫿心軟得不行,“他不是認不清少將軍,心思太單純,當年也是少將軍故意模糊他的認知,算了,以前的事便不要再提,我總要代替少將軍多多照拂他,孤身一人的感覺能把自己逼瘋。”
“小五,我從來就沒有怪過你。”
慕嫿似往日一般手搭在小五肩頭,同他距離很近,“不必自責,也不必爲少將軍的選擇難過,更不用再去針對他們,咱們過得好好……”
“柳三郎,你什麼瘋?”
慕嫿話還沒說完,身邊的小五直接被柳三郎一掌推開,小五委屈的癟嘴,慕嫿忍不住對柳三郎火,“你……你不要你的胳膊了?上一次僥倖沒傷到筋骨,你非要胳膊廢了纔開心?”
“不太疼,你不必擔心。”柳三郎悄無聲息斜睨小五一眼,壓下嘴角翹起的弧度。
小五睜大圓溜溜琥珀色的眸子,世上還有比自己賴皮且厚臉皮的人?
還是在是士林中名頭最爲響亮的柳三郎?
他怎麼知道少將軍吃軟不吃硬,不對,他怎麼知道少將軍對親近的人是掏心掏肺的好?也不對,他怎麼可能輕易放下男子的驕傲?
小五腦袋好似煮了一鍋粥,亂糟糟的。
“傷口崩裂還不疼?”
慕嫿託着柳三郎手傷的胳膊,責怪道:“你不要再動彈了,我先幫你固定傷勢。”
在柳三郎亮出傷口時,慕嫿的火氣完全散了,只有一個念頭不能讓完美的美玉出現瑕疵,柳三郎左右手都能寫字,但若是他胳膊留下殘疾,她會心疼,亦會遺憾。
茶水鋪子裡的客人回過神來,連忙跪地磕頭,“給安樂郡主請安。”
“見過安樂郡主。”
眼前漂亮的女孩子就是名滿京城的安樂郡主,如同傳聞一般明豔驕傲。
慕嫿向百姓點點頭,叫來寶馬,拽柳三郎上馬前,突然側頭問道:“你在前面?”
柳三郎下巴繃緊,淡笑道:“好。”
一個好子,落在慕嫿心頭卻不是滋味,他那雙信任的眸子溢滿柔情無悔,她做任何決定,哪怕會傷了他,他也願意順從。
“該死的,你吃定了,是不是?”
慕嫿翻身上馬,面色陰鬱無奈,“坐我身後,下一次,下一次我絕不會再順着你了,這次是看你受傷的份上……”
柳三郎慢悠悠爬上馬,沒有受傷的胳膊攔住慕嫿的腰,嘴脣掃過她的耳墜,輕笑道:“我都聽你的。”
怎麼聽着都不覺得正常,慕嫿也顧不得旁的,提起繮繩向京城趕去,還是先找個安靜地方把他的傷口料理好吧,至於詭異的感覺,習慣了,好似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她就是一隻被在溫水中游泳的青蛙,柳三郎慢慢在鍋底加着柴火,等她覺不對勁,青蛙已經被他拆穿入腹了。
都說男人是風箏,聰明的女人手中握着牽扯風箏的細線,怎麼她成了風箏,而柳三郎手中握着牽扯她的細線?
慕嫿給柳三郎重新包紮好傷口,一腳把他踹出門。
砰,柳三郎高挺的鼻樑差一點撞上緊逼的房門,擡起敲門的動作頓了頓,輕聲道:“今晚我回魏王府,嫿兒,記得想我。”
他知道有過猶不及的道理,等了一會沒有聽到裡面再有動靜,轉身離去。
慕嫿後背靠着房門,低頭看着自己的手,差一點,差一點她就把他留下了,後腦勺碰觸房門的花紋,“怎麼就喜歡上了呢?我沒覺得他有多好,處處都是算計,一個虛僞的君子,一個偏心的父親,詭異的嫡母,單純有點傻的生母,不知友愛的兄弟,還有一個生父不詳的弟弟,連皇上對他的寵愛信任都透着邪性,他……拙謹,你到底哪裡好?”
無論是幾輩子,她都不該喜歡上這樣的男孩子。
“我也是夠蠢的。”
她臉上染上幾抹緋紅,嘴角高高翹起,鏡子裡映出她動情的俏麗身影。
“皇上。”
承平郡王扶皇上坐起,主動取來軟墊放在他背後,不贊同的說道:“政務不着急,您該多歇息。”
“朕死了,有得是歇息的時間。只是罷朝半月,太子和齊王挑撥得朝臣紛爭攻訐不休,皇叔說說,是朕不給他們機會嗎?建立一個良好的施政措施很難,可破壞朕的新政,他們到是做得麻利乾脆,朕再不阻止,這些年朕的心血全打了水漂,就算朕身體康健,萬壽無疆,也不會開心的。”
皇上抽出奏摺翻看起來,眼角餘光都沒給一臉擔心的皇叔一下,慢慢翻看奏摺,快提筆批註,承平郡王主動研磨墨汁,默默站在他身邊。
無庸公公擦了擦額頭的冷汗,悄無聲息退出門去,有多久沒見到承平郡王在皇上跟前伺候聽命?
自從上師逃離京城後,承平郡王便失寵於皇上,皇上不願意再親近承平郡王。
皇上寫完最後一份摺子,晃動手腕,盯着跳躍的燭火幽幽的說道:“他們回來了,朕不可能再手下留情,皇叔是怪朕,就離開朕,繼續閉門讀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