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師底氣頓時被抽空,乾裂的嘴脣蠕動,好一會吐出一個詞:“兔崽子!”
皇上笑聲朗朗,一掃前一陣的鬱悶,嚴格說他對贏澈另有安排,卻也被那對小祖宗鬱悶的不輕,眼見多年前的人失控罵出這句話,心情好上不少。
“這麼多年沒見,你的脾氣沒有變啊。”
皇上把扇子扔到一旁,起身走到上師身邊,仔仔細細打量他片刻,有幾分感傷,“你可比我老多了,蠻族的小姑娘沒伺候好你?洛克部族的王子把你當做神仙,瓦剌部族他們也對你頗爲尊重,朕一直覺得你混得挺好。”
“少廢話,趕緊把繩索給我解開!”
“哎呦,你還命令起朕來了?”
皇上皮笑肉不笑的反笑,“誰給你的膽子?你以爲朕還是當年的朕,你說什麼,朕就相信?”
“當年的你也不會把我捆上,更不會故意讓我同你打賭!當年的你也不會算計我到骨頭縫裡去,你讓我教導三郎,我用心教了,在你無暇顧及他的時候,我代替你照看他,你還想我怎樣?”
上師一臉苦澀,“你還想讓我怎樣?”說到最後差一點落下眼來,“明明東西都是你的主意,非要加在我頭上,是,沒有你相救,我早就死了,這十幾年下來,我東跑西顛,還要幫你養大兔崽子,還不夠償還你的救命之恩?”
砰,上師臉上重重捱了一拳,他的身體向後倒去,鼻子鮮血直流,仰頭看着突然冷峻的皇上,“我說錯了?你逼我現身,不就是想讓我把手中的東西給贏澈?你到是真的寶貝他,爲他當年不惜以皇位同對賭,我是輸了,那些勢力給他就給他了,我壓根不稀罕做上師!”
皇上緊了緊拳頭,“朕想起你在西北做的事,朕讓你挑動諸部不和,沒讓你挑動他們同沐少將軍征戰?!”
若是西北平安,少將軍是不是就不會死得那麼慘烈?
“你怎麼不去問問她自己?你當我想同她打仗?”
上師雖然被捆住手腳,捱了皇上一拳後,自覺委屈沒什麼再可以失去的,翻身而起一頭撞向皇上,“她的野心比你我都大,一心要恢復絲綢之路,一心想要西北長治久安,我能怎麼辦?難道同林克部族他們說,臣服吧,別打了?他們是蠻夷,但不是傻瓜,尊重我也是因爲我能帶給他們好處,能用你交給我的一些好東西讓他們相信我施展出的神蹟!他們最爲看重是我帶去的火器,而不是我這個上師。”
“林克王子幾次敗在沐少將軍手下,我看出林克王子明顯是不肯罷休的,最後一戰……當時恰好不在,等我回轉時,他們在佔盡優勢下,潰不成軍,帝國取得對外征戰的大勝,皇上還不高興?”
上師想起前一陣的國葬,“是爲沐少將軍?你不是多愁善感的人,他同你沒有見過面,就算你想要女人了,也不該看上……”
砰,上師臉上再次捱了一拳,皇上提着他的衣領道:“別再讓朕聽到你提起她,倘若……朕願意用江山換她……她活着。”起碼不要死在他不知道的時候,不要屍骨無存的死去。
哪怕現在慕還在,皇上一想到她承受的痛苦,心頭滴血。
上師褪去強硬,放軟聲音:“我不提就是了。”很少見皇上這般激動,顧不上流淌的鼻血,轉過身把捆綁的手遞到皇上跟前,“放了我吧,皇上,我的手都麻了。”
皇上遮掩住悲傷,平復好半晌,手指不再因憤怒而顫抖,摸索繩結爲上師鬆綁,“瓦剌聖女遇襲是怎麼回事?是你讓人乾的?”
繩索落地,恢復自由的上師活動發麻的手臂,抹了一把鼻血,直接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王老狗的外甥,就是慕雲也不是好東西,他竟然敢打我耳光,說我罵他舅舅了,他怎麼不去問問老狗,我叫他老狗,他是不是答應?”
許是這些年僞裝上師高人太久,他早就受夠裝腔作勢,不再拘泥自己的性子,“老狗還在宮裡吧,趕明兒我非在老狗身上找回來不可。”
“他年歲大了,已經不大管事,你想吃他燉的肉,嘴上最好少說幾句慕雲的是非,沒了命根子的人,便把慕雲看得比性命還重。你今日束手就擒,沒做多餘的反抗,萬一你傷了慕雲,朕都沒把握能在王公公手中保下你。”
“……老狗的身體還能追着我打?”
上師眸子閃爍,似在追憶昔被王老狗追得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情景。
皇上扯了扯嘴角:“他揍你一頓一點問題都沒有,阿焱,用不用朕把王公公叫來?”
上師摸了摸鼻子,耳光白捱了,可誰讓慕雲是老狗的命根子,皇上救過他,王老狗不僅一次救過他,沒有老狗照拂,他的命根子也早沒了吧。
撂下茶盞,上師仔細端詳起皇上,同記憶中相比,皇上成熟老練,褪去莽撞和不合時宜的衝動和奇怪念頭,他越來越像是執掌帝國的主人。
雖然他教導過贏澈,在今日之前,從沒同皇上碰過面,這些年他在外亂竄漂泊,皇上在太后娘娘眼皮子底下,日子未必就輕快。
太后那個老妖婦,真真是……該死的!
“臣魏焱拜見皇上。”
他大禮參拜,行三拜九叩大禮。
皇上擡起手臂攙扶他起來,“朕感謝你多年的付出,阿焱,朕一直很惦記你,嗯,柳娘子已是魏王側妃,你知道她還是在意魏王的。”
“她同魏王天作之合,臣一直知道她舍不下魏王。”
魏焱不見任何傷感,皇上放心了,道:“你看三郎如何?”
“他?!”魏焱眸子閃了閃,“瓦剌聖女遇襲的事不是臣安排的,臣現在最想知道到底哪裡冒犯到咱們的小祖宗,讓他把臣的行蹤透漏給慕雲?還有慕雲……他直接把臣圍住了,一點活路都沒給臣留下,臣還有……還有一些事情沒做完,就這麼被慕雲捉回來。”
皇上摸了摸鼻子,“他以爲你派人算計慕,三郎那性子是放在心上的人不許任何虧待半分,你回到朕身邊也好,朕正好用你的名頭做一些早該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