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官想阻止已是來不及,皇上自然而然接過慕嫿手中的卷軸,展開一看,一抹玩味浮在脣邊,“把考題寫在考牌上,並讓人高聲朗讀,朕知道讀書人辛苦,他們十年寒窗有不少人熬壞了眼睛。”
“皇上體恤考生,臣代替他們謝過。”
考官自然一番歌功頌德,狠狠拍了皇上的馬屁。
慕嫿留意寫在考牌上的題目,字,她認得,但是出處,她一點都不熟悉,何況帝國也是八股取士,皇上聽從上師的改革還沒動到考試上頭,八股試題多從四書五經中抽取出來的,有的只截下半句,同另外一句組成一句試題。
她着實不明白明明可以好好說話,偏偏弄得這麼複雜的意義何在?
難道只是爲顯示他們博學多才?
做皇帝的人沒有不愛聽奉承好話的,當今天子也不例外,主考們一番頗有水平的馬屁,讓皇上脣邊笑容更濃上幾分。
不過他瞧見慕嫿,制止住拍馬屁的人,走過去問道:“看不明白?”
慕嫿理所當然的點頭,“就不能說人話麼?!”
噗嗤,正往考牌上寫字的人忍不住笑出聲,主考們臉色極是難堪,剛想教訓慕嫿一通什麼叫學問,卻聽慕嫿繼續道:
“不過我想考生們已經習慣了吧,總不能因爲我自己不愛讀四書五經,就否認讀書人的才學,我看不明白有沒關係,只要考生們知道就好了,說幾句高深莫測的話,也會顯得很有學問。我聽三郎提過,只是一句話,經過破題,承接等等步驟,能寫出幾千字的策論,他們很厲害,起碼我就寫不出!”
慕嫿從不拿自己的標準要求旁人,也總是能見到旁人身上的閃光點和可貴之處,她自己是不懂,卻不會否定讀書人耗費心血苦讀的成果。
“這句出自大學,後半句出自中庸。”皇上笑着同慕嫿解釋,“朕要說你的手氣不怎樣,贏澈……”
察覺到考官偷偷瞄過來,皇上板起面孔,冷冰冰說道:“贏澈最不擅長就是大學,當日朕有心多教導他幾句,他不僅不領情,還貿然頂撞朕,到底只是魏王的兒子,不如趙王孝順。”
趙王極爲乖覺,事事侍奉皇上,聽說皇上已經離不開趙王和皇貴妃,而且趙王也非不敢反對皇上的意見,有時趙王會在朝臣和皇上面前展現自己的主張,他的提議往往令朝臣眼前一亮,對趙王亦會高看一眼。
一直以病弱聞名的趙王如今有皇上的看重和支持,已經同太子殿下交鋒而部落下風,有時他提出的政策,便是皇上都會採納。
趙王是個有才華的人!
亦很有野心!
慕嫿看了一眼皇上,“趙王殿下自是比贏澈對您親近,畢竟是親生骨肉,這世上就沒有不疼自己親生兒子的父親。也就是貢院的門關得早,魏王殿下不敢違背您和祖上的規矩,沒能衝進來照看贏澈,魏王還是膽子小了一點……一旦魏王進入貢院……”
話語頓了頓,慕嫿沒有去看皇上,而是掃過主考們,意味深長說道:“你們得準備好棺材了,魏王殿下在對待三郎上頭,膽子一向很大!”
木齊暗暗察覺皇上神色尷尬,不厚道暗暗說了一聲,活該,不管皇上的目的如何,輕視贏澈,重視趙王,等到皇上展現原本的意圖,皇上還能放下承歡多日的趙王麼?
畢竟趙王纔是皇上的親生骨肉,皇上在喜歡贏澈,到底不是親生的。
男人對血脈看得很重,連木齊這樣的人都最在意親生的慕嫿,何況是皇上?
木齊着實弄不明白皇上的真實意圖,難道只是爲磨礪贏澈?
皇上低頭把玩扇子,神色複雜難明,好一會才輕聲說道:“朕有點累了,先去貢院後頭歇一會,你們看着考場,若有作弊之人,絕不可姑息。”
“臣遵旨。”
雖然公廁安排在不遠處,但貢院後面還是有幾間供考官安睡的屋子,雖是簡陋,但也算乾淨。
木齊和無庸公公跟着皇上離開,木齊低聲交代慕嫿不許再招是非,慕嫿無辜的說道:“從來都不是我惹事啊,只要考場真正公正,不因某些原因而虧待三郎,我保證我絕不多說一句話,多做一件事!”
皇上離開的腳步微微一頓,“公平麼?嫿嫿,贏澈對所有人來說都是不公平的,你太小看他了。”
慕嫿自是一頭霧水,皇上卻是懶得解釋,那個熊孩子恨不得上了十個心眼子,算計人能算計到骨子離去,就連皇上自己都得時刻警惕着被贏澈擺上一道。
他傾心慕嫿後,對自己要求更嚴苛,不許任何的漏算,在科舉上,贏澈會使出什麼手段,皇上也是沒有分寸的,所以他要養精蓄銳,好好看清楚這臺大戲。
一連兩日都很平靜,考官們因公廁的味道,幾乎整日都在巡視考場,尤其是皇上佔據了睡覺的屋子後,考官們還敢同皇上搶?
也爲給皇上留下一個勤勉公正的印象,只是兩日,考官們穿得鞋都磨壞了一雙,有人嘀咕,“我就沒走過這麼多路?!”
有考官們來來回回的走動,存有小心思考生不敢妄動,畢竟一波人走了,一波人有來了。
看守考棚的侍衛好糊弄,考官們卻都是從科舉中走過的,對作弊的技巧門清。
在兩日的用飯上,贏澈並沒得到慕嫿特殊的照顧,考生們啃乾燥的餅子,贏澈也是吃着同樣東西。
慕嫿還彷彿有意,端着熱騰騰的米粥蹲在贏澈考棚前,一口一口喝掉米粥,吃着精緻的菜餚,旁邊考棚的考生一個勁吞嚥口水,看看慕嫿的飲食,再看看手中乾巴巴的餅子,考生着實難以下嚥。
然而贏澈絕非尋常人,面不改色啃着餅子,不過目光卻一直望着慕嫿,輕聲說道:“秀色可餐,見郡主一面,三日不知肉味也使得。”
不要臉!
慕嫿差一點被米粥噎到,冷哼一聲:“看你這麼自在,題目都寫完了?”
贏澈道:“還有一篇策論。”
此後便不在言語了,畢竟在考場喧譁也是過錯,贏澈聽到轟隆隆的雷聲,嘴角輕輕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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