駝背老人聽他說後,又哈哈一陣大笑,說:“看來,果然是個傻子,殺你有些冤了!”
張羅道:“殺人已非命,非命已殺人!”
駝背老人聽完此言,認真地看着張羅,忽然長嘆一聲,隨口道:“你即使是個傻子,也該知世上無錢寸步難行,看來還須我教你了!”
駝背老人鬆開張羅,獨自坐在石頭旁,隨口說道:“平生吾所願,但得一窯金,長寬四十里,一百萬丈深。小音,如果你今天看到這些東西,還會罵我是個窮光蛋嗎?”
駝背老人說到這裡,似觸動心事,不覺老淚縱橫,傷心已極。但見燭光之下,他自己似乎有無限孤苦,此時卻無語凝咽。
這駝背老人姓龍名古冬,年輕時家住中原以北的北藍應屯。當時,他愛上一個農家女子洛音,該女子雖然生在農家,也是小家碧玉,長得眉清目秀,極爲出色,兩人相親相愛。不料,正要結婚那年,卻從外地遷來一家富戶,這富戶有一子叫陳柱,陳柱雖然好吃懶做,長得尖嘴猴腮,毫無人樣,但卻家資富足,要錢有錢,要衣有衣,那陳柱看上洛音之後,四處託人,不惜錢物。不久,洛音父母既被買通,答應下陳家這門婚事。
龍古冬眼睜睜見洛音要被陳柱娶走,心如火燒一般難受。一日,他奔到陳家,抓住陳柱的脖頸喝問:“爲何搶走別人心上女子?”不料,那陳柱會幾下拳腳,嘿嘿一笑,問龍古冬:“你這個窮小子,要錢沒錢,要物沒物,洛音憑什麼跟你?你不信,便去問她自己!”說完,“咚”地一拳,打在龍古冬胸上,龍古冬知鬥他不過,轉身就走,憑一時血氣,真的去找洛音,不料,正好洛音父母在家,洛音母親當面搶白,問他:“你有何物?要娶我家閨女?如果你有一箱金子,我一定敲鑼打鼓送我閨女給你,可你是個窮小子,你有這些東西嗎?”
龍古冬被她一語問住,知再說沒用,當晚,既奔入陳柱家中,要去殺他,卻被陳柱家人發現,家人一齊上來,將龍古冬打個半死,被扔到門外。
等他被一陣熱乎乎毛茸茸的東西弄醒之後,才發現一隻大狗正用舌頭舔他,他“呼”地從地上坐起,發現周圍一片潔白,四處大雪紛飛,自己周身疼痛。從此,他發下誓言,要弄來一箱金子來見洛音,當夜,他就一人出走,走了整整三天,來到一家鎮上,當晚,就去一家店中偷錢,被店夥計抓住一陣毒打,被關入大獄,在獄中,他結識一位點穴高手,在那人點化之下,一年過去,龍古冬被釋放出來,他便開始隨那點穴之人四處奔波,兩人既來到如今地面住下,打家劫舍,無惡不作,他重新規劃山林,修理住處,使人無法知道他的蹤跡。如今,一住就是三十多年,今日想來,心中不免有些無限感慨,離家整整三十年,這三十年不知道家中如何?眼見箱子裡金條,漸漸增多,今日他見一男一女在山下打鬥,又勾起舊情。不料抓來之人,卻是個傻子,殺也無用。
龍古冬雖然長成駝背,年已花甲,但雄心不減當年,發誓要帶這些金條返鄉,找陳柱算賬。
如今,龍古冬用菸袋點穴的功夫,已達到登峰造極的地步,無人可比。
老人沉湎往事,心中忘情,猛聽洞外一陣響聲,他才渾身一震,警覺地握住長煙袋,合上箱蓋,與張羅一起走出洞來。但見洞口之下,齊刷刷地站着六個大漢,其中一個人高聲笑道:“駝背老人,你的狗呢?今天我們上山,可是一路順利,你再不出來,我們可要進洞去取那金條了!”
龍古冬菸袋一揮,嘿嘿一聲冷笑,坦然道:“謝謝幾位前來光顧,但老夫金條不多,還不必勞駕幾位來接!”
這時,衝上一個青年,手中一對長劍白光一閃,對龍古冬道:“老匹夫,少羅嗦,今天看你還有何話說?乖乖地拿出金條,我們萬事皆休,否則,要踏平你的老窩!”
龍古冬嘿嘿一笑,道:“恐怕你不配!”
張羅站在一邊,心想:人爲財死,鳥爲食亡,今天看樣子又要有一場大戰,這又何苦呢?
張羅閃在一邊,並不說話。
此刻,手持雙劍的青年已衝將上來,“嗖”地一劍,直向龍古冬刺來,龍古冬一閃,那人一劍撲空,反手向張羅逼來,張羅並不躲閃,心想:人生在世,早晚得死,死就死吧,又何必與他爭強鬥勝,死在此地,也是運數。
龍古冬見這個傻子並不躲閃,高聲道:“他也是偷金賊,並且是個傻子,有本事衝着我來,不要動他!”
那青年如聽命令一般,果然又揮劍向他刺來,龍古冬見他雙劍帶着寒光,已至面前,並不挪動,揮其菸袋,“噹噹”兩聲脆響,那青年劍已脫手,飛出很遠,刺入地中,劍柄兀自顫動不已,青年見狀,心知難敵,臉色死灰地退到一邊,再也無語。
另
五個人也大爲吃驚,突聽一個老者道:“擺陣!”一語喊出,五人已擺出一個“天衝地移”五虎陣,五人一併背裡面外,各人手持兵器,要對龍古冬進攻。
龍古冬站在一塊岩石上,高聲道:“窩布托,上次放走你已是恩賜,不料你貪心不死,又招來幾個送命鬼,今天我要殺你,還有何話說?快快講出。否則,可別怪我龍古冬心狠手辣,不讓你講話!”
內中老者道:“我窩布托上次未曾得手,那是天意,今天就站在你面前,生死有命,並無話說,我看你死到臨頭,卻還裝硬!孩子們,上!”
窩布托一聲令下,陣腳飛轉,已至龍古冬面前,龍古冬抽起手菸袋,冒起一股青煙,一副泰然自若的樣子,等窩布托轉到面前,龍古冬“撲”地一口吐出嘴中煙,直奔窩布托而去,窩布托頓時被嗆得眼中流淚,不停地咳嗽起來。龍古冬一躍而起,真個是靜似處子,動如狡兔,身影一晃,如電光石火般向窩布托衝去。但聽窩布托一聲喊:“變陣!”五人如一字形擺開,又揮刀來擊,這時,聽“咕咚”一聲,衆人看時,窩布托頭部紅腫,仰面朝天地倒在地上。
其餘幾人還不知爲何,駝背老人卻哈哈大笑起來,高聲道:“窩布托,憑你的功夫,要與老夫過不去,還差得遠呢?今天老夫又讓你不死,看你還有何話說?”
窩布托從地上一躍而起,“嗖”地一下,向龍古冬打出一枚毒針,龍古冬閃身躲過,其餘幾人一齊發喊,衝將上來。
龍古冬見狀,不覺大怒,這幫毛賊如此不知好歹,要搶我多年心血,今天我不殺他們幾個,也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想到這裡,手中菸袋一揮,徑向前面一人擊去,那人還未及反應,已胸口被點,身子一軟,倒在地上,只有瞪眼看別人打鬥的份兒,自己卻不能動彈。
這時,其餘幾人已經將龍古冬圍住,龍古冬毫無懼色,長煙杆在空中一揚,“嗖嗖”風響,又向窩布托點去,窩布托知其厲害,對其餘幾人大喊:“不要怕,擊他下盤!”其餘幾人立即劍鋒朝下,向龍古冬下盤擊去,別看龍古冬背駝,但動作仍然伶俐,一見劍至腳下,他卻身輕如燕,躍到另一石塊之上。窩布托見狀,大喊:“你們擋住他,我去洞裡!”語畢,縱身一躍,已來到石洞門前,龍古冬被其餘幾人纏住,離洞口還有兩丈有餘,眼見窩布托就要得手,這時,猛聽一聲:“着!”但見石洞旁邊衝出一人,手握石子,向窩布托打來,張羅看時,卻是上山時見到的啞巴,窩布托身子一閃,卻被飛來石子打在左腕,他頓時覺得穴道被封,手中劍再也握不住,“噹啷”一聲,左劍落地。他揮起右劍將啞巴刺開,縱身躍進洞去,但見洞中燭光搖曳,中間有一箱子,想必是金條無疑,他忙上前搬箱。但此箱子沉重,他如何能搬得起?剛要再度用力,猛聽背後冷風襲人,他知背後有人攻來,忙低頭彎腰,藉着燈光,看清是洞外的啞巴,啞巴飛來一石,擊中燭火,頓時,洞中一片漆黑。
龍古冬被幾個人圍住,眼見啞巴在洞中擋住窩布托,他心中發急,手中用力,因而,菸袋力度頓增,“嗖”地一下,又點中一人腿部“血海”穴,那人身子一軟,跪在地上,其餘兩人見狀,分上下兩路,來纏龍古冬,龍古冬大煙杆一揮,一個圈天劃地,出手迅疾無比,又分別點中兩人“命門”和“長強”大穴,頓時,兩人也委身倒地。
龍古冬疾步奔到洞口,在洞外喊:“窩布托,你在裡面作甚?難道拿幾條還不知足嗎?”
龍古冬這一席話,卻把窩布托提醒,他真的打開箱蓋,從裡面拿出幾條,放入兜中,便身子一晃,藉着洞外亮光,躲過啞巴,衝將出來,啞巴見他偷金已出,奮力上前抱住窩布托雙腿,死死不放,窩布托頓時站立不住,摔倒在地,金條也都滑出。這時,龍古冬已站在門口,窩布托見狀,反手向身後的啞巴一劍,“撲”地一下,啞巴中劍鬆手,吭也不吭一聲,趴在地上。
龍古冬在洞外看得明白,心中大痛,這啞巴跟他多年,忠心耿耿,不料今天卻被窩布托裁決,真是豈有此理?龍古冬二話不說,一菸袋砸在窩布托頭部“百會”穴,入肉寸許,窩布托一聲慘叫,雙腿一伸,倒地而死。
張羅一人坐在石上,看見腳下躺着幾人,洞內也正打得激烈。心想,遇方便時行方便,得饒人時該饒人,操心怎如存心好,爭氣不如忍氣高。如此你殺我,我殺你,何時纔是盡頭?人們好不容易來到人世,卻又這般勾心鬥角,又何必自苦如此?如山中野獸一般,毫無情面。想到這裡,他善心大發,走到腳下一個青年身邊,用手撫摸着那人臉,關切地問道:“疼嗎?如果我會解穴,我一定給你們鬆開穴道,可惜我不會!”
幾個被點中穴道之人,認爲他下來要殺他們,心中害怕,都不能動,只是瞪
眼去看,連話也說不出,那個青年被張羅摸得難受,心想:你如此捉弄我,還不如一刀殺了我好受。但他瞪眼張嘴卻不能語。張羅見狀,以爲他是口渴,忙跑到水坑邊用手捧來水,放到那人嘴邊,那人無可奈何,只好一口將水嚥下。
張羅見他一口喝下,又關切地問:“還渴嗎?我再給你弄點兒來!”說着,張羅又跑到水邊去捧水。這時,他突然在水中看見一個人影,就在自己身邊,他忙轉頭去看,發現於欣滿身滿臉是血,趴倒在地。
張羅見狀,並不吃驚,忙拉着於欣過來,對她道:“你從哪裡弄這麼多血?過來,我給你洗一洗!”
於欣此時已不能語,她用力支撐着身子,將頭轉向身後,向張羅道:“後面……”一句話還沒說完,就昏了過去。
張羅忙將她拉進水坑邊,用手沾水,洗她臉上血跡,於欣被水一激,很快又清醒過來,她慢慢地睜開眼睛,對張羅喃喃地說道:“後……後面……”也許她傷口疼痛,於欣牙關一咬,又昏了過去。
不會笑白愛睡與奇花劍何流沙站在一邊,靜觀張羅與於欣打鬥,這時,遠見路上走過幾個人,白愛睡眼尖,沒等來人走近,他已認出,三人之中,竟有石字路!白愛睡不覺心驚,倘若石字路走上前來,必被於欣發現。佔她長久爲妻的想法定成泡影。與其他走上前來,不如我將他擋住。想到這裡,發足向石字路等人奔去,奇花劍何流沙一邊觀戰,一邊盯着白愛睡,覺得此人神色不正,猛見他轉身向來的幾人奔去,自己也打馬隨行。
石字路正心中愁悶,鳴玉與珠斯花緊隨自己不離左右,使他覺得好生爲難,惡徒白愛睡未除,又豈有心思想個人之事?正這麼一路想着,忽見白愛睡已至眼前。
石字路抽出柔腸風骨刀,大聲叫道:“白愛睡,在天柱山未曾殺你,今天冤家路窄,我一定要與你拼命,以謝師門。”
“哈哈!”白愛睡一陣大笑,用手指着石字路道:“憑你的武功,豈是我的對手?但你要打,我白愛睡決不推辭,可以和你玩兩下!”
石字路道:“我武功縱使不如你,今天也要與你相鬥,死有何憾?你動手吧!”石字路出言如此,也自有一番苦衷,師父遭他毒手,自己又無力相救,而身後又有兩個女子苦苦相纏,煩惱已極,還不如有一個光明磊落的解脫。
不料,這話早已經牽動鳴玉的芳心,鳴玉上前道:“白愛睡,石大俠與你這不齒之人爲伍,叫天下人恥笑,你還念及一點兒師兄之情嗎?”
白愛睡瞪着一對鼠目,嘻嘻笑道:“你是誰?竟敢來教訓我?噢,我明白了,你是石字路的相好,對也不對?”
鳴玉聽他如此浪語,騰地一下臉上通紅,珠斯花見狀,微微一笑,這時,她看見何流沙騎馬而來,站在一邊,不覺又想起天柱山腳下之事。縱身一躍,來到何流沙面前,尖聲道:“何流沙,沒料到我們今天又在此相遇,上次你悄悄溜走,你今天還有何話說?”
何流沙冷冷地說道:“話不能這麼說,遇方便時行方便,得饒人時且饒人,你又何必苦苦相纏呢?”
珠斯花怒道:“何流沙,虧你還說得出口,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今天我一定要與你鬥個魚死網破!”
何流沙面無表情,從牙齒間突出幾個字:“恐怕你不是對手!”
珠斯花更不答話,“呼”地躍到何流沙面前,使開暹羅伶俐捏的“雷行物興”,向馬上何流沙“內市”穴捏去,何流沙見她出手迅疾,忙勒馬轉身,抽出寶劍,向她挑去,珠斯花見一招時空,又尖叫着使出全身力氣,連使兩招“密雲不雨”、“飲酒無杯”向何流沙撲來,何流沙心中吃驚,這女子年紀輕輕,卻有如此功力,也真是難得。心中對她不覺生出幾分愛惜,不忍下手刺她,珠斯花上次與他交手,被別人衝撞,今天巧遇,豈能放過?她使出全身解數,要把何流沙打到馬下,讓他也知道珠斯花的厲害。何流沙見她雙指如電,步步逼人要害,倘若如此被動下去,必被她捏住,何流沙見她又怒氣衝衝地逼來,舉劍相迎,向她頂門刺去,珠斯花見對方揮劍來刺,身子拔地而起,一個“風吹水皺”,向何流沙坐騎後面衝來,一手捏着馬的臀部,坐騎被生生地捏下一塊肉來,坐騎受疼,長嘶一聲,發足亂奔,後腿一揚,將何流沙掀下馬來。珠斯花見他翻身落馬,又尖叫一聲,向何流沙攻去,何流沙站在地上,如泰山挺立。一動不動,等珠斯花雙指又一招“乘馬班如”向他頸部“大椎”穴抓來時,他“嗖”地一劍揮去。頓時,珠斯花被利劍刺去一塊衣袖,珠斯花一愣神,又尖叫一聲,如拼命般向何流沙竄去,何流沙兀自站立不動,珠斯花不知他一劍示警,又不防守,一意去攻,自然在大俠面前漏出破綻,何流沙輕輕一笑,一劍欲向她腹部挑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