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黃眉見寒池能言,着實嚇了一跳,再看寒池吐出的血色仍是黑紫,馬上又恢復了剛纔的得意之態,道:“許莊主請問吧,都這時候了,您問什麼我還能不告訴您啊?怎麼說咱們也都是在江湖上行走的人,按照江湖規矩,自然是會讓你死得明白。”
“你說的王爺,可是那木措赫王主的弟弟,達花爾赤?”寒池道。
錢黃眉略一遲疑,轉念一想,反正許寒池中了自己最霸道的“引愁黃眉”。
——這是自己從逃離蒼南山以來,幾年之中潛心研製的迷煙,所中之人不僅會身陷迷境,見到自己深愛之人或慘死或忍受酷刑而不得救。直至中迷煙者精神崩潰,吐血而亡,即便意志堅強之人,待到反應過來乃是入了幻象,也早就躲不過迷煙中的毒氣已經深入五臟六腑,無藥可醫。
錢黃眉一想之下,心生得意,便道:“正是達花王爺。”
“他許了錢兄什麼?”寒池問,又一口黑血吐出。
錢黃眉一笑:“黃眉國師,如何?很威武吧?”
“那木措赫的國師?”許寒池道。
錢黃眉面露嘲色:“哎呦,我的許大莊主,你別告訴我,你連那木措赫要取代孟紹濂那小兒一統天下的事,都不知道吧?不過,倒也不奇怪,不然誰還巴巴跑來出使啊?哎……許大莊主啊,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啊,您這次投錯了主子了。”
寒池面色微現痛苦,彷彿毒入五臟,道:“達達裡要造反?”
“許大莊主,看樣子您真是什麼也不知道啊,達達裡王主已經病危。達花王爺主持那木措赫的朝政想來也有一年半之久了,達花王爺雄才偉略,孟紹濂這小兒的好日子到頭了。”錢黃眉大笑道。
“當年朝廷一紙詔書,圍剿我蒼南山十八鬼剎,他好不痛快,怎知我們兄弟死傷無數之痛,報應不爽,眼看他就要完了,哈哈哈。”錢黃眉狂妄大笑。
寒池聽說,不禁氣血涌動,面色潮紅泛起。
錢黃眉笑道:“莊主別急,若是此時自己死了,讓我這手中之刀錯失了戮殺許大莊主的機會,太遺憾啦。”
寒池撫了撫胸口,淡然微笑道:“好。”
錢黃眉不期許寒池這檔口還笑得出來,便俯下身低聲道:“既然莊主這麼慷慨,那錢某就再告訴莊主一個秘密。”
寒池面色一沉。
錢黃眉詭異笑道:“你可知你那二位兄弟是死在了誰的手裡?”
“嗖!”有利器破開窗紙的聲音。
寒池心驚,待要擋住飛來的白刃,怎奈,剛剛邊和錢黃眉說話邊急速破毒消耗太多真氣,眼見飛刀直取錢黃眉脖頸已經不及來救。
頃刻,飛刀深深插入錢黃眉的咽喉,直末刀柄……
錢黃眉倒下時,臉上還帶着與寒池最後說話時的自得與賣弄。
黎莫臣高大的身形進門來:“寒池,你怎麼樣?你怎麼能一個人前來?”
寒池見是黎莫臣,淺淺一笑道:“不用擔心,我沒事。”說罷竟自站起身來,轉眼已經活動自如了。
“我的天,你沒事兒啊?我看地上一灘灘黑血,這該死的猢猻還拿刀對着你,你也未見反抗,我當你都動不了了,弄得我現在還在後怕,萬一剛纔發出的一刀不及,你就要喪命在這黃毛老鬼手裡了。”黎莫臣道。
寒池道:“剛剛中了迷煙,想這迷煙能使人致幻,陷入痛苦,血氣逆行,內力越深逆行越快,還好我吸入不多,很快醒了過來,慢慢調息就好。”
寒池說罷沉默了一會兒,對莫臣道:“你想是見到葛庭他們了,營地怎麼樣了?”
黎莫臣見寒池問,正色道:“是,我見到他們了,咱們需要快些去追他們,肖未央來了。”
寒池聽說不禁凝眉,道:“是否告知他們拔營?”
“我到營地時只見到了韓毅和吳妄,若是咱們半個時辰沒回去,他們就會拔營。這個時辰料想他們已經上路了,正趕往羅敷嶺的驛站,傍晚便能到。”莫臣道。
“好。”寒池見莫臣安排得妥當,便道,“那咱們也不忙追趕。”
“不追?”莫臣疑惑道。
“嗯。”寒池點頭道,“咱們去探探肖未央的虛實。我之前碰到了百草漫,又在無聲門遇到了錢黃眉,這些人雖然厲害,可擅長的都是單一作戰。”。
“但是肖未央肯定不是,單打獨鬥,他連個指頭都碰不到你的。”莫臣極力思索,忽然擡頭道,“他是奔着出使人馬來的!而且料定了你已身陷無聲門,出使隊伍現在是羣龍無首,一舉滅掉正是時候。”
說罷,又似有疑惑:“在入白犀谷時我就發現有追蹤的隊伍,而且不止一支,我命令咱們的人放慢速度,走走停停,以壓慢肖未央,沒想到他們也走走停停,而且似乎有一隊人不再追了,現在就剩下肖未央。”
“撤走的是藍砂幫。”寒池道。
“哦?藍砂幫,還沒有動手他們爲什麼撤走?”黎莫臣道。
“因爲祖溪刻。”寒池道,說罷咳了一聲,仍有血流出,卻是鮮紅的顏色,毒已盡去。
“明月崖?祖溪刻?你碰到了祖溪刻”黎莫臣忙近前查看寒池是否還有哪裡受傷。
寒池笑道:“沒有,沒碰到祖溪刻,是霓若玫。”
“哦,是霓夫人啊,那就難怪了,肯定沒受傷,沒準兒還多了什麼在身上。”黎莫臣揶揄道。
寒池無奈地搖了搖頭。
“不會真多了什麼吧?你趁早扔了,莫妃也跟着我來了。”黎莫臣道。
“此去兇險,你爲何帶她來?”寒池邊說邊向外走去。
“這你要問她了。能管得了我這個妹妹的也只有你了。”莫臣攤手道。
寒池不再答話,向外走。
來到大門外,二人將關華的屍體背起,放到牆根下一個打開來的空棺裡,復將棺蓋改好,附身拜了三拜。
盛夏時節,天氣有些炎熱,滿院的棺材裡已經開始有腐朽的味道飄出。
寒池靜默了一會兒,道:“走吧。”
青尾大概是感知背上的寒池比平日裡有些不同,腳步都放輕了些,時而躲過滾滾的砂礫,走得極穩當,速度卻不慢。
“莫妃路上還一直惦記着青尾,怕你風塵勞頓沒有時間給它刷背,怕它吃不慣這裡的草食。”黎莫臣道。
寒池拍了拍青尾的脖子,它也輕輕昂了昂頭。
“莫妃本來是捨不得蟬兒的,但是聽說我要來找你,就非要跟着,我拗不過她就把她帶來了。”見寒池始終不語,莫臣試探地說。
“來便來了,提醒她跟緊隊伍。蟬兒和嫂夫人可還平安?”寒池道。
“好,好,母子平安,這小丫頭,比他哥哥生下來還壯實。”莫臣的妻子剛剛臨盆,爲他生了一個女兒,提起一雙兒女,莫臣滿臉都是笑容。
“辛苦你了。此行之險恐怕還在你我預料之外。”半晌,寒池道。
“怎麼說起這話,你我兄弟。”莫臣道。
寒池點頭,用腿碰了碰青尾,青尾感覺主人有催促之意,忙加快速度。
莫臣也不敢遲疑,緊隨寒池,催馬前行,不久二人便消失在一片風沙之中。
話說黎莫臣走後,韓毅不時查看時間,大隊人馬也整理好了裝備。
半個時辰一到,見二人仍無影蹤,蔣溥便命令隊伍急急上路。
韓毅等人跟隨寒池多年,雖然着急,但是並不十分擔心,更有黎莫臣跟去,自然多一重保障,便按照計劃前行。
蔣溥此時卻緊張得手心出汗,一再問身邊的葛庭:“葛大俠,許統領怎麼還不回來?不會是出了什麼事情吧?要不要派人去找找?”
“你找不到他的,能讓莊主有事的人,咱們派誰去也不管用。”葛庭道,“蔣大人不用太着急,前面到了羅敷嶺的驛站,就安全了。莊主走時囑咐我,一定會把隊伍帶到羅敷嶺的驛站,大人放心。”
“哦,原來莊主早有安排啊。”蔣敷道。
“嗯。”葛庭勉強笑道。
葛庭深知,現在軍心穩定,儘快擺脫人稱狐面諸葛——肖未央的追趕,纔是重要的事情。
寒池在離開長安之時便告訴葛庭,如果自己什麼時候離開隊伍了,葛庭就需要帶着隊伍按照正常的出使路線前往下一個目的地。
這是他們出發就說好的,而且葛庭要在隊伍裡,這樣,大家就會知道,許寒池沒有走遠。
現在葛庭就在蔣敷身後緊緊隨行,表情輕鬆。
隊伍大約走了兩個時辰,已近中午,西北方的氣候極其乾燥,隊伍中一個年輕的姑娘策馬追了上來:“葛庭,咱們能不能歇歇?”
“不能,這是出使,如同行軍,可不是出來玩,由得黎大小姐。”葛庭道。
“你!”黃衣女子柳眉豎起,“不行就不行,你不會好好說話嗎?”
“我哪回好好說你聽過?”葛庭道。
“好了,你們別吵了,隊伍裡這麼多人,你們不怕人笑話,也不怕人說雲銜山莊裡出來的人,都是一羣江湖蠻子嗎?”韓毅笑道。
“誰這麼說了?你告訴我誰這麼說了?”黃衣女子正是黎莫臣的同胞妹妹,黎莫妃。
“你再叫喚下去,還怕沒人這麼說?”葛庭道。
“哦……我猜有人這麼說你了吧?”莫妃嘲笑道,“我早就和你說過,別一天到晚跟個愣頭青一樣,你跟着許大哥這麼久,怎麼連一分也學不到?”
“學得到學不到,我倒是無所謂,關鍵是,我確實跟了這麼久……
。不像有些人,天天要跟着,一回也沒跟上。”葛庭揶揄道。
“你們兩個有完嗎?現在是什麼時候?”吳妄忽然面無表情道,本來他在隊尾,這時跟了上來,嚇了衆人一跳。
“肖未央的哨子兵已經露頭了。”吳妄道。
衆人俱是一凜,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