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氏聽完，冷笑一聲。
裘嬤嬤搖頭道：“你可真是找了個好說辭，尤嬤嬤人都已經死了，你這番話不是死無對證？”
紅紋垂下頭，低低的道：“我說的都是真的，尤嬤嬤想讓五娘子去不了宴會，我就跟米二說讓他把車轅弄壞，我也不知道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裘嬤嬤對她的說辭倒也拿不準了，轉頭看陳氏。
車轅處的鋸痕的確只是有一小半，如果不是騾子驚了，車轅只會在半路斷裂，顧清菲等人或許有些驚嚇，但最後也只是耽擱了赴宴而已，並不會有什麼大事。
陳氏看了眼紅紋，此時的她已經冷靜下來，精明的大腦開始盤算紅紋的供詞。
或許在如何動手這一點上，紅紋沒有說謊，只是這件事到底是誰主使，陳氏卻並不認同紅紋的說法。
陳氏對尤嬤嬤還算了解，以她的腦子和手腕，想要讓菲姐兒不去，有很多辦法，這種小把戲不用過腦子，就知道會留下痕跡，尤嬤嬤老奸巨猾，怎麼會明知道不行還去做？
如果沒有腦子的蘇氏或者是心性狹窄的顧清薇，倒是有可能這麼犯蠢。
尤其是其中還牽涉到紅紋，蘇氏要做這事可不會派小跨院的丫鬟去做，只有顧清薇纔會習慣性的使喚自己院子的下人。
陳氏更傾向於顧清薇想要發泄心裡的不滿，想要害菲姐兒，在自己大肆搜捕之後，顧清薇察覺事情瞞不住了，才告訴蘇氏和尤嬤嬤，兩人這才急急過來給她善後的。
至於木香在花園裡聽到的那些話，陳氏也只信三分，這府里人多嘴雜，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她要是全信，豈不是要被別人牽着鼻子走。
陳氏冷眼看蘇氏，見她表情放鬆，緊繃的手臂緩緩垂下，心裡冷冷一哼。
現在這件事情大體都已經清楚，但因牽涉到顧家的小娘子，爲了菲姐兒的名聲着想，她也不會把事情鬧大，但看蘇氏一臉想要就此了事的樣子，她覺得還是不能這麼便宜蘇氏。
“你這話說出去誰信？尤嬤嬤要想差遣人辦事，內院外院有大把的人等着，還用得着你來做？”
陳氏道：“我看你是不撞南牆不回頭。裘嬤嬤，去拿周夫人給我的名帖，把她和米二拖去府衙，請大老爺連夜過堂。”
裘嬤嬤應聲，轉身要走。
“且慢，”蘇氏嚇了一跳，陳氏和周夫人交好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有個把張帖子一點也不稀奇。
周大人是江寧級別最高的官員，沒準衙役們看在周大人的面子上真的就把人收監，甚至連夜審訊了，萬一紅紋扛不住，說出什麼，那薇姐兒的名聲可就徹底毀了。
“怎麼？二弟妹有什麼異議？”
陳氏冷森森的盯着蘇氏，表情有些猙獰。
蘇氏咧了下嘴，勉強擠出一點笑：“大嫂，這畢竟是府裡的家務事，何必搞得這麼大？府衙里人多口雜，難免傳出什麼風言風語，若是帶累咱們顧家的聲譽，可就不值當了。”
陳氏挑眼道：“那依你之見呢？”
蘇氏道：“紅紋是家生子，家裡的親人都在府裡，她就是骨頭再硬，也要顧着家人。不如你我再重新審訊一番，如果她就是不招，就把她家裡人都提腳賣了，也讓府裡的旁人都看看，背叛主子是什麼下場。”
她轉過頭，警告的看向紅紋。
紅紋的心猛地一顫，明白蘇氏這是跟她放話，只要她不說錯，就會放了她家人一碼，不會要她們的性命。
她倒也乾脆，知道自己是活不成了，爲了家人，她橫下一條心，‘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連連叩頭道：“大夫人，二太太，一切都是小人的錯。我發誓，真的是尤嬤嬤指使我做得那些事，我一人做事一人當，還請大夫人和二太太繞過我的家人。”
蘇氏哼了聲，冷冷的道：“你可知道你現在說的話，關係到你家人的性命。爲了家人着想，你還不說實話？”
紅紋連連叩頭道：“小人說的字字句句都是真的，求太太放過我家人。”
蘇氏垂眸看着紅紋不住的將頭狠磕下去，平整的地面很快出現一塊暗色的水漬。
蘇氏皺着眉，抽出帕子掩住鼻尖，扭頭道：“大嫂，你瞧瞧腦袋都磕成了血葫蘆，這要是說謊只怕就沒有真的了。”
陳氏心裡呵了聲，暗自撇了下嘴，忖道，尤嬤嬤也是夠倒黴的，遇到這麼個主子，虧得她忙前忙後這麼多年，臨了主子也要廢物利用，把悖逆判主的髒水毫不留情的潑到她身上。
不過對於蘇氏的舉動，陳氏還是贊同的，反正她現在已經知道誰是始作俑者，以後有的是算賬的機會，現在有個替罪羊也不錯。
何況尤嬤嬤是落桐院裡唯一一個腦子清楚的，如今蘇氏上趕着往上遞把柄，她要是不接着豈不是傻了。
“論理背主的下人只有被打死一途，只是尤嬤嬤是你的陪嫁嬤嬤，爲得還是三娘，我雖然主事，但也不好越俎代庖。依弟妹看，這事該如何處置？”
蘇氏板着臉，一本正經的道：“大嫂這話就見外了，這事首先是尤嬤嬤失了分寸，雖說她的出發點是爲了薇姐兒，但畢竟意圖傷害府裡的其他主子，你是咱們家的主事人，這樣的下人你說怎麼辦就怎麼辦，我作爲五孃的嬸嬸絕對支持！”
“既然這樣，就將這惡奴打死，扔到亂葬崗，被惡狗啃食。”
陳氏斜她道：“弟妹覺得如何？”
蘇氏心猛地一跳，嘴裡依舊硬着，“大嫂不必在意我，儘管處置就是。”
陳氏哼了聲道：“你倒是心狠，可憐尤嬤嬤爲你盡心盡力了大半輩子，到了卻落得這個下場，也不知她會不會心寒。”
蘇氏一愣，一時竟然沒弄懂陳氏的意思，尤嬤嬤不是死了嗎，怎麼會寒心。
陳氏一點也不想搭理她，直朝裘嬤嬤道：“既然她的主子都不管她，那就看她自己要不要保住這條命吧。”
“是，”裘嬤嬤嘲諷一笑，從個婆子手裡拿來一碗水，猛喝一口，噴在了尤嬤嬤臉上。
一陣水霧過後，尤嬤嬤緩緩睜開眼，有婆子扯着她的手臂，從地上拽起，將她帶到陳氏和蘇氏跟前。
“這……”蘇氏瞠目結舌的看着她，以爲已經死了的人竟然活了，世上還有比這更荒謬的事嗎？
“你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