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姐兒,”顧博文鼻子一酸。
“二舅,”林琪朝顧博文笑了笑,有些歉意的道:“我行動不便,就不給你見禮了。”
“不用,不用,”顧博文連連擺手,道:“我就過來看看你,你放心,回去二舅必定給你個交代。”
顧博文的心裡其實已經認定這件事是蘇氏勾結蘇家人乾的,看着林琪慘白着一張臉,人都好似吹一口氣都能虛弱的暈過去的樣子,他的心跟針扎一樣,內疚好似一座大山,壓在了他的心上。
多年的相處,他對蘇氏不可能沒有夫妻之情,不然也不會在那般氣怒之時,還選擇與她體面的和離,只是後來發生的種種,讓他陡然發覺,自己好像做了一場夢,他以爲熟悉的妻室,竟然完全不是他心目中的樣子。
特別素馨那事,將他心裡僅剩的那點情誼都斷絕了,只是爲了三娘出嫁能好看點,他一直隱忍着。
他覺得他應該這麼做,如今看來,是他錯了。
如果那時他當機立斷,藉着徐婆子的事情,把蘇氏發落了,不管是送去家廟,還是休妻,總之把她遠遠送走,她也就不會有機會害到慧娘和琪姐了。
顧博文真的悔得腸子都要青了,如今也只有加倍實施在蘇氏身上,才能稍減他的愧疚。
林琪擡眼一看,就從他臉上的表情猜出心裡的想法,暗道不好,二舅這是要休妻了。
“二舅坐下說話吧,”她略微淺淡的笑了笑,想把重心移到身後,不想纔要動作,就感覺後背一疼。
小夜感覺到她身體繃緊,知道定是拉扯到傷口,忙攬住她身形。
顧博文見她動一下都十分困難,整個人瘦瘦小小的窩成一團,不由紅了眼睛。
林琪知道自身情況,便是這樣坐着也坐不久,只好長話短說,把賊人跑了一個和顧氏被擄截過,還有自己的顧慮都說了,懇請顧博文幫着周全。
顧博文一聽這話,就明白林琪已經知道是蘇氏下得手,請自己來,是擔心顧氏再次受到傷害,讓自己去封口的。
他心裡真是說不出什麼滋味,立刻表示便是豁去性命也一定把事情辦妥,就是之前打定的主意也是轉了幾轉,又緩緩平復下去。
林琪笑了笑,她要他性命作甚,要也是要蘇氏的,要蘇家上上下下的命來填補,不過能讓二舅愧疚一些也好,起碼對蘇氏不是什麼好事。
崔硒站在門口,聽着裡面說話聲音歇了,便走了進來。
林琪就請崔硒幫忙帶顧博文去探望顧氏。
顧博文叮囑林琪快去歇着,便跟崔硒出了門。
走在空曠安靜的路面上,崔硒眯着眼,問顧博文,“不知二老爺打算如何處置蘇氏?”
顧博文抿了抿嘴。
送回蘇家是不可能的,這件事裡面就有蘇家的影子,蘇氏要是回去了,他們也就沒有什麼顧忌了,說不定反倒惹得他們大肆散播謠言,倒不如把蘇氏留下,有她在,蘇家總會想到這裡還有個帶着蘇家血統的外孫女,反倒還會爲顧家的名聲着想一二。
只是蘇氏不能在落桐院舒服的呆着了,要安置在哪兒,這是個問題。
崔硒見顧博文沒有言語,不由譏諷的咧了下嘴。
顧博文在江南這一片都極有名氣,大家都盛讚他學識淵博,詩文書畫皆精,乃當世大文豪之一。
可在他看來,一個連自己妻室都搞不定,任人矇蔽着傷害親人的人,就是個廢物。
不過他好歹是琪姐兒的親人,他也就姑且忍一忍。
顧博文不能決斷,那他就幫上一把,如果再不肯,那就別怪他不客氣了
“聽聞貴府西北角清幽雅緻,十分合適清修。”
顧博文有些驚訝崔硒竟然這麼熟悉顧家。
崔硒一手背在身後,神情淡定的看着種在路兩邊的苦竹,片刻他轉過頭看顧博文,烏黑的眼眸幽深得比那冬日裡的深潭還要冷上幾分。
顧博文卡了下殼,纔剛想了一半的念頭竟然頓住。
顧博文看着這個略矮了他幾分的少年,陽光越過細細長長的竹葉,落在他白淨俊秀的臉上,有些斑駁,也顯得有些明暗不定。
“二老爺,你意下如何?”
崔硒見他沒有答覆,便不耐煩了。
顧博文知道崔硒在林父跟前學習過一段時間,對他對自己這個態度也很是理解。
不管學習時間長短,他都是林父的弟子,知道先生妻小被人欺負,挺身維護纔是正理。
他點了點頭,道聲好。
顧家的宅院他自小玩到大,崔硒所說的那處,是一塊空地,從前父親在時,種了一些落花生,小時候每到中秋之後,他便有清甜爽口的新鮮花生吃。
後來父親過世,那塊地也就擱置了,如今到處都是一片雜草。
他暗想着回去了要儘快張羅,最好是靜悄悄的進行,不讓外人看出一點端倪。
只是怎麼可能不讓人看出來?
要興建一所院子,不管是採買物什還是打地基、壘牆上樑,這些都是需要人力。
顧博文從來都不沾手雜務,完全不懂該怎麼做,所以他就算運轉了所有的腦子,也還是不得要領。
崔硒帶着他走到顧氏居住的客舍,見他擰着眉頭,十分苦惱的樣子,只想了想,便明白過來。
“晚些時候,我會找些人過府,你想個合適的理由,把人安置了就好。”
顧博文聞言,頓時一鬆。
他拱了手道謝。
崔硒扯了下嘴角,對他這種典型士大夫的公子習氣,也是服氣了。
客舍的門簾輕輕一晃,一個還扎着丫髻的小丫頭走了出來,瞧見兩人,她屈膝見禮。
顧博文聽她喊自己二老爺,便知道她是顧家的,不由笑了下,暗道他怎麼從沒在顧氏跟前見過這人。
崔硒等小丫頭進裡面回稟,才低聲解釋道:“她是劉栓子的小閨女,師母跟前沒有人照顧,我便把她送來了。”
顧博文笑容一僵,在看小丫頭就有些不自在了。
等小丫頭出來請人進去時,他十分歉意的看了小丫頭一眼,看得不知內情的小丫頭很是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