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韓遠之從前院回來,就聽說幾個妯娌結伴過來,又被林琪兩句話趕走。
顧氏準備了套說辭,準備幫林琪開解。
不想韓遠之反應平淡,只說隨心就好,不必勉強應和她們,接着又問起這些人怎麼會來,依他對這些人的瞭解,沒有好處,伍氏是不會高擡貴腳,來這兒的。
顧氏便將林琪送香,又蒙得貴妃召見一事簡單的說了。
韓遠之表情微變,細細問過之後,他起身踱步。
顧氏本來還當這是好事,看了韓遠之的反應,她有些發慌。
韓遠之忙笑着安撫,而後下樓去找林琪。
與不通政治的顧氏不同,韓遠之每日出入大內,對朝堂的變化十分清楚。
官家早已經過了知天命的年紀,按說也到立下任接班人的時候。
可也不知官家到底什麼心思,直到現在也沒有準信。
兩位日漸年長的皇子逐漸針鋒相對,朝官們明哲保身的有,但大部分都在考慮如何站隊。
他明瞭林琪的打算,但他並不贊成她用這種手段。
不論如何想要報仇,先保住自身才最爲緊要。
韓遠之來到二樓的門邊,丹霞見禮之後,來到香房回稟。
林琪從裡面把門打開,朝韓遠之做了個請的姿勢。
韓遠之見她氣定神閒,似乎早已有所預料的模樣,頓時一皺眉頭。
林琪往裡走了一步,問他,“不進來嗎?在那兒說話,樓上有可能會聽到。”
韓遠之眉頭又緊了緊,想不通爲何顧氏那般柔順乖巧,女兒卻這般刁鑽固執,偏她還聰慧得緊,真真讓人頭疼。
韓遠之邁開步子進去,身後,丹霞立刻合上門扉。
林琪指了指邊上的繡墩,而後坐在之前坐着的那一個上,道:“你是勸我跟貴妃保持距離嗎?”
韓遠之坐定後,看着她道:“你肯嗎?”
“不肯,”林琪搖頭。
韓遠之輕呵一聲,問她,“你可想過這麼做的後果?”
林琪點頭,“無非是入宮而已。”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韓遠之霍然起身,“你也是見過娘娘的,難道猜不出官家如今的年紀?”
他道:“你如今纔多大,竟敢打這等主意。”
林琪眨眨眼,忽的嗤笑了聲,道:“我打什麼主意了,我看是你想歪了吧。”
她道:“入宮的法子又不只有一種,女人對陛下來說,功用或許只有一種,但若換個用法,也未嘗不可。”
“我瞧着歸雲觀不錯,打算去那兒待一陣兒。”
韓遠之是知道她和雲陽子的交情的,若是私下請託,雲陽子定會答應。
只是若要進去那裡,便是女冠,再想出來怕只能等官家仙去或格外施恩才行。
他定定看着她,道:“你想好了?”
林琪點頭,又道:“你也不必勸,棋已落子,沒有迴旋的餘地了。”
韓遠之驚怒。
林琪淺笑,“所以,以後你可要儘可能的抽時間回來,不然阿孃出事,可就別怪我拿這一家子一塊陪着。”
韓遠之吸了口氣,良久方緩緩吐出道:“若你阿孃有事,不必你出手,我也不會輕饒。”
他說着眼神飄忽了下,聲音古怪的道:“反正我也早就想這麼做了。”
林琪眨了下眼,沒等想明白,韓遠之便邁步出去,丟下一句,“時辰不早了,該吃午飯了。”
林琪走到門邊,探了腦袋,看到韓遠之又往樓上行去。
大約是被韓遠之說服,又或是黃嬤嬤說得話起效,再或者是她將要離開,總之她的心情與之前有所不同,也難得與丹霞調侃,“他這是讓我別上去礙眼嗎?”
丹霞咬着下脣,努力忍笑。
乎乎又過幾日,街市上開始熱鬧起來。
顧氏時常扶着微瀾的胳膊在屋裡轉圈,務必要讓腿腳消腫完全。
待到正月十四,顧氏收到崔三夫人的帖子,邀她中秋看燈。
顧氏去到榮禧堂請示時,才知道原來府裡也會在御街上搭棚掛燈,但似乎與崔家距離頗遠,想來崔三夫人是想到她在府裡的難處,才特地下了帖子。
翌日,等到天色徹底黑透,齊氏命伍氏領着一幫妯娌,連帶着哥兒、姐兒一塊去往自家搭的燈棚。
韓適之和韓逶之等人傍晚時就帶着小廝管事在那兒張羅,見伍氏等人過來,便笑着過來。
“我還跟四弟說,這時過來纔好,晚些人多了,怕是沒地方停靠,結果你們就到了,”韓適之與伍氏說完這話,又朝金氏等弟妹點頭,又若有似無的在末尾之處淡淡一溜,姿容秀麗的婦人正垂眸整理幼兒略微鬆開的衣領,素白的手指纖細白膩,燈光映處,竟然沒有半絲紋路,好似玉雕的一般。
韓守奕微揚着腦袋,感覺到脖頸的暖意,朝顧氏開心的笑。
顧氏摸了摸他腦袋,嘴角輕翹,溫柔以對。
那一抹笑輕輕淺淺,溫溫柔柔,恰如海棠乍開,梨花驟現。
端是驚豔無比。
韓適之的心尖好似被野蜂猛的一蟄,刺刺癢癢,麻麻脹脹,讓他好生難受。
韓逶之吩咐小廝把最後幾盞琉璃彩燈掛好,過來請女眷們入棚。
伍氏笑着跟他說了聲辛苦,便領着韓三進去。
金氏見自家官人忙得額角冒汗,不由有些心疼。
韓逶之接收到她憐惜的目光,朝她微微一笑,柔聲道:“外面涼,去裡面暖暖。”
金氏點頭,礙於場合,只能低聲叮囑:“外面涼,出去別忘搭件披風。”
韓逶之回以一笑,眉目間溫情流轉。
身後,平氏已帶着韓四和韓守信過來,金氏忙轉過頭,牽着韓五,領着韓守義和韓守智進入棚裡。
韓逶之側開兩步,等衆人全都入內,這才喊了小廝拿來披風,收拾齊整纔去張羅其他未盡的雜事。
韓適之坐在上首,藉着與伍氏說話的機會,用餘光往後輕瞟。
心說這女子白日裡瞧着就已惹人心癢,此時再看更是勾人,世人常說神女美豔聖潔,不可求也,也不知與此女相比,孰美孰潔。
韓適之心猿意馬,恨不能立時將人陳在榻上,細細丈量。
伍氏還在說自家的燈棚不比別家的亮,一轉頭見韓適之有些心不在焉,便警覺的問他,“你看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