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第87章

誠意伯怦然心動。他再孝順太夫人,利害、利益還是會放在心上的。二弟江雨的六丫頭許嫁靖寧侯府,壽春長公主做大媒,柴都督夫人來來往往的跑腿兒。這不過半個月的功夫,誠意伯府可是結交了不少軍中要人。二弟的嫡女能有這好運氣,何以見得自己的嫡女便不能?若是慕寒也像她堂妹一樣嫁好了,往後的用處可多着呢。

“五丫頭溫柔賢淑,是咱們夫婦二人捧在掌心長大的寶貝女兒。”誘惑實在太大,誠意伯最後下了決心,“夫人爲她打算的極好,便依了夫人。”陸家對誠意伯府完全沒用,嫁個庶女過去,也算全了親戚情份。

金氏微笑道:“伯爺放心,五丫頭這些年來在我面前都是聽聽說說的,是個乖順的好孩子。她的親事,我定會辦的妥妥當當。”早就盤算好了,不會出一點岔子。

當晚,金氏命心腹陪房祖嬤嬤去了計姨娘處,細細交代清楚了。計姨娘是五小姐江雪寒的生母,原是金氏的陪嫁丫頭,全家人的賣身契都捏在金氏手裡,只有惟命是從。

不出意料,計姨娘果然滿口答應,“這是夫人的恩典。”五小姐這樣的伯府庶女,父親對她漠不關心,親孃什麼勁兒也使不上,前程全在嫡母手中。金氏的主意,計姨娘哪敢違背。

況且,陸家這親事對於江雪寒來說,已是上上之選。以江雪寒的身份、人才,想嫁到比陸家更上一等的人家去,根本沒可能。真嫁了陸璉,一則伯夫人滿意,二則有太夫人在這妝奩少不了,往後也免的過苦日子。計姨娘不笨,這個賬能算清楚。

除夕夜,下了大雪。雪紛紛揚揚的直下了兩天,整下京城一片銀白。大年初二,陸翰林帶着妻子、兒女到誠意伯府拜年。江慕寒、江雪寒、江笑寒三姐妹並排站着,一色的大紅撒花銀鼠襖,翡翠洋縐皮裙,大紅羽紗白狐狸裡鬥蓬,似鮮豔嬌嫩的姐妹花一般。

陸璉看見輕盈嫋娜的江笑寒,眼睛發直,卻沒機會上前單獨說會子話,敘敘衷腸。陸璉是個才子,心中感概着自己的遭遇,中午飲宴時便多喝了幾杯。

席間,陸璉起身更衣。一抹麗人身影在他眼前閃過,那麗人身披大紅羽紗白狐狸裡鬥蓬,身段頗肖江笑寒。陸璉爲相思所苦,昏昏沉沉的追了過去,將那麗人強抱在懷中,喃喃叫着“好表妹”。

這一抱可好,陸璉有媳婦了,江家五小姐江雪寒。不知是誰喊了一嗓子,不到半盞茶的功夫,陸璉、江雪寒身邊圍上了金氏、誠意伯以及陸家諸人。金氏面沉似水,厲聲吩咐,“今日之事若傳出去半點風聲,服侍的人全部打死!”這都什麼事,傷風敗俗的。

陸翰林不想認,江氏更不願認,倒是陸璉看着自己懷中已哭成淚人兒、掙扎着要去尋死的江雪寒,幽幽嘆了口氣,“五表妹,我娶你。”五表妹一向跟個悶嘴葫蘆似的,雖長的好,不夠鮮活。這會兒她哭的如同帶雨梨花,好不招人憐惜。陸璉一向自許爲懂得憐香惜玉之人,懷中人腰如楊柳,不盈一握,神情楚楚動人,陸璉如何捨得她去尋死。

陸曉琳冷笑兩聲,轉身去尋太夫人理論,“外祖母您是公道人,要給陸家做主!”至於麼,我們陸家長子長婦,是個丫頭生的庶女!往後陸家人還敢出門麼,還有臉見人麼。

不知陸曉琳跟太夫人說了什麼,等到誠意伯夫婦、陸翰林夫婦達成協議,跟太夫人道恭喜的時候,太夫人卻語出驚人,“既如此,四丫頭便做了正室,五丫頭命苦,便做了媵妾。”姐妹二人效法娥皇女英,也是一段佳話。

江氏驚詫之後,面有喜色。陸翰林不動聲色拉了拉她,示意她不要說話。陸家是什麼人家,也能一娶兩女?這事要真成了,誠意伯府成爲笑柄,陸家也落個不厚道的名聲。不是所有的便宜都能沾,一個不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太夫人這話一出口,誠意伯當場傻了,木愣愣站着,眼神呆滯。金氏發了狠,“母親竟是拿繩子來勒死我們母女三人是正經!”兩個女兒都嫁給陸家,你當誠意伯府是什麼?我孝順了二十年,沒見着什麼好處,今兒我也跟二弟妹學學,做回潑婦!

厲聲命人,“拿了四小姐五小姐來,當場打死!等她們死了,我也跟着兩個苦命丫頭一起去!”真要依了太夫人,還活着做什麼,生不如死。

金氏身爲伯夫人,教養氣度一向不差,面子上的事圓熟世故,輕易不會跟人紅臉。這時卻不一樣,金氏柳眉倒豎,怒目圓睜,一幅拼命三郎的模樣,陸翰林、江氏、太夫人等都是心中發寒。

誠意伯也回過神了,顫抖着伸出手臂吩咐,“多拿根繩子來,我也跟着兩個丫頭去!”做爹的護不住親生女兒,讓她們被人羞辱。一起死了,倒也省事。

被兒子媳婦這樣明目張膽的威脅,太夫人氣的夠嗆。先是指着誠意伯和金氏怒罵,繼而傷心大哭,“老伯爺呀,你早早走了,撇下我一個孤苦零丁的!”從前她只要一祭出這兩招,誠意伯肯定撐不住。可這會兒不一樣,事涉兩名親生女兒的終身、誠意伯府的名聲,都是要命的事,誠意伯心裡跟火燒似的,哪還顧得上心疼親孃。

鬧了一個時辰,太夫人疲累已極,讓了步,“五丫頭身份不配,使不得。還是四丫頭嫁了過去。五丫頭,出家爲尼罷。”在庵堂裡修行兩年,之後,遠遠的嫁個莊房人家。

金氏心中暗暗冷笑,面上卻是慢條斯理的,“母親吩咐的是。我教養不力,這便和五丫頭一道出了家。”伯夫人身在庵堂,我看誰敢替我嫁女兒。

誠意伯這回也鐵了心,“還請母親費心,尋個有寺廟、有庵堂的地方,我也落了發,六根清淨。”不跟太夫人對着幹不行了,妻子、女兒全要搭進去。母親大人,不是我不孝順,實在您也太不疼愛孫女了。她們好也罷歹也罷,總是我親生的,您就這麼糟蹋?做媵妾,出家,您心也太狠了。

直把太夫人氣的昏了過去,纔算完。江氏扶着親孃,眼中兩包淚水,“你們也不怕天打雷劈!等母親醒了,這個忤逆罪名,看你們擔不擔的起!”

金氏對着大姑子再也不肯客氣,譏諷的一笑,“如今順天府衙門還封着印。要告忤逆,大姑奶奶且等上一等,到正月初十罷。”等衙門開了,隨你告去。

她竟是有恃無恐!江氏恨恨瞪了眼弟媳婦,轉過頭求助的看着丈夫陸翰林。丈夫纔是一家之主,這事到底要如何收尾,還要聽他的。

陸翰林長相斯文,性情也溫和,“是咱們的兒女結親,自然是咱們做父母的定人選。方纔已議定了,璉兒聘五丫頭,再不更改。”自己這媳婦實在不聰明,你沒見江家這一對夫婦都要拼老命了?還鬧什麼。你是想結親,還是想結仇?

江氏雖心有不甘,還是溫順的點了頭。等到太夫人服了湯藥,悠悠醒轉,江家和陸家已經定下親事。“娘,便是五丫頭罷。”江氏在她牀前陪着笑,“那孩子生的好看,性子也柔軟好拿捏,往後倒省的淘氣。”庶女有庶女的好,腰竿兒不硬,婆婆讓她怎樣,她便怎樣。

太夫人本來是坐着的,聽完這話,直直的瞪了女兒大半天,驀然倒下——又昏倒了。這回一直昏迷了三天三夜,等她老人家再次睜開眼睛,江家和陸家已經換過了庚貼。

我們陸家,江夏名門,竟要娶個庶女做媳婦!太夫人傷透了心,轉頭向着牆壁,任由兒子、女兒如何陪笑呼喚,也不肯回頭,不肯看他們。

正月初八,南寧侯府請年酒,陸曉琳和謝錦年都在座。陸曉琳和謝錦年一樣,跟南寧侯府都是拐着彎的親戚。兩人本是閨中密友,見了面自是親熱非常。“恭喜恭喜!”錦年打趣道:“表妹做嫂嫂,知根知底兒的,好福氣。”熟人啊。

陸曉琳皮笑肉不笑的道了謝,“承您吉言。”丟死人了,嫡親大哥竟要娶個庶女爲妻。陸曉琳最近常常起了殺心,“怎麼着能讓江雪寒那死丫頭無聲無息消失不見纔好!”大哥就不用娶她了,自己也不用跟着丟人。

陸曉琳心中一股邪火,面色便較平時不善。錦年何等乖覺,說了幾句閒話,笑吟吟站起身,“我家五姐姐和七妹妹最貪玩,我過去看看。”

陸曉琳擡眼望過去,謝瑞年身穿縷金百蝶穿花大紅洋緞青狐襖,明媚嬌憨;謝流年則是青底紫花緙絲白狐襖,那緙絲面料質地瑩潔,設色秀麗,一看就是御賜的貢品,外頭是沒有的。

“你這庶妹,衣飾當真華貴。”陸曉琳輕笑道。錦年不管心中怎麼想,面上功夫做的十足,“我家七妹妹最受含山郡主寵愛,時常送她衣裳飾物,件件精美。”笑盈盈說出這番話,好像很爲妹妹高興一般。

錦年這涵養功夫倒是見漲。陸曉琳心中微曬,含笑點頭,目送錦年離去。她是跟着誠意伯夫人金氏、盧氏、江慕寒一道來的,誠意伯夫人金氏並不待見他,她也不想往金氏這舅母跟着湊。看見金氏,就想着陸璉被算計,心裡恨的要死。

要不是陸家在京中親友不多,我纔不會跟着你這狡詐的女人出門!陸曉琳對金氏不滿,故此並不理會金氏,寧可在二舅母盧氏身邊。可惜盧氏和南寧侯夫人是新親家,見了面自有不少休己話要說,溫和把她打發走了,“沒的倒悶壞了你。”小姑娘家,跟一幫小姑娘玩去。

可是陸曉琳近日來跟江慕寒也很不好,已到了見面不說話的地步。江慕寒對陸曉琳受搭不理的,心存蔑視,“你巴巴的跟着來,不就是想在勳貴人家多露面兒,或許被哪位貴夫人相中了做兒媳婦?”既想沾誠意伯府的光出來做客,又想我巴結着你,做夢呢?

同行的三人是這樣。南寧侯府兩位主人,侯夫人忙着,含山郡主和陸曉琳向來話不投機,只是客客氣氣盡主人的本分而己。陸曉琳這回到南寧侯府喝年酒,頗受冷落。

“陸曉琳真倒黴。”回家的路上,錦年和四太太同乘一輛馬車,靠在一處說私房話,“大嫂定了那麼個人,誠意伯府又待她疏離。”從前不是這樣的,從前江慕寒跟她還算親熱。

四太太笑道:“這會子,你好生想着明日穿什麼戴什麼,纔是正經。”明日,是定海侯府請年酒。四太太的母親出自定海侯府,謝家和定海侯府又新結了親,這是必須要走動的人家。

說起穿戴,錦年沉下臉,“孃親,明日小七穿什麼戴什麼?”要是再跟今兒一樣,小七穿戴的清貴非常,惹人注目,自己寧可不去了!

四太太好笑的看看她,“小七不去。”玉郎說了,小七性子嬌,最好少出門。像南寧侯府這樣常來常往的人家倒還罷了,像定海侯府那樣的新親戚,小七不去爲好。

錦年鬆了口氣,趴在四太太肩頭撒嬌,“她那件衣服,我也要!”滿屋子的小姐,就她穿的最好看,比含山郡主穿的都好。小七她憑什麼呀,小小年紀,這麼招搖。

“乖女兒,這可真不成。”四太太很是心疼,卻不得不拒絕錦年,“那衣裳料子是御賜的。小七過生日你們一道做了披風,是顯着謝家姐妹一體,姐妹相親。過後可不行了,只能給小七做,還要讓她穿出來,顯着尊重聖上。”含山郡主說了,緙絲和紫貂是她和聖上“合着送的”,那便是御賜了。小七怎麼着也要單做幾回的,方不辜負聖上的美意。

錦年無奈,只得罷了。回府後命侍女把兩櫃子的衣衫全拿出來,細細挑揀了合心意的,準備到次日穿戴着去定海侯府。

大太太推託了定海侯府的貼子,不曾去。謝家去定海侯府喝年酒的是三太太、四太太和錦年。本來三太太吩咐之年也去,可之年要隨侍在謝老太爺身邊,拜會一位書法名家。三太太想想,之年往後是要科舉入仕的,定海侯府幫不上什麼忙,只好罷了。

親家們見了面,分外親熱。定海侯夫人見謝家只來了一位小姐,有些詫異,“不是三位親家姑娘麼?”那兩位呢,難道是嫌定海侯府酒席不好、戲文不熱鬧?

三太太謙虛,“那兩個丫頭素日膽怯怕羞,見不得您這樣的貴人。”四太太微笑道:“我家五丫頭和七丫頭素日是跟着老太太的,極孝順聽話。今兒老太太突然有興致要鬥牌,這兩個孩子一聽,連門也不出了,陪祖母。”

“好孩子,又孝順又懂事。”定海侯夫人讚歎道。謝綺年侍立在婆婆身邊,無奈看了三太太一眼。您平日總是不服氣,說庶子媳婦如何,嫡子媳婦如何。如今您看看,您和四嬸嬸能比不?四嬸嬸說出來,便是謝家女兒知禮懂事。您說出來,便是謝家女兒害羞上不得檯面。我也是謝家女兒好不好?您瞎謙虛什麼。

您和四嬸嬸站在一起已是不能比。若是和大伯母站在一起,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您還真別不服氣,說什麼“我們苗家的姑娘比她們也不差什麼”,差遠了呢。謝綺年面上恭謹,心中腹誹。

fangtete1010扔了一個地雷

nini扔了一個地雷

有可能會捉蟲修改。

明天雙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