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隱隱地感覺到她要帶誰過來,心裡真是五味雜陳,但此時我顧不得什麼了,只要自遠能好起來就行。
幾分鐘後,我給自遠換上那條冰鎮的毛巾。
外面的雨還在嘩啦啦的下着,似乎永遠都不停歇。
我在臥室裡不住地走來走去。
保姆阿姨不放心,敲門進來看過一次,我告訴她很快就有人送藥過來,她這纔回房間休息了。
半個小時後自悅就到了,果不其然,跟她一起過來的是拎着藥箱的孟西平。
大概是已經聽自悅說明了情況,我們之間一句客套沒有就直接進了臥室,自遠還在牀上躺着,大概是燒糊塗了,他此時口中在不住地小聲嘀咕着什麼,彷彿是叫我的名字,彷彿又不是,自悅看我一眼,嘆了口氣,“哎,我看我哥是徹底完蛋了。”
孟西平無聲地打開藥箱,拿出體溫計給自遠量了體溫,然後拿出針筒和藥水出來,他低頭剛想抽出藥水,突然發現了自遠敷在膝蓋上的膏藥,他似乎是楞了一下,馬上放下手中的東西,彎腰在膏藥上沾了一層不知道是什麼的藥水,然後將那層已經印血的膏藥輕輕撕開。
我不禁捂住了嘴巴。
那是一道紅肉翻顯的傷口,很新鮮,並不算深,但絕對不會是碰傷或者是擦傷。
孟西平很異樣地看了我一眼,說:“看樣子是被類似刀片的東西不小心劃破的,傷口有些感染了,這也是引起他發燒的原因之一,我得重新換一種藥。”
我的身子微微有些顫抖,心也在顫抖。
我想我明白了。
自遠……他回來後一直不肯換下那身溼衣服,怕還達不到效果,洗澡時他又有意劃破了自己的皮膚,這個傻瓜,這個神經病!他是存心的!存心要生一場病來!他想用這種自我懲罰來換回我對他的原諒,他就這麼怕我離開麼?
我的眼中有了淚。
自悅很快就發現了,有些異樣地望着我,然而快速上前攬住我的肩膀,柔聲安慰道:“好了好了,瞧你……你別擔心,沒事的,我哥沒事的,不過是發燒而已,小毛病罷了,西平哥很快就治好他了。”
我點頭,用力控制住了自己的哽咽,胸腔因爲深呼吸而不住地起伏着。
孟西平看向我,“他不會有事的。”
“我知道,”我勉強一笑,“我不擔心他。”
孟西平的眼神在我臉頰上定住了,我一下子意識到了什麼,趕緊伸手用頭髮遮住那半面臉,說道:“你配藥吧,要快點給他用藥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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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將眼神從我身上移開,點點頭,很快就配好了藥,給自遠紮了一針,又給他的膝蓋處塗上藥,然後用紗布包紮好,“行了,讓他休息休息就可以了,他很快就會清醒的。”
我深吸一口氣,“謝謝你了,這麼晚還麻煩你過來。”
“這沒什麼,”孟西平的聲音淡淡的,神情也淡,“麻煩我不要緊,不要自找麻煩就好。”
我一愣,自悅很明顯也楞了下,忙將我拉到一側,小聲安慰道:“西平哥就這個臭脾氣,別人背後都說他撲克臉,你別介意。”
我笑笑搖頭,我能介意什麼?我只想自遠快點好起來。
“咦?不染,你這張照片哪裡來的?這麼大,好漂亮!”隨着話音,我看到自悅手中多了一張照片,正是林超送我的那張。
我說道:“今天書畫展上的一個作者的作品,你要是喜歡,那就送給你好了。”
這個惹事的照片,對我來說真是不祥之物,還是送人好了。
自悅頓時欣喜地笑起來,“真的?太好了!我回去用框子裝裱下掛到我房間,肯定好看!是不是西平哥?”
孟西平掃了眼照片,點點頭,“是不錯,像是雲南那邊的風光。”
自悅望着他,眼裡閃着光亮,“嗯,我一眼就喜歡上了,看來今天來這趟並非全沒收穫。”
我忙將眼神移開去,轉身朝客廳走去,剛踏出臥室門,我便控制不住一連串打了幾個噴嚏,直打得頭昏腦漲鼻涕橫流的,我忙奔到茶几邊抽出紙巾捂住了口鼻,正好也乘勢掩住了我那張紅腫的半側臉頰。
自悅追出來,“不染,你好像也感冒了,你跟我哥今天怎麼回事啊?”
我含糊道:“可能是因爲下雨吧,在外面淋了點雨。”
孟西平拎着藥箱出來,走到茶几邊擱下,從裡面掏出兩瓶藥出來,“你也喝點藥吧,這瓶馬上就喝,那一瓶明天喝,鞏固一下療效,瓶身上有劑量說明,到時候你看一下。”
我捂着嘴嗡嗡道:“知道了,謝謝你,”
自悅突然笑了起來,“不染,你跟西平哥都是我重視的人,剛纔我還擔心你們兩個話不投機個性不投呢,看來是我多心了,原來西平哥還是關心你的!真的太好了!”
我和孟西平下意識對視了一眼,又快速分開。
自悅的笑聲是那種讓人舒服的真正的銀鈴似的笑聲,聽上去讓人心情舒暢無比。
其實我也經常笑的,但大多數時候是笑不露齒的那種微笑,我似乎從未試過放肆地大笑過一回,似乎怎麼也笑不出聲音來。
3,
時間太晚了,自悅和孟西平很快走了。
回到臥室時我纔想起,剛纔連茶水都忘記給他們倒了。
算了。
我在自遠身邊坐下來,伸手在他額頭上探了探,熱度似乎比剛纔低多了,我稍稍放下心來。上了牀,悄悄在他身邊躺下來,然後伸出一隻手抱住了他的腰身。
這個傻瓜,要我說什麼纔好呢?我知道我們以後真的難以分開了。
第二天我一張開眼睛便看到了自遠那張微笑的臉,我心裡頓時一鬆,伸手在他額前一探,果然熱度沒了。
他捉住我的手送到脣邊一吻,笑道:“我都聽保姆阿姨說了,夜裡真的難爲你了。”
我關切地問道:“你肚子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
他的眼裡漾着笑意,“這麼關心我?”
“不關心你還能關心誰?”我橫他一眼,坐起身來,“你想吃點什麼?我去做。”
一定是我以前對他關心不夠,所以他才這麼緊張我,一定是這樣的,從現在開始,我決定做一個眼裡只有他的溫溫順順的女朋友,好讓他徹底安心。
他拉住我的手臂,臉上帶着耍賴似的促狹笑容,“我想吃你。”
我隨手給了他一下,“等你病好了!”
“我已經全好了,不信你試試!”他一下子坐了起來,伸手一拉我便倒進他懷裡。
“喂!”我有些惱了,伸手推他,“你不要命啦!”
他不肯鬆手,用力摟住了我,喃喃道:“不染,你知不知道,要是沒有你我就真的沒命了。”
我怎麼不知道?我知道了。可是自遠你知不知道?你這樣不但讓我害怕,而且讓我感覺自己是個罪人。
我不敢想象,要是我真的離開他了,會發生怎樣的事情,我真的不敢想象。
我想了想,開口道:“自遠,你答應我一件事好不好?”
“你說,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答應你。”
我說:“從明天開始,除了工作以外,你都要陪在我身邊,好不好?”
他頓時笑起來,“這算什麼事?我本來就是這樣想的。”
我笑笑,沒吭聲。
他太黏我的原因,我想極有可能是他平日太缺乏愛好心無所屬的緣故,從明天開始,我會有意識的開始培養他的愛好,跑步、健身、讀書、書法、下棋、唱歌、等等等等,隨便是什麼,哪怕是玩電腦遊戲也算是一種,不信就找不出他喜歡的一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