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五回 登陸羅口

光熙元年(公園306年),正月初二,申時六刻,晴,州胡島近海。

血旗軍東征艦隊,旗艦指揮艙,正中擺有一張條桌,桌上有一塊丈許長的舉行託板,其上由木材、黏土和各色漆料構件成一幅立體山海模型,模型中央位置,則是一座兀然聳立的高山。這幅模型,正是根據秦栓艦隊的記錄和州胡帶路黨的供述,由兵曹署員們緊急趕製的州胡島極其附近海域的地形沙盤。

條桌兩側,吳蘭與郭謙手持各色小旗,點指沙盤,爭論不休,不時還插上或者拔下一兩杆小旗,似乎正在推演着什麼。兩人身畔,各自聚集着幾名參謀人員,彼此涇渭分明,間或插嘴兩句,顯是各自支持着一方。只有張賓一人不偏不倚的站在兩方中間的條桌窄側,看上去倒更像是個裁判。

“吱呀”一聲,艙門從外推開,紀澤帶着陶彪、孫鵬等幾名軍將步入艙室,可如此動靜居然沒有驚動艙中的這羣人。見此情形,紀澤不免搖頭失笑,因爲吳蘭等人進行的,正是由他推廣,目前風靡艦隊甚至令人沉迷的模擬戰棋推演。

長途海程難免枯燥,又逢年關思鄉,紀澤自要設法幫助軍卒們排解負面情緒,前世的各類棋牌與遊園活動便被有獎開賽。身處大軍之中,向來追求利益最大化的紀澤,自然把最大規模與最高賞格留給了模擬戰旗推演,這一既能娛樂又能鍛鍊謀略的智力競賽,早在軍官培訓班的戰例研討中有了小範圍推廣,此次倒是來了次大普及。

出征第二日,紀澤便拿出一套連夜設計的對弈規則以及山地、草原灘塗、沙漠、海洋等數款典型地圖,開出五百貫的總獎金,舉辦了一場“東征軍模擬戰棋推演大賽”,所有兵曹署員和隊級以上軍官必須參賽,其餘軍民則可自由報名,該露臉的露臉,該丟份的丟份,以此刺激血旗軍整體謀略水平的提高。至於比賽的效果,光看眼前這幫人的投入,便知紀澤已經達到了目的。

“距州胡已經不遠,模擬推演也該收收啦!”紀澤的笑語終於驚醒了艙中衆人。

一陣整裝行禮,張賓取出兩份書稿遞給紀澤,並笑着解釋道:“主公,我等制定出了作戰計劃,時間空閒,便試圖利用戰棋推演對之加以完善。”

“哦,很好,我正等着呢!不過大家都在,不如還是說來聽聽吧。”紀澤笑着接過書稿,並未立即翻看,而是讓張賓直接介紹。事實上,他這趟本就爲了作戰計劃而來,之所以看重,倒非他這個主帥自己對州胡一戰沒有謀劃抑或缺乏信心,而是隨着血旗軍壯大,他正逐步強化參謀團體在戰爭中的作用,像後世戰爭那樣,使作戰謀劃建立在羣策羣力的基礎上,削弱其對個別精英人物的依賴。

“經去粕存精,目前共得兩份作戰計劃,甲號計劃偏於運動突襲,零敲碎打;乙號計劃則傾向堂堂一戰,一網打盡。”張賓不假思索的簡介一句,隨即手指吳蘭身畔的一名青年署員,語帶欣賞道,“仲興,甲號計劃你出力最大,便由你給主公和各位將校解說吧。”

紀澤認出這名青年署員名叫陳遠,是血旗軍在黃河口岸招收的流民,頗通文墨,本在第四建設兵團中暫任書佐,於此次“東征軍模擬戰棋推演大賽”中,他自願報名,一路過關斬將,出人意料的獲得第一,故而,緊缺參謀人才的紀澤顧不得紙上談兵的忌諱,當時便將他與另幾名表現搶眼的普通軍民升銜一級調入兵曹。不想這陳遠倒真有幾分本領,一來便贏得了張賓的看重。

“是!稟主上,按甲號計劃,我軍將率先夜襲羅口港州胡水軍大營,並遣一軍安海水卒環島巡弋以封鎖州胡。拿下羅口港,主力則在此登陸,繼而連夜南襲州胡王庭。王庭常備駐軍據悉不過一千,屆時,對王庭暫先削弱圍困,不必當即攻取,以引州胡部衆來援。”難掩緊張的拿起一根細杆,陳遠不時指點沙盤,口中強做沉穩道,“援軍前往王庭,僅有東方和西北兩條道路,我軍只需分兵與此二處山谷設伏截殺,殲滅援兵,再回身攻取王庭,便可輕易摧毀州胡主力,大事可定。”

“圍點打援!好!”紀澤不禁擊節讚歎,頓令陳遠面泛紅光。

陳遠介紹完畢,在張賓示意下,郭謙也介紹起了由他牽頭的乙號計劃:“稟主公,乙號計劃中,襲取羅口港、封鎖州胡島與甲號雷同,然我軍在羅口港登陸之後,只需原地紮營,再以高耽爲挾,約戰州胡,引其舉國來攻,以我東征軍之力必可一戰定之!屆時,只需預設少量軍卒,搶先佔據戰場左近三處隘口,封堵潰軍逃路,自可盡獲其功。”

“甲號計劃出其不意,攻其必救,各個擊破,相對勝券在握且傷損較小,可慮者爲遠征軍卒容易疲乏,且州胡地形難保準確;乙號計劃則簡單直接,無地形生疏之憂,畢其功於一役,有望將州胡反抗力量一網打盡,然決戰兇險,稍有疏忽即傷亡慘重甚至全盤皆輸,反不如甲號計劃穩健。甲乙二者各有優劣,相較之下,賓更傾向甲號計劃。”待二人說完,張賓跟着做了傾向性總結。

“我血旗軍兵銳甲堅,訓練得法,且數營精銳齊出,自不懼只知蠻力、不悉兵法的州胡蠻夷,但血旗軍畢竟少經大規模陣戰,此戰又事關存亡,不容有失,穩妥起見,還是採用甲號計劃爲好。如此縱有局部閃失,也不會影響大局。”隨着紀澤的目光掃向身邊的一干軍將,孫鵬首先發言道。

孫鵬的意見頗爲中肯,陶彪等人也幾乎持着相同的態度,一時間,艙內選擇甲號計劃的佔據了壓倒性優勢。陳遠難免興奮,郭謙卻仍雲淡風輕,嘴角甚至還略帶一絲得意,隱隱給人高深莫測之感。

郭謙的神情被觀察敏銳的紀澤發覺,稍一思量,紀澤便大致猜出了他的心思。想來郭謙還有支撐乙號計劃的理由,但他顯然沒在兵曹先前的內部討論中提出,而是意欲留待最後時刻當衆拿出,其目的就值得玩味了。恃纔好惡,文人相輕,抑或是血旗軍多個營頭乍一融合下想要秀一把才能?不管如何,這種文士們慣用的小把戲雖無傷大雅,卻不利於羣策羣力,紀澤可不喜歡。

“諸位所言甚爲有理,單從短期戰術層面看,甲號計劃顯然更好;但若考慮長期總體戰略,紀某還是願意採用乙號計劃。其一,血旗軍少經大規模陣戰,以州胡蠻夷之弱,恰可磨刀。其二,州胡有千餘牧騎,恐其敗後飄忽遊擊;且州胡山地衆多,若有殘部憑險抵抗乃至遊擊騷擾,皆難征剿,延誤我軍安定入主!”艙內語聲稍歇,郭謙就欲開口之際,紀澤不早不晚的搶先一步說道。

若有深意的瞥了眼面顯鬱悶的郭謙,直令其一陣心憷,紀澤繼續道:“其三,以正義理由,堂堂正正一戰,敗州胡舉國之兵,既可強力震懾州胡土著,又可避免戰事遷延,防止漢夷矛盾持續發酵,從而利於我等儘快同化州胡遺衆。當然,兵兇戰危,不可輕視任何敵人,一戰定輸贏畢竟兇險,爲此,本將已備有一着後手...”

紀澤並未繼續下說,而就在此時,負責領航的秦栓興沖沖進入艙室,笑吟吟道:“主公,前方業已發現島嶼,據州胡嚮導確認,此島位於州胡以西六七十里,土著稱之爲蚌殼島,應該就是這一個...”

看着沙盤上秦栓手指的那個小島,包括紀澤在內,衆人皆是一陣興奮,更有個別精神脆弱的已經紅了眼圈。雖然之前對這趟海程頗有信心,但近千里的深海航行在這個時代畢竟罕有,不測之事全憑天意,說不擔心是不可能的。好在東征艦隊沒秦栓探索船隊那麼悲催的遭遇風暴,堪稱一路順風,連合體船的預備措施都不曾用上,而今彼岸在即,果然天道酬勤啊。

“嗷嗷嗷...”外面突然傳來歡呼,且聲勢越來越烈。不知是誰帶的頭,衆人衝出船艙,加入了業已響徹浩大船隊上方的縱情狼吼:“嗷嗷嗷...”

“那裡!那裡!天下最美的原來是礁石啊!”船樓頂臺上,有肆意笑鬧的紀芙,有拋卻仙風道骨的顧敏,有冰山融化的梅倩,還有一大羣懈怠軍紀忘了正形的女兵。可惜,此刻沒誰注意她們這園風景,因爲衆人的視線都集中在極目遠處,那裡不再是數日不曾稍改的茫茫海天,而是多了一個黑點。田地、樂土、大同世界,紀某人宣揚承諾的美好生活漸行漸近,怎一個狂歡了得!

“傳令下去,艦隊轉向蚌殼島休整。”歡笑聲中,紀澤一腳踹開一名衝來抱錯人慶祝的親衛,偷偷拭去了眼角的溼潤,深深的吸了口氣,以平復自己平安越洋的喜悅,這才吩咐道,“告訴兄弟姐妹們,咱們今晚腳踏實地,補過一個大年!”

蚌殼島方圓四五里,平素罕有人煙,州胡水軍也不會來此巡邏,且此島內有天然凹坑,大多時間積雨成潭,着實是個臨時歇腳的好去處。近晚時分,血旗軍東征艦隊浩浩蕩蕩的抵達了這裡。簡易棧橋很快搭建,除了少量值班巡邏的軍卒,三萬遠征軍民有序登上這座滿眼灌木的荒島,踏足了新一片的天地。

寒月之下,冷風之中,一頂頂帳篷搭起,一座座篝火燃起,一口口大鍋架起。一塊新闢的背風平地上,衆人取來現捕的魚蝦,味美的罐頭,成品的麪食,可口的乾果,以及那種根本不是尋常人喝得起的百果釀,一頓豐盛的年夜飯就此在這異鄉荒島演繹,而微薰的紀某人更是當衆吼出了雄渾豪邁的後世歌謠:“兩隻老虎跑得快...”

顛沛他鄉,苦中作樂,征程崢嶸,不知不覺間,“年關”悄然過去。一日休整,軍民上下精神抖擻,初三入夜,血旗東征軍留下少許軍卒護衛隨行百姓,主力則乘上雄艦,悍然殺入州胡...

州胡島其實就是一個大號火山島,其中央爲海拔近千丈的漢拿山,北部沿海多爲丘陵平原,東部多爲高地草場,西南部則主要是山地叢林。州胡國並無像樣的城池,其中心王庭位於全島中北部一塊盆地草場,東、北接牧場耕田,西、南枕漢拿羣嶺。

距王庭西北三四十里的中部海濱,是一個被土著稱作羅口灣的海灣。這裡,是季節性河流羅河的出海口,坐落着羅口港這個州胡國唯一像樣的海運碼頭,也正是州胡水軍的駐紮之地。

靜悄悄的冬夜,州胡水營一片靜謐,絲毫不見人影,只有碼頭和陸面營門處的數點炬火還在風中搖曳。大半月前,高耽失手被俘,所部幾名頭領更被國王斬首泄憤,這曾令州胡上下尤其是州胡水軍一度緊張,羅口水營也一度戒備森嚴。可二十日過去了,高耽杳無音信,俘虜他的賊船再未出現,這裡也就逐漸放鬆,迴歸了四顧無敵的安逸狀態。畢竟茫茫海上,誰知那幾艘肇事賊船早逃哪去了?

驀地,數十黑影從陸路悄無聲息的摸至水營營牆,憑藉飛虎爪,他們迅速翻過營牆,繼而,十數人摸入門房,將猶自夢中的值守輕鬆擒獲,餘人則從內悄然打開營門。至此,州胡水營依舊一片靜謐。

營門大開,又有數百黑影從暗中摸入水營,他們與先前數十人會合一處,點起上百火把,快速佔據了碼頭、烽火臺、營門和各處要道。只是,到了這時,水營上下除了火把的劈剝之聲,仍是一片沉寂。

營地中央路口,火把之下的林武、黃雄、田二愣三人面面相覷,甚至有些驚疑不定。他們特戰曲攜親衛一部,趁夜在二里外的海灘偷偷登陸,並從陸路襲取州胡水營,預想中偷襲可能一帆風順,可也不至順利至此呀?不乏“悶棍”經驗的他們,甚至懷疑自家是否中了別人的反埋伏。

黃雄最爲果斷,當即帶人衝入邊上一間營房。索性的是,營房內正躺着幾名方被驚醒卻依然懵懂的州胡夷兵,是真人!而就在黃雄輕鬆料理這幾人之後,營內突然傳出了一聲驚恐的尖叫,淒厲破空,是名起夜夷兵發現異常。緊接着,各種嘈雜之聲終於在水營想起。

“呼...”黃雄三人卻對視一笑,不約而同的大鬆口氣,這纔像個遇襲的軍營嘛...

第三百七十七回 隔岸點火第四百零六回 用間誘敵第七百一十二回 列土封疆第六百七十四回 轟破敵營第五百七十六回 中原危機第一百八十九回 官升一級第五百八十回 誤傷其類第五百二十六回 偷門襲城第四十三回 京觀宣言第一百零五回 祈福之效第五百九十九回 永嘉四年第一百二十九回 追亡逐北第六百六十九回 殿前問對第一百四十七回 中山劉琨第五百六十五回 坐待截胡第五百二十四回 破城在即第二百六十六回 掌控長廣第六百六十四回 閃電破城第四百零一回 韓人勞工第三百一十三回 政策之爭第五百二十一回 無可妥協第一百八十八回 佔據冶口第三百二十八回 移民漸至第四百零八回 示弱以待第五百二十五回 雨夜不眠第七十八回 山神顯靈第三百零八回 聖藥死士第五百五十三回 劉淵稱帝第七百八十二回 伊缺止戈第六百七十一回 刑斬千人第六百六十回 天現兇讖第二百二十八回 李臻父子第七百零七回 戰雲漸散第二百一十五回 火馬踏營第六百四十四回 晉喪其主第四百八十回 暗中妥協第三百一十二回 入主樂島第三百九十回 捕奴萌芽第六百三十三回 放歸宇文第二十六回 隊列練新第三百六十四回 奴營遇襲第七百二十一回 蠻不講理第三百四十八回 陵園龍震第三百六十八回 整兵換血第十七回 零敲碎打第四百一十六回 戰地病房第四百零一回 韓人勞工第七百四十八回 來打我吧第六百五十四回 蒸汽火車第四百八十九回 大敗臨頭第三百四十五回 烏桓故人第二百六十六回 掌控長廣第四百六十四回 軍械逞威第四百一十五回 戰地緬歌第一百九十一回 兵出太行第二百零三回 多事之夜第五百零八回 國戰廷議第一百六十二回 無妄之事第二百九十七回 另類談判第二百二十九回 久別重逢第七百七十二回 困獸洛陽第七百八十一回 勢如破竹第三百七十九回 趁火打劫第一百二十五回 襲殺石勒第九十六回 以逸待勞第六百零九回 雨夜激戰第三百八十二回 農技推新第六百八十四回 千里馳援第四百四十八回 未雨綢繆第五回 就錯冒官第三百二十四回 遏遷暗鬥第五百五十九回 反中埋伏第七百八十八回 一國兩使第四百七十八回 墾荒特區第三百二十五回 鰲山樣板第七百零三回 賣後藏賣第三百三十四回 龜碑讖語第五百五十三回 劉淵稱帝第四百六十六回 十一抽斬第六百一十二回 兵伏青川第七百二十一回 蠻不講理第七百三十八回 人肉盾牌第四百四十九回 二月蠢動第八十六回 利益捆綁第七百二十八回 三線齊發第四百三十二回 平準交易第七百一十回 連橫魏復第二百二十一回 文谷水畔第一百九十六回 覆滅劉景第五百一十七回 窩裡造反第三百四十四回 兵發青州第五百二十三回 鐵錘撞城第七百九十四回 避實擊虛第四百四十九回 二月蠢動第七回 捏合散沙第六百五十九回 薊城陷落第六百八十一回 北伐中原第四百二十回 道宮舊案第六百七十九回 得手壺關第二百六十四回 進兵長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