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陰荏苒,五年一晃而過,時間到了華歷十三年春(公元324年),也是紀澤來到這一時空的第二十個年頭。好似爲了印證紀某人在華歷八年登基時所鼓吹的世界和平,自從奪取中原之後,華國官府便將工作重點主要撲在了休養生息與開發建設上,一直不曾大規模用兵,這令東方大地和風盡吹之餘,也令華國的社會各項進一步得以長足發展,而飽經災禍的中原百姓,也終於得以享受到了久違的歌舞昇平。
自家和平就好,世界和平那是個夢想,也非紀某人這種開拓主義者所願。就在華國上下埋頭建設的時候,他卻不介意它處繼續狼煙四起。首先是在他與華國的力挺之下,爲了開拓自家基業的曹魏大軍,在西征道路上越走越遠,而他們的身後,則是一塊塊由他們打下,卻被華國笑眯眯收入囊中的西北疆域。
就在紀澤稱帝的次年春天,聚兵二十萬誓滅涼州的曹魏,出人意料的並未攻擊聚兵十萬的涼州守軍,而是暗中與自行稱王脫離大晉的河西張氏聯手,各從東、北兩向,出人意料的殺入了吐谷渾。可憐吐谷渾慕容氏,搬好了板凳瓜子,直待笑看兩虎相鬥,孰料卻是遭遇了兩虎夾擊。驟然面對四倍於己的大軍蝗蟲過境,他們雖然不乏慕容翰那等驚採絕豔之輩,卻也只能不甘的吞下敗亡族滅的苦果。
接下來,華國應着兩方強盜的邀請,帶着大筆錢糧粉墨登場,以人道維和的名義,在當地苦難百姓的感恩戴德中,輕輕接手了歷經戰火荼毒的河湟與青海之地,將之劃入秦、湟二州。而在吐谷渾卯足勁兒大掠了一把的河西張氏,隨即愉快選擇了遷國南洋(蘇拉威西島一隅),並正式建立了涼國,他們留下的河西走廊,自被華國輕輕巧巧的劃入了自家的新涼州版圖。
至於曹魏,則暫借河西走廊休整了兩年,並在獲得華國大量輜重之後,再度蝗蟲過境般的殺入了西域,橫掃了天山之南,其先頭兵鋒,更已在華歷十二年,翻越了蔥嶺,攻佔了大宛一隅。劇情發展至此,誰還不知華國在曹魏背後乾的那點勾當?怎奈一應苦主不是身死就是族滅,別的誰還會吃飽沒事跳出來指責身強體壯的華國呢?
相比曹魏與張涼的銳意開拓,東晉作爲華國之外最大的漢家勢力,無疑顯得太過不思進取。手持十五年和平協約的東晉諸公們,不乏仁人志士呼籲着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希望晉廷向西向南開拓,爲十五年後可能的翻臉積攢本錢。怎奈身處名利場,少數人顧全大局根本不夠,大夥兒最終還是藉着華國無心南顧,放開手腳痛痛快快的投入內鬥。
且不說那些動輒造反的小打小鬧,過去五年裡,東晉最大的一場內鬥便是王敦於華歷十一年發起的清君側一戰。如正史一樣,他擊敗了東晉保皇派所能調動的幾乎所有軍隊,打到了守卒寥寥的健康城下,逼得司馬睿親赴軍前低頭,可謂聲勢無兩,也令琅琊王氏達到了權勢頂峰。
偏生王敦難得的耳朵軟了一回,最後時刻選擇了接受司馬睿的城下之盟,而非篡位稱帝。雖然他做掉了刁協、劉隗等屢屢對其作梗的保皇中堅,自己也取得了丞相兼都督中外諸軍事的大權獨攬,甚至逼得司馬睿當年便鬱鬱而終,卻仍僅是權臣一名,還間接促成了司馬紹這位東晉最賢皇帝的儘快上位,爲自身埋下了覆滅的種子。而這顆種子經過兩年成長,業已明顯茁壯。
當然,過去五年,東晉倒也不是一無是處,至少做了一件令華國極度憋悶的大事,也即“克復”了竊居巴蜀的氐羌漢國,進而根據華晉和約,在華國的虎口之下,成功保住了自己的漢中與梁州。
必須承認東晉士人們的權謀水平,藉着華國的壓力,他們在漢中交割的五年之約到來之前,僅僅憑藉使者的一張嘴,便成功說服了巴氐李雄退帝稱王,易幟投歸晉廷。儘管誰都知道巴蜀依舊完完全全掌控在巴氐李氏之手,可這也屬傳統意義上的“克復”,由是,尚不願挑起南北大戰的紀某人,只得在拍碎了若干張案几之後,無奈吃下了這個癟。
不過,這幾年最令紀澤與華國高層鬧心的,還是北胡。倒非拓跋、段氏和宇文三家塞北鮮卑對華國做過什麼騷擾侵害之事,偏生就是他們懾於華國兵鋒啥都沒做,只管縱情放牧休養生息,夾緊了尾巴蟄伏待機,令華國連個削弱他們的藉口都沒。
說來距離血旗軍徵朝鮮時兵入遼東,順帶趕走慕容鮮卑並削弱宇文鮮卑,已過了十三年,距離上一次血旗軍以打草谷之名敲打段氏鮮卑,已過了十年,而距上一次拓跋大內亂也已過了八年,不覺間半代胡人的狼崽子們已然成長起來。所謂一方草場養一方人,北胡人口的盎然恢復在所難免,單是塞北三鮮卑的勢力範圍,草原人口便由最低時的三十萬帳,增至瞭如今的總計四十五萬帳。
而且,頗有點作繭自縛的是,有着血旗軍的威脅,再有着血旗軍數度打草谷後留下的大量閒置草場,令塞北諸胡這幾年幾乎沒再因爲爭奪生存空間而相互大打出手,反因脣亡齒寒形成了愈加團結的聯盟關係,甚至,這三家鮮卑的聯盟,還藉着華國威脅論,在向天山之北的烏孫人,以及漠北的蠻胡諸部擴張着影響,愈顯草原反華大聯盟之勢...
不過,若論種田發展,有着穿越金手指的華國,其速度是北胡乃至這一時空任何國家都無法企及的。至華歷十二年底,華國海內外二十六州加美澳兩個總督區,人口突破五千萬,漢戶比例高達八成,年增新生人口三百多萬,年度新成年人口一百五十萬;非戰爭財稅歲入突破七千萬,貴金屬礦與外貿收入總佔比已然低於五成;誠可謂科技領先、百業蓬勃、國民富裕。
值得一提的是,華國雖未出讓火器技術,卻因之制衡,與羅馬、安西兩大帝國達成了高規格的外交互信,從而與西方世界進一步拓寬了諸般交流,尤其是文化交流。大批量的羅馬和波斯學者來華,也帶來了大量古希臘、古羅馬、古波斯的科技人文學術,令得華國的社會文化水平在文明碰撞下急劇攀升,而伴隨着越來越多經過義務教育的學子成年,並步入社會各行,其帶動各業發展的強勁勢頭方興未艾。
所謂忘戰必危,這幾年華國雖然重心在於開發建設,卻從不敢懈怠軍事,其各級戰兵已達六十萬,各地輔兵更達一百一十多萬,可謂軍力鼎盛,而且,爲了保持軍隊的實戰水平,華國對外的小規模局部戰鬥時有發生,至少通過輪換上陣,確保戰兵將士的八成有着作戰經歷。
一應戰事中,有美洲、澳洲和南洋等地持之以恆的拓荒擴張,有漠北地區愈顯成效的悄然滲透,也有黑水流域(羲州)愈加明目張膽的南北拓展,更有對佛伽羅國(羅州)的最終佔領。
其中,佛伽羅戰事可謂大國調教小國的典範之作。由南洋都督段德主導,華國先以塔米亞的個人名義,出教官出軍械支持佛伽羅土人,後又暗中遣人冒充東晉勢力,相助轉入劣勢的泰米爾人,賺了一筆軍火生意之餘,也令兩派打得天昏地暗,實力大損,兼而民不聊生。
如是兩年,直到佛伽羅國的兩派人馬再也打不動了,華國才於華歷十一年,由秦栓率南海艦隊與陸九軍羣登陸佛伽羅島。當然,爲了降低在海上絲路各方勢力間的不良影響,順帶削弱當地人的牴觸烈度,也出於紀某人的私心,華國的出兵和駐留,乃至照搬華國制度的治理,皆打着塔米亞這個佛伽羅新一任女王的名義...
華歷十三年,二月初二龍擡頭,洛陽皇城,勤政閣,紀某人召集了華國一應軍政核心要員,舉行了一場內部特別會議。
在紀澤示意下,御史中丞吳蘭最先說明情況:“司馬紹登基後銳意進取,如今羽翼漸豐,年初他頻頻出手,繞過王敦這個丞相兼大都督,直接欽命調整了一批軍政大員,幾乎一舉剝奪了王敦在朝廷與東晉中東部的軍政影響,頗欲逼反王敦。而據晉境各方情報彙總,坐鎮荊州的王敦,已開始調兵遣將,頗有二度起兵之勢。”
吳蘭話畢,東南都督宋灤頓時眼睛發亮道:“兩虎相爭,必有一傷,甚或兩敗俱傷,東晉再次內鬥,可是我華國的一次大好機會,莫非陛下有意伺機南征?”
“機會確是機會,然我華國身爲世界大國,還當盡力履行合約嘛。”無視衆人的面色怪異,紀澤一臉正色道,“不過,東晉內戰,自相牽絆,暫解我華國南向之憂,朕以爲,這同樣是我等全力北征胡族的一次大好機會,不知諸卿意下如何?”
“臣複議。北胡正在快速恢復實力,越早解決,代價越小。”國尉唐生言簡意賅道,“而且,塞外鮮卑迫於我方壓力,近來加強了漠北滲透,甚至有聯手重組漠北王庭之意,我方在漠北的秘密擴張已然受阻,且欲保留既有成果,漸有暴露之憂,不可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