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看到他們身後沒有楊大濤和楊大河的身影,也不以爲意,把家裡略略做了佈置,鎖上了門便和祈望夫妻倆一起往鎮上走去。
路上,楊大洪不好意思的解釋了一下楊大濤和楊大河沒有來的理由:他們要留在家裡做完那套嫁妝桶。
九月自然不會對這個表示不滿,三言兩語,她便岔開了話題,和楊大洪說起鋪子裡該用什麼樣的櫃子來,同時也說了自己與魯繼源合作的事。
楊大洪倒是沒什麼不高興,他會木工,可那些精緻的雕刻工夫卻不夠細緻,聽說九月認識那樣一位師傅,他反倒挺有興致,一個勁兒的說等以後九月的鋪子開業後,讓她借給他兩個好好琢磨琢磨。
九月隨和,楊大洪說起木工活也是極有話談,祈望關心鋪子,一路上,倒是有說有笑,很快便到了康鎮口。
“洪哥。”水宏肩扛一個鼓鼓的袋子,右手拎着一籃子滿滿的魚肉大步出鎮,正好與他們迎面碰上,水宏有些驚訝,隨即滿臉堆笑迎了過來,“嫂子,九月妹子,你們會集來了?”
九月一看到水宏便想到水家人對祈喜的態度,心裡不喜,臉上便淡淡的不想多說,只衝他點了點頭當是打過招呼。
祈望之前的笑容也斂了不少,不過,她不像九月那麼明顯罷了。
“宏子剛回來?”楊大洪卻與她們不同,他與水宏不算很要好,可一個村子長大,總有些交情。
“是啊,去了趟柳城,昨晚纔到鎮上。”水宏看到祈望和九月的表現,哪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只是,他除了無奈的嘆氣,也只能苦笑了。
“快過年了,還出去嗎?”楊大洪關心的問了一句。
“不出去了,總鏢頭髮了話,准許我們早些回家團圓,這些,都是總鏢頭賞的。”水宏笑容滿面,這趟鏢不僅順利,還比預計的日子早了些,僱主高興,多賞了好些錢,他也分到了幾兩,他便在柳城買了一支銀簪,急急的便趕了回來,那銀簪極好看,她一定會喜歡吧?想到這兒,水宏更是歸心如箭,便衝楊大洪等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洪哥,嫂子,九月妹子,你們忙,我就不打擾了,改日洪哥有空,咱們一塊兒喝幾杯。”
“好。”楊大洪點頭應下。
水宏大踏步的走了,九月看着他的背影,撇了撇嘴,還沒說什麼,便聽祈望嘆了口氣:“唉,他倒是個好的,只可惜……”
“你操那麼多心幹嘛?水家嬸子那性子,八妹就是過了門,也是吃虧的份,還不如不成呢。”楊大洪看了祈望一眼,輕搖了搖頭,“得了,我們快走吧,背後說人是非,總不太好。”
祈望抿了抿嘴,無奈的和九月對視一眼。
九月笑笑,她倒是贊同楊大洪的話。
愛情是兩個人的事,可結婚,卻是兩個家庭的事,水宏再好,祈喜也不可能不與水家其他人沒有接觸,將來的日子那麼長,水家其他人不能真心接受祈喜,那麼,這段婚姻是不可能幸福的,就好像……她的前世……再美好的愛情,也經不住太多雞毛蒜皮的瑣事消磨。
如果祈喜不能得到水家人真心的接納,那,有一天,祈喜會不會也像她前世那段,落得黯然收場?
“九妹,鋪子在哪呢?”祈望好奇的問了一句,拉回了九月的注意力。
“就在集市邊上,往這邊走。”九月收斂了心緒,帶着兩人往集市走去,很快的,便到了那鋪子面前,她取出鑰匙開了門。
“是這兒?”祈望驚訝的打量着四周,她雖然不懂做買賣的事,可她看得懂人多不多對做生意的人有多重要,看到這兒離集市這麼近,她也替九月高興。
可是,楊大洪卻與她不同,他站在門前,看着巷尾的方向微微皺了皺眉,這附近他並不陌生,而且,他有個一起學做木工活的小師弟就在那巷尾棺材鋪裡做事,這條巷子的傳聞,他當然聽過。
“九妹,你租這鋪子的時候,逛過這條巷子嗎?”楊大洪擔心九月被人騙了,忙問道。
“嗯?”祈望轉過身,奇怪的看着楊大洪,忙問道,“相公,這巷子怎麼了?有什麼不好嗎?”
“五姐夫說的是這巷子的傳聞吧?”九月卻聽明白了,引兩人進了門,一邊笑道,“多虧了四姐,我才因爲那個傳聞少花了十兩銀子租下了這鋪子呢。”
“你知道還租?”楊大洪瞪大了眼睛。
“五姐夫,那都是子虛烏有的傳言罷了,再說了,你覺得那些所謂的不詳難擋得住我這災星嗎?”九月俏皮的衝祈望和楊大洪眨了眨眼,笑盈盈的說道。
“九妹。”祈望無奈的看着她嘆氣。
“放心吧,旁人都說我是災星,可爺爺還說我是有福的呢,說不定別人在這兒做不了生意,我一到這兒就發財了呢。”九月混不在意的開着玩笑,一邊指着空空的鋪子說道,“五姐夫,我想在這靠牆的地方,左邊和這一排全擺上格子櫃,前面設幾型櫃檯,櫃檯上方也都弄成格子的,用來擺放貨物,不過,這櫃檯有一處要設暗門,方便我們自己人進出,還有這邊對着裡屋門的地方,這邊的櫃子和這邊的櫃子來個交錯,這樣,也能好看點兒。”
楊大洪忙放下工具,跟在九月後面認真的聽了起來,時不時的穿插幾句他自己的見解。
鋪子裡原來也留有架子和櫃檯,只是,這些與九月想要的不搭調,所以,這前面的東西得全部做新的,不過,這些東西搬到後面,倒也能派上用場,不至於浪費了。
“相公,這麼多櫃子,你一個人也來不及呀。”祈望安靜的跟在後面聽,她嫁給楊大洪這麼些年,平日沒少幫忙,耳濡目染之下,對木工活也略有所知,當下,有些擔心的提醒道。
“沒事兒,我一會兒就去找人。”楊大洪看了看九月,笑道,“九妹不會忌諱什麼吧?”
“忌諱什麼?”九月有些奇怪的問。
“我有幾個師弟,他們在……巷尾的……棺材鋪做事……”楊大洪很不好意思,吞吞吐吐的說道。
“相公,九妹這是開鋪子,你怎麼能……”祈望聽罷立刻便有意見了。
“沒關係。”九月卻笑道,“五姐夫只管請他們來,只要能讓我如期開業就好。”
“九妹,可是他們是在……那種鋪子做事的。”祈望還是難以接受。
“五姐,真的沒事的。”九月安撫的衝她笑了笑,說道,“棺材棺材,有棺有材,我是女子不能爲官,但棺材也可稱壽材,這添壽添財的多吉利啊?五姐夫只管請人來,說不定我就沾了這吉利開門大吉呢。”
祈望不由啞然,九妹這張嘴,她是沒法子說得過了。
楊大洪聽完,知道九月是真不介意,這才放心下來,興沖沖的對祈望說道:“我這就去找他們,你陪着九妹在這兒打掃打掃。”
“噯。”祈望點頭。
楊大洪把工具都放在這兒,隻身出了門往巷尾走去。
祈望當即挽了袖子便要去拖那些派不上用場的架子,九月忙阻止:“五姐,這些等他們來了再搬的,怪重的,我們還是先去樓上收拾收拾,一會兒我還要去四姐家有事兒,順便看看缺些什麼好帶回來。”
“成。”祈望隨和的點頭,掩上了門跟着九月身後上了樓。
這鋪子一共兩間門面,上了樓後,也只有兩間相通的屋子,是之前那位老人住的屋子,樓梯上去是外屋,只擺着一張桌子幾條圓凳子,再無其他,到了裡屋,也只有一張架子牀,兩個衣櫃,兩個掉了漆皮的木箱子,架子牀尾擺了一張木製簡易屏風,放着恭桶。
看到這樣簡單的屋子,九月倒是沒什麼感想,在她看來,至少比她的草屋要好許多了,推開了窗,便能見到陽光,又是二樓,已經很不錯了。
可祈望卻微微皺了皺眉,說道:“這看着不像個姑娘家住的屋子。”
“原來的店主是位六七十歲的老伯。”九月輕笑,伸手掀了掀掛着的深藍色的幃布,撇了撇嘴,一個老人的屋子,你難道還想期望有多絢麗多彩?
“啊?”祈望驚訝的看了看九月,進了裡屋,這邊看看那邊瞧瞧的查探了起來,一邊說道,“九妹,這牀鋪上的東西都得換了,還有那馬桶也換了吧,你是個姑娘家,可不能用一個老頭子留下的東西,不乾淨,還有這帳、這幃……我下午洗洗再用吧,嗯,這兩個衣櫃還行,擦擦就好了,上面兩個木箱子嘛,等你姐夫空閒的時候,把外面的重新刨刨,再刷上紅漆,就好看了,還有這樓板,有幾處踩着也不踏實,一會兒也得記着,重新敲打敲打。”
一向軟性子又不多言的祈望,此時此刻便像個操心的主婦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九月邊聽邊看着她,不由啞然失笑,想起了第一次見到祈喜的情形,那時,八姐可不就和五姐一樣靦腆麼?可後來混得熟了,八姐在她面前的話卻是比誰都多。
這興許就是陌生人和自己的人區別吧?九月含笑想着。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