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十分皎潔,但是大地上卻沒有被這月光照亮,因爲這月色是朦朧的。它本來是很皎潔,只可惜藏進了雲裡。
這樣的天氣,算得上是月黑風高,這裡本來是不吹風的,但是現在的莫高窟狂風大作。那風是勁風。這樣的天氣適合殺人,是刺客最愛的時間。當然這個時間不是刺客獨有的,如果是生死決鬥,這樣的天氣也是絕佳的時機。
黑夜永遠是最危險的時候,因爲黑夜之中沒有路,沒有路則容易迷路,而迷路的人往往身處險境。黑夜是殺手最愛的時間,當然也就是殺意最濃的時間。
在這個長夜之中,莫高窟卻已經是亮如白晝。
智空和尚和那魔族少年的戰鬥還在繼續,那魔族少年雖然被困在迦樓羅四方陣中,但是他身上的魔氣卻爲他鑄就了一個監牢中的監牢。一時間智空和尚無法將那層濃郁的魔氣攻破,而那魔族少年卻也無法出來,雙方陷入了堅持的僵局。智空和尚控制着如夢如幻的巨大四方陣,口中的佛家經典已經是念誦了多部。四方陣五色生輝,但透過四方陣外的層層流動的光影文字看去,只見那其中一道黑色的人影盤坐在地,甚是醒目。此刻雙方都是一動不動,但是隻要有一方稍稍減弱力量,形式恐怕立刻變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史雲揚一行四人在月牙泉邊稍事休息,恢復了一些體力,便直奔莫高窟這邊而來。四人的輕功除了韓侖外都是一等一,只不過此時四人都是體內虛弱,行動速度一下子放慢了一倍。到了莫高窟四人才發現,現在的戰局竟然是難解難分。
羅嘯成道:“看來這老和尚也拿這魔沒辦法啊,不過這老和尚倒也厲害,這個魔我與他交手過,可惜啊,技不如人,不到百回便被制服了。這老和尚竟然能夠將之困住,不簡單。”
史雲揚上前道:“這位智空大師乃是雲南天龍寺中的高僧。實力不可小覷。”
羅嘯成驚道:“天龍寺,十萬大山中久負盛名的天龍寺?”
史雲揚點點頭,道:“正是,這位大師名號爲迦樓羅,是八大高僧之一。”
羅嘯成道:“早就聽聞天龍寺八部衆佛法無邊,坐下一十八名金剛羅漢更是所向披靡。天龍寺八壇方丈各自率領的佛門弟子,個個武藝高強,賽過一般的修仙門派,就連嵩山少林也是稍避其名。百年來,天龍寺早就成了江湖上的一大傳奇所在。不料今日竟可得見。”
韓侖點頭道:“不錯,我也聽師父說起過。我們蘇青劍派對這天龍寺也是十分景仰,而且天龍寺的智明大師,名號爲龍,當年家師曾經蒙他救過一命。”
史雲揚道:“竟還有這等淵源。”
四人在戰場之外談論之時,場中仍是雙方鬥法,互不放鬆。只聽得那智空和尚說道:“我已知你底細,你並非十惡不赦之輩,也並非純正的魔族血脈。何苦陷入魔界異途,毀了自己前途。”
那魔族少年道:“你一個大和尚,四大皆空,說了你也不會懂。”
智空道:“老衲今年一百九十九歲,也曾歷經塵世繁花敗柳,看慣曉風殘月。又爲何不知。”
魔族少年道:“有人活得久,活着是爲人瑞,有的人活着卻毫無意義。你我都一樣,都是活得毫無意義之人,活着又有什麼意思,還不如墜入魔道,獲得新生。”
智空搖搖頭,道:“阿彌陀佛,此言差矣。老衲每日誦讀金經,青燈相伴。於佛經之中感悟天地玄黃,不悲不喜,不驕不躁。此即爲老衲之樂,又怎可說毫無意義。人行一世,當頭頂天,腳立地,不負人心,不違天道。你既爲凡人之軀,便應立志作爲人中豪傑,而非墮入邪魔之道。”
魔族少年道:“吵死了,聒噪什麼,有本事便殺了我。讓你這佛門弟子手上滿手鮮血,多造殺孽。”說罷,少年哈哈幾聲大笑。
智空嘆道:“苦海無涯,回頭是岸吶!”
那少年道:“自從我成魔的第一天起,我便不再是一個人,也沒有過往,我很享受現在的這種感覺。渾身充滿力量,能夠殺死任何該死之人。哈哈...我從來都不知道,殺人還能夠如此痛快。”
智空道:“你心中還存有往日的記憶,說明你良心未泯。老衲今日便散去你渾身的的魔氣,令你改邪歸正。”智空胸前手印再次一變,忽然間,他面前的虛空之中便出現了一個“佛”字,金光閃耀,如同暖陽。智空和尚猛地一掌推出,那佛字便飛快的融入四方陣中,印上那少年的額頭。那魔族少年的雙眼猛然一睜,眼中左右各閃爍着一個“卍”字,霎時間,只見那少年神情呆滯,彷彿瞬間便被這一個佛字打斷了思維的能力。
那少年苦苦掙扎着,渾身的魔氣卻是在四方陣中不斷的消散。少年此時一陣慌亂,便在四方陣中胡亂奔逃,可是四方陣外的流動文字卻像是鋼筋鐵骨一般堅硬。無論少年如何掙扎,也是無濟於事。慌忙間,只見他高高躍起,想穿過頭頂的法陣,可是卻被盤旋的金翅大鵬鳥狠狠拍下。一時間少年走投無路,只得抓起邪方,苦苦抵禦着周圍的佛光和經文。
一山更比一山高。想不到史雲揚第一次碰上魔將級別的人物,卻是遇上了貴人,將之制服。換一個方面,可以看出這智空和尚的法力之高深。恐怕當今天下,能夠企及的人,已經沒有多少。
只見那少年身上的煞氣與魔氣已經越來越淡,忽然間,那少年一陣抽搐,軟倒在地。渾身上下彷彿是痙攣了一般。智空和尚見他身上的魔氣已經暫時被壓制。便雙手合十,收起了四方陣。
那金翅大鵬鳥一聲長鳴,便沖天而起,消散不見。
此一戰智空和尚靈力損耗不小,正要盤坐下來調理內息,忽然間只見那少年猛然翻起,身形躍上半空。
“烈域離火槍!”只聽那少年猛然一聲大喝,身邊的世界之中忽然間燃起了熊熊大火,一時間將智空和尚全部罩入火焰之中。火焰呼嘯如同驚濤駭浪。只見那少年立於奔騰的火焰焰苗之上,手中忽然凝聚起一把火焰長槍,這火焰長槍之中混雜着魔氣和靈力,一時間凝聚在少年的頭頂,竟然是有兩三人合抱之粗。那少年又一聲大喝,猛然間將之朝着智空和尚狠狠擲去。
火焰長槍如同火海中呼嘯而出的長龍,這一招藉助着火海之力,威力更是增添了無數。智空和尚身形猛然一震,急速後退,左手結出獅子印,右手結出天雷印。雙印齊出,雷芒和狂獅一起奔出,與那火焰長槍相撞。猛然間,一道能量漣漪瘋狂的傳出,白熾了整片夜空,那能量漣漪帶有極端的摧毀力量,猛然間撞擊在莫高窟的佛窟之上,霎時間半片山的佛窟都是轟然而塌,變爲一堆廢墟。
白光漸漸散去,只見一道人影倒飛而出,重重撞擊在不遠的山體之上,一瞬間,又是一大片山石被砸爲粉末。只見那少年已經奄奄一息。白光仍未散去,只見白光之中閃過一道紅光,朝着那少年的咽喉而去。那是一把長劍,是史雲揚的焚天劍。不過在劍鋒抵達少年的咽喉之時,焚天劍便已經停止了前進。
智空和尚漸漸從白光之中走了出來,只見他臉色蒼白,嘴角還存有一絲血跡,顯然是在方纔的衝擊之中受了傷。智空杵着禪杖一步步地向史雲揚走來。
“阿彌陀佛,敢問這位施主可是認得這劍下之人。”
史雲揚並未回話,而是厲聲問那少年:“你究竟是不是林炎?!”
那少年臉色蒼白,毫無血色,顯然已經是身受重傷,可是他仍然哈哈大笑。他道:“上官承楓,我林炎終於也有讓你感到怕的時候了。我告訴你,我林炎就算是死,就算是成魔成妖,也非得殺了你。”
史雲揚搖搖頭道:“難怪,當時你連自己的人質也不顧,見我衝下鳴沙山便火速跟來,彷彿你的本心不是要拿五樣東西,而是我的命。”
“沒錯,我就是要你的命,沒有什麼比這更讓我興奮,沒有誰的命比你帶給我的快感更濃郁。”
史雲揚道:“可惜你沒能殺的了我,而現在死的恐怕就是你了。玄圃堂怎會出了你這樣一個敗類。”
林炎道:“我有今天,全都是拜你所賜。我林炎不怕死,過去那個林炎早就死了。”
史雲揚轉過頭,不願意再同他說話,只見他從自己的懷中取出一塊精美的玉牌,用力捏碎,那玉牌之中猛然飛出一股能量,徑直地插入雲霄。那玉牌是從玄圃堂離開的時候,風巽長老交給他的一塊聯絡玉牌。玉牌之中封印着玄圃堂傳信的訊號。一旦捏碎,即使是在千里之外,也仍然能夠聯繫的上。
史雲揚回頭對着智空和尚淺施一禮,道:“大師有禮了,這人本是崑崙山玄圃堂的弟子,只因心裡有些心結,不得解開,這才走上了歧途。感謝大師出手相救,此番恩情定當銘記。在下方纔已經聯繫玄圃堂之人,相信不出一個時辰,便會有人前來。”
林炎聽罷,大驚失色,道:“你聯繫了玄圃堂的人,好你個上官承楓,你還不如一劍殺了我。爲何要這樣羞辱我!”說罷,林炎手掌中暴發出一股吸力,一把將邪方吸過來,手握長劍,將劍鋒向自己的脖子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