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漫漫,翻卷騰翔。路漫漫,不見歸程。
史雲揚轉過頭望了望漸小的玄圃堂,那裡只能依稀見得雄偉的建築,所有的人情都已經沉默在巍峨的崑崙山之上,遺落在時間的罅隙。史雲揚一直未轉眼,雙手緊緊一握,似語非語,直至整座崑崙山都消失在他的眼中。
“公子還好吧...”冉傾珞輕聲道。
史雲揚略微頓了一下,道:“傾珞,以後換個稱謂好嗎?我總覺得你這樣叫我,咱們兩個人之間有太大的距離。”
冉傾珞一怔,旋即微微一笑,臉上浮出淡淡一抹緋紅,道:“那便稱你雲揚吧。”
史雲揚笑道:“好。”史雲揚與冉傾珞相視一笑,忽然間仙鶴猛然間穿入雲中,一時間所有視線都被阻隔,少時,又重新見得藍天。這般閒雲穿行,遊鶴相伴,甚是歡愉,卻不知這樣的歡愉曾經是多少人的少年之情。
大宛,歷史上稱之天馬的故鄉。這是一個在東西方絲綢之路上的一個咽喉要道。大宛盛產寶馬,歷史上著名的汗血寶馬就是出自大宛。 《史記》中記載,西域國大宛“多善馬,馬汗血,其先天馬子也”。意思是這種汗血寶馬的祖先是天馬的兒子。
傳說大宛國有高山,山上有天馬,人力不可得。於是大宛人將五色母馬放在山下,五色母馬與天馬相交,生下的馬駒就是汗血馬,因此汗血寶馬又稱爲天馬子。
爲了得到這種傳說中的神奇寶馬,漢武帝兩次發動了對大宛的戰爭。大宛國還盛產美酒,因爲地處大漠之中,大宛擁有質地優厚的葡萄,用之釀酒,則是甘醇無比。在大宛家家戶戶都有着數量驚人的存酒。因此這是一個美妙而又充滿酒香的國度。
史雲揚與冉傾珞乘坐的仙鶴速度奇快,僅僅小半日的功夫便已經抵達大宛。當兩人所御的仙鶴在大宛的街上降落之時。街上所有人都以爲是仙人降臨,整條街的人當即俯首叩拜,口中大呼仙人。只不過說的是西域的語言,兩人自是聽不懂。史雲揚二人從仙鶴之上躍下,看到這滿城的盛景,俱是心中一驚,隨即相視一笑,即使聽不明白,也能看得明白了。
想來這些人一輩子也沒有見過這樣大的仙鶴,而且史雲揚英姿勃發,冉傾珞貌美無雙。加總在一起,便得出此物只應天上有的仙人謬論。
史雲揚和冉傾珞自然不是什麼仙人。走下仙鶴的背翅,冉傾珞走近最近的一位老人,道:“老奶奶請起,我們不是什麼神明仙人。”那老婦人聽到兩人口吐漢語,當即彆扭的回答道:“你們不是神仙,那你們是什麼人?”
在這條西域之上的絲綢之路,自漢朝張騫兩次通西域之後,絲綢之路便從未斷過中西雙方的貿易。這條路上有三十六個西域邦國,各國人士來來往往,在貨物貿易往來的同時也加進了文化傳播。各個國家的商人甚至平民都會很多個不同國家和地區的語種。而中原自漢朝以來,便以精美的絲綢及各種工藝製品在這條路上佔據了很大的份額。因此大多數國家的人都會講一點漢語。有些胡人甚至久居中原,說話做事都已經與漢人無異。
“我們從崑崙山玄...”史雲揚正打算說從崑崙山玄圃堂而來,可是忽然想到臨走前曾經說過的話,在江湖中行走絕對不以玄圃堂的名義。此時話已到嘴邊,卻又是生生嚥了下去。
“我們是從崑崙山尋路過來的,我們只是普通的修行者。”史雲揚靈機一動,將話圓好。
冉傾珞看了他一眼,史雲揚無奈的搖搖頭。那老婦人接着說:“你們會說天朝的語言,就是天朝國家的客人咯?”
兩人同聲道是,那婦人轉身對着街上大喊一聲,街上的人這才全部起身。接着便漸漸圍了上來,十分好奇的打量兩隻仙鶴。史雲揚和冉傾珞轉身對着兩隻仙鶴行了一禮,那兩隻仙鶴長頸一曲,尖長的鶴嘴在兩人身上蹭了蹭,似是在不捨的道別。之後便雙翅一展,騰空而起,霎時間便已直上萬裡雲霄。史雲揚望着兩隻仙鶴遠去的身影,輕輕的抱了抱拳,口中喃喃道:“多謝相送。”不多時兩隻仙鶴便已經消失在層雲之中,只聽得遠遠的傳來幾聲鶴唳。
“兩位尊貴的天朝客人,不嫌棄的話,請到我的住處用餐。”那老婦人叫住兩人,誠摯的說道。
史雲揚與冉傾珞行了小半日,此時不覺得已經有一點飢餓。可是無論如何卻也是不能勞煩老人。冉傾珞當即道:“老奶奶,您的好意我們心領了,只不過我們還有要事須得處理,就不叨擾了,告辭了,您小心。”
那老婦人聽得冉傾珞這樣說,眼睛裡閃過一絲失望。老婦人道:“如果是這樣。我便不再邀請了,請見諒。那兩位客人請多保重。”說罷便轉身蹣跚地走了。
史雲揚二人別了街上看熱鬧的的衆人,徑直向另一條街走去。兩人在那裡找到了旅店,點了一些飯食。兩人奇怪的是在這裡,端茶倒水的都是身強力壯的小夥子。而不像其他國家都是由女人來擔任這些瑣屑的工作。
其實大宛是一個女性地位很高的國度,在這裡從婚戀到生活得大大小小。都有女人操持的身影。因此,這些活計交給男人來做,本身也就不足爲奇。
兩人在店中吃飯的時候,忽然聽見隔壁桌有兩個商人在商談。兩人說的都是純正的漢語,兩人聽的十分明白。只聽得其中一人道:“我這批貨又他媽虧了。”那另一人哈哈大笑道:“跟你說你不聽,偏要進這批貨,現在倒好賣不出去了吧。”那人長嘆一口氣道:“早知道,就聽一聽那個占卜師佔一卦了。”另一人哼道:“那有什麼辦法,你自己不肯花這點小錢。結果倒好啊,賺不了大錢。老弟啊,不是我說你,我們大老遠的從中原來這,爲的是啥?不就是能有個好生意嘛。佔一卦也是爲了求個心安,對吧?”那人搖頭嘆道:“那個占卜師真他媽邪門,佔一卦便能算到準事。這下子我算是服了他了,一會兒便找他算卦去。”另一人道:“別急別急,吃完了飯,咱一起去,出門在外多少有個照應不是?”
史雲揚和冉傾珞聽得那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聊着,聊的話題卻是關於一個什麼占卜師的。史雲揚聽得那兩人將那占卜師吹噓的神乎其技。心下尋思道:“難道這時間真的是有如此高人,能卜知未來?要是讓他爲我們卜上一卦,也省了我們到處尋找打聽的氣力。”
這般想着,史雲揚從座位上站起,走近兩人問道:“二位請恕在下冒昧打攪。方纔聽得兩位談話,言語之中提起一位占卜師。請問此人現在何處?”
那兩人聽罷嘿嘿一笑,便連旅店之中進食的旅人也是一般地笑。那兩人中間一名戴着浩然巾的男子道:“你是從外地新來的吧?”
史雲揚點點頭,道:“我二人剛到此地不久,這裡的人情風土一概不知。”
那人接着道:“難怪,竟然連大占卜師摩柯先生都不知道。告訴你,摩柯先生可是整個西域有名的占卜師,他的占卜從來就沒有出過錯。許多人都是慕名而來。”
史雲揚眼前一亮,道:“竟有這等奇人。”
“先生可是有什麼事要求助於摩柯大師?”
史雲揚道:“在下與友伴正在找尋一物,許久未有所得,想請這位摩柯大師卜上一卦。探一探,這物品的去處。可否煩勞先生爲我二人引路。”
那人臉色瞬間閃過一絲奸詐,笑笑道:“這摩柯大師嘛住的地方很是隱秘,而且平日不喜人打擾。這個嘛,有難度。”那人說話間,眼神不斷的打着暗示,右手之上五個手指在一起交糅。看那意思,便是要向史雲揚討一點好處。
史雲揚心領神會,自然是明白這兩人的意思。曾近於闐王賞賜的連城的金銀史雲揚一直都是帶在身邊。而且自從史雲揚進入玄境之後,他便已經能夠將實物帶入魂閣,這樣一來,史雲揚行走的時候便能夠騰出更多的空間。史雲揚當下從身後掏出幾塊銀幣,那幾人見史雲揚出手不凡,似乎無意於錢財,便想多撈他一筆。當下臉上露出一股鄙夷的神色。
史雲揚沒有辦法,當下又想從身後拿出銀幣卻被冉傾珞打住。冉傾珞見那幾人貪得無厭,一副商人的奸詐嘴臉。從小,母親冉問雨就教導她向善,不可貪得無厭。當下聽得那兩人惡意訛詐史雲揚。當即走過去。拉住史雲揚轉身便走。
“雲揚,我們去其他地方打聽,不求他們。”史雲揚被冉傾珞拉着向門外走去。史雲揚從來也沒見過冉傾珞如此,畫眉一皺,嘴巴嘟起。這般輕微的惱怒,不僅沒有讓她的淑柔的氣息褪去,反而更顯得她女兒家的嬌柔可愛。
那兩個商人見本來到手的生意這下就要吹了,當即從位置上站起來,拉住史雲揚。
“先生,別走啊,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冉傾珞見兩人拉住史雲揚,轉身斥道:“你們想幹什麼?”
冉傾珞的聲音飄入兩人耳中,兩人這才發現,原來身前竟有這樣一位絕世美人。當下看得神情發呆,全身酥軟。冉傾珞被他們倆看得渾身不自在,當即轉過身去,躲在史雲揚的身後。
史雲揚輕輕挽住冉傾珞,對那兩人道:“煩請兩位帶個路,價錢好商量。”
那兩人從漫天桃花中清醒過來,連忙道:“先生說笑呢,爲這樣美麗的仙女引路,是我們的榮幸啊。你們跟我來,我這便帶你們去找摩柯大師。”
說罷,兩人就徑自走在了前面,根本不再提錢的事。史雲揚心中覺得好笑。不過看着冉傾珞微帶怒意的臉,就沒好意思笑出來。心中暗自樂了許久,牽起冉傾珞,追着那兩個商人的步伐而去......